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寧來說,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上課鈴聲從教學樓隱隱約約傳到宿舍樓,他睜開迷濛的雙眼仔細辨認了一下寢室的景色。
室友們都去上課了,寢室裡面安安靜靜。他閉着眼在枕頭旁邊摸了摸, 最後在枕下摸出手機。
三條條短信。
10086:尊敬的客戶您好, 截止至4月1日0時, 您的餘額爲0.13元, 請及時充值, 避免月初停機。
李姐:今天中午過來開工。
牛爽:班導今天親自來點過名了,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別忘了幫我喂軟軟。
張寧將手機重新扔回枕邊,一咕嚕爬起來, 使勁搓了搓臉,最後從梯子上爬了下去。
他低頭看了看隔壁桌上的籠子, 牛爽養的倉鼠正在歡快的奔跑, 他拎過桌邊的小袋子, 倒了些糧食進去,正在傻跑的倉鼠立刻飛奔向自己飯盆, 前爪捏了粒玉米匆匆往嘴裡塞。
張寧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會兒倉鼠的進食過程,目光極其溫柔。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籠子,對它真誠的羨慕道:“當只傻耗子真好,有人伺候吃喝,奔跑在方寸之地, 還以爲自己繞着地球在旅遊。”
說完回頭走到自己桌前, 去了毛巾和牙具, 出去洗漱。
週五早上講的課是西方美術史, 持續三個半小時, 下午沒課。張寧估摸着他們上完課大概直接都回家了,原本想去教室冒個頭, 轉念一想,反正已經點過名了,估計下個禮拜班導就會來找他談心,自己也沒必要再白跑。於是他毫無壓力的去食堂買了個早中飯,出了學校大門,跳上了往市區的公交車。
到達攝影棚的時候剛好趕上主角最後一個鏡頭的戲份。李姐看到他,伸手招呼他過去。
“來的挺早,行了,換衣服把,等會你就上。”
張寧點了點頭,自己跑去換衣服。
這場戲是男主被綁架,然後被反派強|奸。
導演是圈裡的鬼才,精益求精,堅決不肯借位,男主角又不願意出這場戲,於是,找來了張寧做替身。
不錯,張寧是個學生,不過也是個兼職拍GV片的小演員。
這會兒,張寧正站片場二樓——這場強|暴的地點。
男主角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瞟了他一眼,眼神中是明顯的鄙夷。不過張寧並不在意。這種眼神他看的太多,早已經習慣。他沒偷沒搶,不覺得做這個有什麼丟人的。
導演一聲action,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迅速壓了過來。張寧收斂心神,努力掙扎着,逐漸入了戲。
導演在監視鏡中聚精會神的看着演員的表現,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突然,被張寧壓着的欄杆發出一陣不詳的聲音,還沒來得及等衆人反應,那木製的欄杆啪一聲,斷裂開來。
張寧被壓在欄杆上,身上又壓着一個人,失了支撐,直接往樓下栽去,他身上的人堪堪抓住旁邊的斷木,這才免得一起掉下去的悲劇。
“嘭——”
片場亂成一團,替身演員張寧,空中墜落,臉朝地。
霍寧慵懶的蜷在椅子上,大廳內只零星站着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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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中年慌張跑了進來:教,教主,左右護法怕是頂不住了!“
霍寧掀起眼皮,漫不經心的撇了跪在地下的人一眼,嘴脣微啓:“慌什麼?”
他朱脣微張,一雙桃花眼流露這漫不經心的風情,再配上那抹勝雪的肌膚,只看得下面的中年一陣晃神。
霍寧看着臺下發愣的人,眼中厲色一閃,一揚手,一道銀光飛出,接着就是一聲慘叫。
剛纔還盯着霍寧發愣的中年人痛苦的捂着一隻眼,鮮血順着指縫留下來。
大廳內一片寂靜,霍寧站起身來,身後侍女立刻爲其圍上狐裘。
霍寧一級一級下了階梯,路過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中年人,鼻子裡哼出一聲:“沒用的東西。”
沒人敢說話。
他的眼睛投向門外,似是自語:“既然他們一起來送死,那本座就去看看罷。”
說着,便走出大廳。
絕情頂上原本一片寂寥,不過此時,空氣中卻是塵土飛揚,刀光劍影。
霍寧一把推開向他撲過來的一具屍體,看着眼前的混亂,臉上居然流露出一絲憐憫之情。
他站着沒動,偶爾有向他撲過來的人,都被身邊近侍擋開。
一個禿頂和尚擎住他的左護法,一個老道士制住他的右護法。
混戰到了尾聲。
一名渾身散發着正氣的年輕男子走到最前面,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霍魔頭,你的左右護法已被生擒,快快出來受死!”
聲音順着風傳了很遠,仔細聽聽,好像還有回聲。
霍寧愉快的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單純,好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不遠處這個單薄漂亮的少年。
剛纔漢化的男人走過來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是何人?”
霍寧看着他沒說話。
男人皺眉:“久聞霍魔頭暴虐淫|亂,某非你是被他擄上山來的?”
霍寧又笑了,那笑容,讓人心醉。
男人不由得有些發怔。這個孩子確實生的好看,只不過,心智有些不正常?
男人想要伸手去摸霍寧的臉,卻被霍寧閃開。
他尷尬的收回手解釋道:“你別怕,今天六派圍剿絕情峰,那魔頭的死期到了,我們帶你回去。”
霍寧歪頭打量了他一陣,終於開口問道:“你是誰?”
男人不自覺的挺了挺胸膛:“在下姓夏,單名一個凡。”
霍寧眼中染上一抹興味:“你就是武林盟主?”
夏凡一愣,沒想到這孩子居然知道自己:“江湖錯愛,正是在下……”
還沒說完,突然皺起眉頭:“你是何人?怎麼知道我?”
霍寧的笑容更加明亮,他有些哀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剛纔,你不是還叫我出來受死的麼?怎麼不認識我呢?”
夏凡急退兩步,衆人臉色齊變。
“你就是那個魔頭?!”
霍寧搖搖頭:“我可不叫魔頭,我姓霍,單名一個寧,你們可都記好了。”
說罷揚手一甩,夏凡頓時摔出去幾丈遠。
夏凡咳出一口血,捂着胸口一臉不可置信。
霍寧後退一步,柔柔軟軟的嗓音又響起來:“今天是個好日子,難得你們大家都聚齊了,也省的本座一個個的收拾,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回憶回憶此生的美好往事,然後本座就送你們上路。”
霍寧這番話,說的清清淡淡,好像真的是在和大家討論天氣一般。
已經被制服的教衆們興奮的吼道:“教主威武!”
正派人士的臉色頓時千姿百態,夏凡惱羞成怒,大吼一聲:“大家一起上,殺了這個魔頭!”
頓時,黑壓壓一片人涌了上來。
霍寧一擡頭,眯眼看着衝上來的人羣,腳下飛沙走石,衆人頓時覺得寸步難行。
他哼了一聲:“看來你們的一生都很無趣,連回憶都不願意。”
說罷伸手在空中畫出一個詭異的路徑,再往前一推,衆人頓時踉蹌數步。
這些個武林正派終於恐懼起來。這個人,太可怕。
夏凡嚥下一口鮮血,逆風運氣,生生頂住霍寧的內力,他咬牙擠出一個字:“上!”
衆人這纔回神,一股腦涌上去。
不過,誰也沒注意到,兩個高手鬥氣的時候,地上的飛沙走石。
一塊兒板磚在地上微微顫動一下,突然直直朝着霍寧後腦飛去。
“嘭——”
夏凡只覺得壓力頓減,沒有收住的氣血一擁而上,一口鮮血噴出來,這才錯愕的發現,霍寧居然已經倒地不起,後腦隱隱冒出一抹暗紅。
絕情宮最年輕最可怕的教主,霍寧,被一塊板磚拍中。
猶太諺語說的好: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但是上帝思考的時候,人類怎麼辦呢?
上帝說,別擔心,我只是思考的時候打了個盹。
張寧和霍寧,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就在上帝不小心打盹的過程中,杯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