55.chapter.55

齊正則將未登基前的王府賜給蕭墨宸作爲侯府, 這樣的榮寵讓百官豔羨不已,不過蕭墨宸知道,皇帝只是不放心自己住在那條有密道可以直通皇宮的將軍府罷了。

蕭墨宸原本並不在京中長住, 作爲戍邊守將, 在別人眼裡, 除了打仗, 也沒有大的拉攏價值。現如今, 皇帝賜了工匠幫蕭墨宸修葺改造住處,還賜了大量的僕役奴婢。這樣的行爲,衆人看在眼裡, 都覺得忠義侯如今榮寵無雙。於是,每日前來拜訪的賓客也絡繹不絕起來。

可是這些賓客卻鮮少能見到蕭墨宸, 招待他們的是管家和蕭衛們, 不願結交的意味十分明顯。

衆人心中皆有不滿, 可是又實在無可奈何。

蕭戌已經回來覆命,當日在城中原本要聯絡城外蕭辰, 送齊靈均與小雪出城,沒想到半路居然碰到羽林軍都統毛勤豐。

這位毛都統見到太子,二話不說便跪下來。弄的蕭戌倒是一陣莫名其妙。最後,是毛勤豐帶兩人出了城。如此一來,蕭墨宸和陸風也放下心來。至少以後有什麼危險, 這位前羽林軍都統還有護他們周全的能力。

陸風又做了噩夢。

這次, 他夢到自己在蒼狼王庭暗無天日的水牢裡。雖然身體不再因爲夢中的刑罰感到疼痛, 可是絕望和恐懼卻如同當初一樣深刻。

他被□□着吊在刑具上, 身上血跡斑斑, 行刑人每一鞭落下,都會讓他頭皮一麻。勉強擡眼去看, 行刑人的面貌與蕭墨宸如出一轍。

他現在已經能隱約明白自己這是在做夢,所以竭盡全力咬着嘴脣,希望自己能從這場幻覺中甦醒。

因爲沒有痛感,所以這種方法無濟於事。陸風,你他媽這是怎麼了?快醒醒啊!

他一遍遍在心裡吶喊,卻如同中了夢魘一般,始終無法甦醒。

雖然沒有痛感,可是他的意識之間渙散起來。這種即將死亡的錯覺又襲上來,他模糊的想着,沒關係,他的木頭最後會來救他。但是一鞭揮下來,又讓他看清楚,正在行刑的人就是蕭墨宸。

他絕望的掙扎起來,猛的一仰頭,撞上腦後支撐着他的刑具。

“嘭——”的一聲,陸風痛感中驚醒。撫着腦袋看了看,發現自己原來是撞上了牀沿的牆壁。

他如同鬆了口氣般仰面躺好,旁邊睡着的人在模糊中感到他的不安,伸手擁住他。被碰到的那一瞬,陸風又是一陣心悸。

緩了好半天,他才終於平靜下來。只是一個夢而已。他有些疑惑,覺得自從皇宮回來,他幾乎每次睡着,都會做一些不着調的噩夢。夢中的場景都是在記憶裡那些很惡劣的事件,可是行兇的主人公,偏偏總是蕭墨宸。每回驚醒,他都會有短暫的迷茫,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他覺得自己該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了,這樣下去,他非瘋了不可。

嘆了口氣,陸風重新閉上眼睛。這些日子,他的木頭忙的像個陀螺,他可不想半夜三更爲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夢吵醒對方。

很可惜,睡夢之神並沒有眷顧他的意思,在剛睡着沒多久,他又開始做夢。

這回,他夢到自己還在現代,也就是穿越之前,追逐毒梟的那一段。

在兩人肉搏的那一剎那,他看清了毒梟的臉,果然,又是蕭墨宸。他猛的一個激靈,兩人就摔下了山崖。

強烈的失重感讓他一瞬間清醒,陸風如同觸電一般坐了起來。

等看清周圍的環境,他慢慢擰起了眉頭。

他從來沒有這麼頻繁的做過噩夢。這絕對不是正常現象。

蕭墨宸被他的大動作驚醒,朦朧的睜眼坐起來,揉了揉陸風的頭髮問道:“怎麼了?”由於剛剛甦醒,聲音顯得格外暗啞低沉。

陸風沒轉頭,他有些焦躁的揉了揉額頭,重新把自己摔回牀榻,不知道是在對誰生氣,悶悶的說:“沒事,睡吧。”

蕭墨宸看了看他,也重新躺好,一把將人拉進自己懷裡,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陸風莫名其妙的擡頭:“你在幹嘛?”

蕭墨宸因爲還沒睡醒,眼睛也懶得睜,模模糊糊的說:“哄你睡覺。”

陸風只覺胸中一口心血噴不出來,半天無言以對。

蕭墨宸的手掌貼着他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着,因爲人還不是很清醒,看上去顯的又認真,又傻氣。陸風心頭的陰霾漸漸散去。輕輕閉上眼睛。

這回,他不敢再熟睡,只是閉目養神,稍微有些睡意便立刻睜眼,直到天快大亮,才實在撐不住的徹底睡了過去。

他還是做夢了,夢裡依然是一派兵荒馬亂,日上三竿時陸風終於醒過來。他皺眉按了按腦袋,房間裡面只有自己一人。

蕭墨宸已經下了朝,此刻正在院中練劍。陸風推開房門,就看到他在白日下的劍姿。

他一身黑色武服,頭髮也以玄色緞帶高高束起,眼神很認真,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竟然有種仄仄生輝的感覺。

陸風從來沒有見過舞劍,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英武不凡,格外好看。

他輕輕嘆了口氣,自戀般的感慨道:“果然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啊!就是帥!”

蕭墨宸在他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一套劍練下來,最後收勢轉頭,朝着陸風笑了笑。

陸風突然有一種被電到的感覺,他笑吟吟的走過去,拉下他的腦袋狠狠在臉上親了一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練劍,挺帥的。”

蕭墨宸有些緊張的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外人,才無奈的揉了揉他的腦袋:“用膳了嗎?”

陸風翻了個白眼:“我剛起來。”

蕭墨宸皺了下眉:“這兩日你起的越發晚了,以前也沒見你這樣,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陸風沉默了一瞬,他自己也對連日來不安穩的睡眠有些疑慮,不過還是搖搖頭:“沒事兒,最近大概發生了太多事情,睡的有些不好。”

蕭墨宸喚了家僕準備點心,拉着他在石桌前坐了下來:“我也發覺,你晚上是睡的不好,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開副安神藥什麼的?”

陸風搖頭:“不用,哪有那麼脆弱,大概過段時日就好了。對了,之前你請表回定邊駐守的事情如何了?”

陸風也想讓和他一起離開京城,這裡雖然繁華,但是一點也不自在,齊正則幾次暗示想要他進宮成爲貼身侍衛,都被他回絕。別說他們之間還有私放太子的舊怨,就是沒這事兒,陸風覺得他們之間也該是相看兩厭。也許他的確能做好一個皇帝,不過他做事情手段太狠辣,又一肚子算計,實在不是陸風欣賞的風格。而且,現在陸風也明白,齊正則留他在身邊,倒不一定是要用他,牽制蕭墨宸纔是真的。

放他們離開的事情,陸風提過很多次,每次齊正則都說什麼自己剛剛登基,很多事情還不穩定,希望他們能留一段時間再離開。語氣之誠懇,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有多重要呢。

與他交手了這麼多回合,陸風覺得自己如果再相信他這種話,那一定是腦殘了。

“待登基大典過後,我們就回定邊。”蕭墨宸的語氣算不上輕鬆。

陸風詫異的挑眉:“他同意了?”

蕭墨宸微點了下頭。

陸風想了想,又問道:“他又有什麼附加條件?”

蕭墨宸搖搖頭:“條件倒是算不上,不過就是要再次深入蒼狼,誅殺呼延昊。”

陸風一驚:“他不是和呼延昊已經達成協議了麼?”

蕭墨宸苦笑一聲:“今非昔比,陛下早年夙願便是一統河山,怎麼可能放任呼延昊做大?”

陸風眼神中有些鄙夷:“出爾反爾,他到底拿兩國盟約當做什麼?”

“這次不是領兵,是暗殺。”蕭墨宸頓了頓:“呼延昊哥哥有一五歲幼子,呼延昊登位後並沒有處置這孩子,陛下想殺了呼延昊,扶這孩子做單于。”

接下來會怎麼樣,很明顯,無非就是一個傀儡單于,用不了幾年,蒼狼便可被他兵不血刃的盡收於鼓掌之中。

陸風冷笑一聲:“他的野心倒是挺大的。”

蕭墨宸淡笑:“每個皇帝都有一統江山的願望。”

陸風挑眉:“就算他收了蒼狼又能怎麼樣?他有時間和人力去管理嗎?蒼狼地處草原,以遊牧爲生,幾乎沒有耕地,天澤的糧食資源如果只能保持中原地區的供給,那麼蒼狼與中原地區分配方式不平等只能導致邊境地區更加不穩定。再者說,蒼狼也算不算是個小地方,能那麼老實歸順麼?他也太想當然了,如果要硬來的話,文化和信仰的不同必然會導致更加劇烈的衝突。”

蕭墨宸吃驚於他居然能這麼侃侃而談,詫異的看着陸風半天回不過神。

“呵呵,沒想到,你胸中還有這等經韜緯略之才,陸風,你倒是總是讓朕刮目相看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齊正則已經站在院門口。他一身明黃色錦袍,身邊只跟着一個小太監,一看就是微服私訪的腔調。

蕭墨宸與陸風立刻下跪行禮,齊正則受了禮,這才坐在了他們之前坐過的地方。

齊正則打量着陸風,緩緩開口:“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說的這些問題要怎麼解決呢?”

陸風低頭道:“想必皇上自有計較,陸風只是瞎說而已,陛下不用太放在心上。”

齊正則哼笑一聲:“瞎說?你瞎說的也挺有水平的。”

陸風不說話,齊正則繼續說:“不必再藏拙,說錯了朕也不會降罪,就像以前那樣隨便聊聊天好了。”

陸風心中不屑的哼一聲,想着你現在是皇帝,肚子裡壞水一溜的,被你盯上本來就倒了血黴了,我會這麼傻麼?說出來你以後更加不會放我們走了。

於是回答:“師父就教我這些,別的沒教。”

齊正則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師父是誰?”

“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