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陣眼

河圖洛書,先天法寶,天然成陣。烽。火。中。文。網帝俊以此成周天星斗大陣,殺滅十二祖巫,完成大劫;伏羲以此推演八卦,算計天地風雨,成就聖位;大禹以此梳理河道,整飭洪水,最終得就人皇之位,這法寶的名聲,比起江山社稷圖、十二品金蓮臺之類的,還要顯赫。

既然是天然成陣,它藏在匣子裡,也能借勢成陣,掩藏自身,順便蠱惑人心。那麼,這處宅院的主人大概也不知道這院落中庭下面,埋着一件先天法寶。

還有另一種情況,河圖洛書既然又是天然陣圖,自然能展開變大。如果這寶貝是鋪展開來了,延展到和洛陽城一般大,就埋在洛陽城地下,就算形成了天然陣勢,也不是因爲城池形制構建,從外表看,當然看不出。那麼這院落,就是處於河圖洛書的陣眼上。

現在看來,倒是第二種情況更有可能。薛清不大願意相信巧合,瞧這院落屋舍,建造時也暗合四象,有匯聚靈氣,引風招水的功效,這是修道者才居住的地方,如果是普通人家,在這種房子裡住,早就被層出不窮的鬼魂嚇得逃之夭夭了。

這院子雖然瞧着也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樣子,但是建成這樣,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必定要長年累月,不時地修整。之前必定是有人在這裡居住,且那人是個修道士。

既然是修道士,那就定然是認準了這裡,纔在這裡住下,此人倒是好眼力。愛書者小說網?薛清十分欣賞這屋子的前主人,正在陣眼上蓋了這座宅院,這不是正好方便他們師徒了嗎?

一低頭,薛清正要朝青玄說,讓他一道去中庭,查看河圖洛書,這才發現,青玄的神色和剛纔差不多,仍舊是幾分迷茫,幾分變幻。原來他還陷在河圖洛書的幻境之中?

也是,河圖洛書無人主持,薛清從中脫身,自然是很容易的,但是青玄就沒那個能耐了吧?或許也該教他一些陣法,畢竟自家最得意的是陣法,青玄身爲上清弟子,就這麼被一個無人陣法困住了,說起來也有幾分,是身爲師父的薛清不曾好好教導的緣故。

擡手將食指按在青玄眉心,薛清連喚了他三聲,青玄這才猛然回神,擡起頭一臉驚異,看着薛清,道:“主人,是出了什麼事!?怎麼我……弟子方纔……”

薛清擡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無他,只是幻陣而已。河圖洛書,你當真以爲只是尋常物件?我早就說了,這種先天法寶自有靈,只是因靈氣太強,不能形成靈智,但是你要近前,它還是會自行防禦的。這是河圖洛書自帶的天然陣法,如今已經破了。”

說罷,薛清當先,繞過屋舍,朝中庭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且先瞧瞧那寶貝,究竟是誰人將它放在了這裡。這些年都不曾聽聞消息,將它放在此的人,總該留下點痕跡吧。”

青玄連忙跟在後面,道:“主人,那幻陣……那幻陣,難道有人接近了就會引發?那洛陽城中,不早有人因此陷入其中了?他們又沒有主人這般修爲法力,豈不是就此遭殃?”

薛清笑道:“怎麼會?陣法啓動,是因爲咱們本來就是衝着河圖洛書而來,我又用了尋物的法術,這才引發了陣法。我瞧這河圖洛書之中,原先帝俊伏羲的法力已經甚少了,人間界又靈氣稀薄,再過些年,只怕幻陣也越發沒什麼威力了……呀,果然是陣眼在此處。”

發現了陣眼,薛清也顧不得和青玄說什麼了,只細細圍着那陣眼轉了一圈。那處被這宅院的主人修建了一口井,不知這井究竟多深,薛清探頭看去,裡面一汪深水,似乎還不淺。據說只要有水處就有天庭駐派龍王,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正想伸手在井沿上敲,讓水裡不論是什麼精怪都冒出來,薛清卻聽青玄訝然叫了一聲,一回頭,就聽青玄道:“主人,弟子才記起,這是……左慈道人的故居之所!”

左慈?薛清初時也有幾分意外,不過仔細一想,這也是情理之中。洛陽城就算是貴爲帝都,也不過這麼大地方而已。就算妖魔叢生,遍地修士,限於人間界如今的情形,真正有能耐的修道者、大妖怪也不過就是那麼幾個。如果這宅院,連左慈這樣的金仙都住不得,那還真要請下天庭的正神,來這裡看守河圖洛書嗎?

不過這左慈還並沒有動貪念,把河圖洛書從地下起出來。烽!火_中!文~網薛清圍着那口井走了一圈,這井修建的年頭不算長,頂多能有二三十年,估計就是左慈的手筆了。

但凡陣法,不管是先天大陣,還是最尋常普通的兩儀陣,都有缺陷。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陣法,是以纔有各種破陣的法子。河圖洛書的天然陣法也不例外,但正是這口井,彌補了河圖洛書天然陣法的缺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掘地三尺也探尋不到河圖洛書的靈氣。

這左慈還是幫着遮掩了這件寶貝的蹤跡?不過說來,他能發現這河圖洛書,本就很有幾分古怪,按道理講,他的修爲還不足夠這樣的境界……

還有他那個青玉壺,那樣的法寶,雖然份屬後天,但用起來其實要比好些先天靈寶更勝一籌。這樣的東西,又怎麼會輕易出現在一個金仙手中呢?

再加上,他已經位列金仙,卻仍舊滯留在人間界。說來是爲了他師弟,但是如果他帶着華佗往地仙界去,就算僅剩魂魄,也能煉就鬼仙,還怕什麼?可他偏就要在人間界,寧願以法術禁錮魂魄,再去尋找魔修的功法,以此來給華佗延命。

此時又發現了他在洛陽城的這處宅院,薛清忽然發覺,這左慈,還真是處處透着古怪。

不過,料想他和自己無關,不然本主已經站在他面前,左慈總不能都認不出來,薛清也就不多想,側頭對青玄道:“他如今人在千里之外,這宅子橫豎也用不着,咱們先在此落腳也好,是故人宅院,反倒好與主人家交待了。美文小說?”

說罷,薛清十指交叉,朝前揮出,織出一片清光靈氣網絡,直對着那井口落下。那張網緩緩下落,莫入水中也能看見光芒,少停似乎有呼號聲從極遠處傳來,井水之中忽地冒出幾個水泡,翻騰了兩下,就有一股腥臭氣浮上來,井水也被染上了一縷暗褐血色。

果然井裡有妖物,大概是順着地下暗河游過來的泥鰍鱔魚之類。薛清殺了也不管埋,擡手一團清光覆上井口,結了個印,扭頭對青玄道:“你弄塊石頭,堵上這井口,這纔算封住了河圖洛書天然大陣的陣眼。今後除非先破掉我的法術,不然這大陣是破不了的。”

青玄應了,默唸一聲,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塊花崗石,不大不小,正好將井口嚴嚴實實地堵上了,半截石頭都插.進井口之中。然後他才問道:“主人是要這陣法萬古不破?卻是爲什麼?這洛陽城今後豈不是永遠都是京城了?”

薛清笑道:“哪是爲了這個?這大陣一破,洛陽城風水鉅變,滿城百姓是承受不住。洛陽的風水本來沒有那麼厚重的福運,偏又有帝都的命數,這纔要用河圖洛書鎮壓氣運。”

說到這裡,薛清自己也似乎有所悟。最初將河圖洛書放在這裡的人,大約也是算出了此節,才這樣安排?那人又是誰?爲了這一城百姓?還是爲了洛陽的氣運?於修道之人,好像都並不太值當……這麼做是否有功德下降,還未可知,但是河圖洛書卻就此不在手了。

故知的大能,還真沒有誰這麼好心腸。薛清嘆了口氣,又道:“因有陣法,這宅院本就容易引來妖魔鬼怪,方纔水裡那個,算是好辦,只是這庭院中……有半數草木已經開了靈智了,總不能盡數剷除。少停你將它們一一點化成人,充作灑掃奉香的童子吧。”

點化童子,還不着急。庭院裡的尚未登堂入室,這屋裡的卻已經竊據此間了。薛清乃是後來者,要在這裡住下,自然要先趕跑了先到的。

隨即一揮袖,帶起一股風,朝正堂屋門而去,將那四扇門盡數打開。屋外瞧着已經是廢棄庭院,屋裡卻金碧輝煌,只怕皇宮也不及此間。雕樑畫棟且也不說,陳設的琳琅滿目,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珍寶玩器,單隻白玉璧就放了滿滿一架。

可惜這些好東西,只讓這屋裡瞧着好像倉庫,看來這妖怪是個野生小妖,沒什麼底蘊,怪不得想個暴發戶。薛清搖頭直嘆,這宅子左慈也花了不少心力,終究卻住了一個沒文化低水平的小妖,這小妖還是個慣偷——這些寶物,盡數是賊贓。

正腹誹,那沒文化低水平的慣偷妖精已經從耳房躥出,氣急敗壞地大叫道:“何方鼠輩竟敢上門煩擾!要叫你有來無回!”

不用薛清出聲,青玄已經丟出一根發繩,將那妖精捆住。那發繩也只是普普通通,一根仙草編織而成的發繩,只是上頭帶着青玄的法力,又附帶着法訣,那妖精修行遠低於青玄,自然是被一舉拿下。這才瞧見,這還是個尚未化形的妖精。

薛清頓時大奇,怎麼洛陽城的妖精們竟讓這個未化形的小妖佔了這裡?再一看它修爲,雖遠不及青玄,也勉強有了地仙的法力,就算是修行道門玄功,也到了化形的時候了。

因而不由便朝那妖精問道:“我瞧你修爲也並不低,怎麼卻到如今還沒有化形?”

那妖精是一隻紅皮狐狸,渾身毛皮鮮亮,極爲好看。它也知道眼前人不好惹,眼睛轉了轉,便答道:“這便說來話長了。我是偶然在城北山上游玩,遇見了一個道士。那道士和一隻大蛇打鬥,兩敗俱傷。那蛇掉出來一枚青色內丹,被我吃了,就開了靈智。那道士死了,留下一卷書和一個葫蘆,書裡是修煉的功法,葫蘆裡是酒……”

紅皮狐狸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只鬼扯些有用沒用的話。薛清瞧它轉眼睛,就知道這狐狸沒說實話。想了想,擡手虛空一抓,憑空就現出大大小小十幾只狐狸,各個都是火紅皮毛,和被青玄發繩捆住的紅狐狸長得極爲相似。

原來這狐狸打的主意還是捨己爲人,它在這裡拖延時間,好讓其他狐狸跑掉。

這些狐狸落在地上,哼哼唉唉吱吱亂叫,有小狐狸還不會說人話,也叫得好似小孩啼哭一般,一時間吵嚷得很,薛清索性又用法術封住了它們的嘴,擡手畫了個圈,這一羣狐狸猶自扭動亂跑,只是跑不出薛清畫的那個圈。

此時那被捆的紅狐狸才着急了,叫道:“我等不過也是住在這裡幾日,就算你是宅院的主人,不願意我們在這裡住下,我們走便是了,你也不能這樣趕盡殺絕!你,你等着,除非滅了我魂魄!不然等我轉世,必定找你報仇!不死不休!”

個傻狐狸……威脅的話怎麼能說出口呢?薛清搖頭嘆氣,這狐狸也不怎麼機靈狡猾。

一旁青玄卻道:“你不必亂叫,主人歷來慈悲,不會殺你,更不會殺你家人。你只管安生聽主人說話,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

那狐狸側眼看了看青玄,道:“你這小貓,分明也是妖精,怎麼卻認這道人做主人?哦,我知道了,這道人沒成仙的時候就是你的主人,等他成了仙,就讓你也成仙了,你這小貓真是好命,不過……這麼卻也不自在,都成仙了,還鎮日‘主人主人’地叫。”

青玄哭笑不得,道:“這位是我師尊,我喚主人,是舊日習慣,纔不是……你這狐狸,廢話倒是多,快快閉嘴。”

大概這狐狸讓青玄想起了沈碧玄,所以才這麼和顏悅色?

薛清也不插話,只等他倆廢話說完,才問那狐狸道:“你不化形,就能不渡劫,不飛昇,是爲了照應你這一窩大小狐狸吧?只是你這些狐狸,還有你自己,你們修行的功法,本是錯的,你自己竟不知道?看來你說功法是從一個道人處得來,倒也沒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