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chapter.65

“他怎麼了?”呼延昊一身絳紅色裘袍立在牀側, 胸口位置敞着,隱約露出纏繞着的白色繃帶。他皺眉看着牀上的人,表情有些凝重。

當日上馬後不久他便昏厥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兩天以後。因爲衆人都不確定他究竟要如何處置蕭墨宸與陸風, 便只能將他們投入大牢。他醒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將陸風從牢裡帶來, 卻被告知, 陸風自從被擊昏, 這兩日從未醒來過,滴水未進,現在虛弱的就剩下一口氣。

他顧不上自己的傷口, 親自去牢裡提人,卻發現蕭墨宸靠坐在陰冷潮溼的地上, 懷裡抱着陸風, 眼神裡是說不出的蒼涼迷茫。

他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兒, 蕭墨宸也毫無反應。直到他命人打開牢門,將陸風抱出去, 蕭墨宸才如同回了魂般緊緊抱着陸風不肯鬆手。

最後還是重新劈昏了人,才得以帶走陸風。

蕭墨宸的傷口已經有些感染,走之前他吩咐人將蕭墨宸也帶出去治傷。同時命人修書一封派往天澤,告訴齊正則,蕭墨宸現在在他手上。

此時, 陸風安靜的躺在牀上。他始終皺着眉, 當日臉上掩人耳目的妝已經被擦乾淨, 此刻面色蒼白, 眼下一片青黑, 像是多日不曾入眠的樣子。

呼延昊直接請了大巫過來爲他診治,大巫聽到呼延昊問話, 取出插在陸風頸側的銀針仔細嗅了嗅,最後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回道:“王上,他是中了中原的一種毒香,名爲‘奪魄’。”

呼延昊皺眉:“這是什麼東西。”

“此香連薰三日便可攝魂。此生不可再斷,若是停用,一開始只爲夢魘所困,以後便會逐漸產生幻覺,最後會因精神崩潰而死。”

呼延昊挑眉看了眼仍然沒有意識的陸風,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他斷用此香已經有一些時日了,恐怕是許久未眠,身體精神也極度衰弱才導致的昏迷。”

“大巫可有解症之方?”

大巫點頭道:“若撐過三月不用此香,症狀自可緩解,不過其間艱難無人知曉,是以從未聽說有人能自愈。”

呼延昊眉頭又擰緊了些:“沒有其他辦法?”

“若是封住他的記憶,便可使其不受夢魘幻覺所困,三月之後自可痊癒。”

呼延昊終於轉頭看向大巫,重複道:“封住記憶?”

“是。”

他垂下眼,目光停留在陸風臉上,沉默了一陣,最後漸漸勾起一抹笑:“那就辛苦大巫了。”

大巫稍躬身行了一禮,打開隨身攜帶的木箱,取出黑色針包展開,露出幾排不同尺寸的銀針。

他抽出幾枚細如髮絲的銀針,示意下人將陸風扶起坐好,一邊的侍從剛想過來,呼延昊擡手製止了他們,自己坐在牀前扶起陸風,然後看向大巫,示意他可以開始施針。

大巫點頭,按住陸風后頸,手起針落,幾枚銀針已經消失在陸風發間。

陸風在昏睡中抽搐了幾下便再沒有動靜。

呼延昊重新將他放平,雙手環胸問道:“他何時可醒?”

“再進幾副湯藥,明日便可醒來。”

呼延昊微頷首,不再說話。

第二日一早,便有僕從來稟告,陸風醒了。

呼延昊正在換藥,聽到消息,只覺得渾身毛孔都舒暢起來,催着醫官快些給他換好藥,拎過榻上衣物,起身走了出去。

陸風正靠坐在榻上,聽到有人進來,他戒備的看了過去。

呼延昊慢慢踱到他身邊,側身坐在牀上,本想伸手抹他的臉,卻被陸風側頭躲開。

他眼底暗了暗,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

陸風打量了他一會兒,終於問道:“你是誰?”

呼延昊臉上閃過一絲興味,盯着陸風看了一會兒,終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是蒼狼單于。”

陸風的眉頭始終皺着,蒼狼單于?這名字怎麼這麼怪?

他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問:“蒼狼先生?你是漢族嗎?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個姓?”

呼延昊的臉色變的有些奇怪。

陸風見他不說話,繼續問道:“蒼狼先生,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呼延昊又看了他幾眼,確定陸風不是在裝傻:“你是陸風,還記得嗎?”

陸風眼裡閃過一絲茫然,重複了一遍:“陸風?”

剛醒來的時候,陸風就已經打量過這裡,他發現自己對現在所處的環境非常陌生。他不記得自己是誰,想不起來一絲一毫,只是隱約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和他記憶中熟悉的環境完全不同,可是記憶中到底是什麼樣的,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沒有驚慌,只是本能的戒備着所有的人和事,彷彿這份鎮定很久以前便刻入骨髓。

呼延昊看他不再說話,便問道:“還想的起來自己是怎麼受傷的嗎?”

陸風低頭看看身上幾處繃帶,搖了搖頭。

呼延昊笑了笑:“沒關係。活着就好。你好好休息,本王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陸風皺眉,這個人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樣子。他伸手拽住呼延昊的腰帶,呼延昊被他一扯,沒站起來,挑眉看向他。

“我們倆什麼關係?”陸風看着他的眼睛,問的很認真。

呼延昊看着他默了一瞬,伸手握住陸風抓着他腰帶的手,湊向自己嘴邊,神色曖昧的舔了舔他的手指,陸風如同觸電般抽回手指,頭皮發麻的脫口道:“你幹嘛!”

呼延昊不以爲杵,反問道:“你說呢?”

這一刻,陸風如同福至心靈,他瞪眼看着呼延昊:“你,你,你是gay?”

“什麼給?”呼延昊似乎很有耐心,只是有些聽不懂他的話。

陸風說完自己也愣了,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gay是英語,同性戀的意思……”。這樣解釋,好像早就明白呼延昊不會懂一樣。

說完他又皺起眉毛,總覺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可到底是什麼呢?

呼延昊寬容的笑了笑:“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好好養病吧。”

陸風重新躺了回去,對着天花板發呆,腦子裡空空如也,他確實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呼延昊轉身離開,立刻去了大巫那裡。等再出來的時候,神色很放鬆,甚至有種勢在必得的得意。

傍晚時分,他又去看望陸風,並留在那裡與他一起用膳。

陸風很沉默,只低頭吃東西,一言不發。他知道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叫做失憶,着急也沒用。這個時候別人所作的一切他都只能被動接受,只不過,眼前這個人好像沒有惡意,自己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吃完飯,呼延昊喚人收拾了東西,看着陸風低眉順眼的樣子,心情十分舒暢。

“你就不好奇以前的事情嗎?”沉默了一會兒,呼延昊挑起陸風的下巴問道。

陸風側頭避開:“蒼狼先生願意說的話,會告訴我的。不願意說的話,我問了也白問。”

呼延昊嘴角抽了抽一把按住陸風的肩膀:“我叫呼延昊!”

陸風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你白天還說你叫蒼狼單于,這麼快就改名了?”

呼延昊被氣的笑出來:“你爲什麼覺得蒼狼單于是個人名?”

“因爲……”陸風只說了兩個字就接不下去了,是啊,爲什麼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客氣的揮開呼延昊握住他肩膀的手:“好吧,呼延先生,你想告訴我什麼?”

呼延昊擰眉看着他,這個陸風潛意識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你可以叫我‘王上’。”呼延昊耐着性子糾正他。

陸風噗一聲笑出來:“你又姓王了?”

呼延昊一把掐上陸風的脖子,眼裡怒意盡顯:“你是故意的?別以爲我寵你,你就可以放肆,別再試圖激怒我。”

陸風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震到,一手按住掐上他脖子的手,幾乎是本能般的用力擰向一邊:“放手!”

呼延昊的傷原本就沒有好利索,如今一用力,牽動着胸口一陣疼痛,手上力道也鬆了下來。

陸風向牀裡退了一些,全身戒備起來。

呼延昊一手按上自己的傷口,努力平復了心中的怒意,脫了衣服躺倒陸風身邊。

陸風腦子裡一團漿糊,直覺這人有病,喜怒無常的太危險了。他看着呼延昊睡在自己牀上,忍住把人掀下牀的衝動問道:“你怎麼睡這兒?”

呼延昊側身面對着他,剛纔的怒意已經一點兒也不剩,眼裡甚至有些戲稽般的調笑:“本王經常召你侍寢,難道你忘了嗎?如今你遭受重創剛剛清醒,本王特別留宿在這裡安撫你以示恩寵。”

陸風半張着嘴,瞠目結舌的看着他,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