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龍澤開始邁步,四下的空氣頓時變得清新又波瀾壯闊。
清新,因爲空氣中飄滿了藥師身上獨有的草藥香味。
波瀾壯闊,則是因爲當他邁步的時候,空氣的流動驟然湍急十倍,風如刀刃般刮過臉龐,颳得人心裡一陣發冷。
“你到底什麼人!”
明心忍不住驚叫道,這一刻,遲鈍如她也終於意識到龍澤的不平凡了。
龍澤微微一笑。
“什麼都不是,只是個旅客。”
說話的當口,他已經站在借用他臉龐的妖魔面前,禮貌地問道:“爲什麼一定要用我的臉?你就這麼討厭你自己嗎?”
“不,只是覺得你的面孔很漂亮,”妖魔咧開嘴,長長的舌頭帶着粘液舔過耳根,“我喜歡漂亮的東西。”
“即使這份美麗你註定無力承受!”龍澤笑着反問道。
生死相搏的時刻,他卻表現得好像藥鋪討價還價一樣隨便。
妖魔怒極,長長的指甲劃過龍澤的臉,劃破的同時,貪婪地說道:“無力承受?你只是區區人類,怎麼有膽量對我說出無力承受這麼狂妄的話!”
“是啊,渺小的人類怎麼有資格對高貴的魔獸提出要求。”
龍澤溫柔地說着,手指劃過傷口。
“難得養出那麼白嫩的臉,居然被你劃破!這一次又要浪費不知道多少傷藥修補了。”他有些遺憾地說道。
魔獸沒有聽出用詞的古怪處,他狂妄大笑道:“區區人類也敢和我斤斤計較,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完,利爪拖着傷口一路滑下,直到咽喉處才緩緩停住,點着喉嚨,威脅道:“只要我手指稍微用一點力,你的咽喉就會多一個洞,然後死掉。”
“我知道。”龍澤漠然說着,扶了扶單邊眼鏡。
這份鎮靜讓人害怕,更讓人恨不得給他兩個耳光!
“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
被他的悠閒氣得怒火攻心的明心再後面跺腳大罵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迂腐還是冷靜!”
說完,她吹了個口哨!
聽到熟悉的口哨聲,方纔還神情恍惚的魔虎頓時精神起來,兩隻耳朵驟然豎起,而後——
“衝!咬斷他的腿!”
話音剛落,就見魔虎“嗖——”地一聲躥出,利爪和利牙一起攻向因爲龍澤的主動放棄抵抗而鬆懈的妖魔!
同時,她又衝着龍澤大喊道:“閃開,我要攻擊了!”
話音未落,魔杖夾着魔火斜刺來,長劍也配合出擊,速度如火,犀利如風!
剎那間,風雲大變!
妖魔的臉上更是難得地拂過一絲厭惡。
“原來如此!”
他冷哼着,突然單手成拳暴擊周圍!
轟!轟轟轟!
隨着一陣連綿巨響,明心整人都被打飛了出去,魔杖還沒碰到妖魔的身體就被震飛,長劍更是被妖魔一個回袖輕易收走!
“這就是人類的計謀?可笑的掙扎!”
不屑的笑着,妖魔一手抓住不知死活的魔虎,一手繼續點着龍澤的咽喉,嘴巴直接裂到耳根處,發出陣陣冷笑。
“區區人類,也敢放肆!”
“確實,人類沒有資格在這裡放肆。”龍澤喃喃地說道,金色的眸子裡流出曖昧的光。
“但是你確定我也是人類嗎?”
“難道不是嗎?”
妖魔不屑地笑着,舌頭伸出,舔了下龍澤的臉。
“這樣的溫度,這樣的香氣,怎麼可能不是人類!”
龍澤看了眼周圍。
魔虎已經奄奄一息,明心更是早不知暈死在何處。
“你錯了,”他溫柔地說着,左手搭在妖魔扼住咽喉的爪子上,“如果是高等妖魔的話,確實能化出比人類更像人類的身體。不論是體溫,還是血的味道,都和真正的人類一模一樣。”
“你想說你也是魔獸?”妖魔一陣大笑,龍澤太過大言不慚,讓他無法不發笑!
“怎麼,不相信我?”
男人溫柔地說着,右手摸了下被妖魔的爪子抓得鮮血淋淋的面孔。
一陣淡淡的綠色光芒過後,傷痕消失,麪皮完美無瑕。
妖魔震驚了!
自看中這張麪皮以來,他特意調查了龍澤的一切。
他是個很有天賦的藥師,木系元素力量充沛,不擅長火系,有些輕浮,有些隨便……
怎麼看都是個人類,一個用人類的標準很不平凡但在魔獸眼中還是很弱小的人類!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驚呼道,“我知道你擅長木系元素,但是木系元素力量……怎麼還有這樣的運用!居然能……隨便癒合傷口!”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人類,”龍澤溫柔地說道,“我只是喜歡和人類生活在一起,用他們的形象,用他們的語言,遵守他們的規矩,和他們做朋友。”
“你的意思是說,你其實是魔獸!和我一樣都是魔獸!”
妖魔本能地後退了。
龍澤的身上正流出駭人的氣勢,好像山好像海好像整個世界都一起壓下來那般的不可抗拒!
“不錯,我也是魔獸,一隻太長時間和人類生活在一起都快忘記自己其實是魔獸的魔獸。”
男人溫柔地笑着,更多的力量從他身上流出,整個樹林都開始發光,空氣中全是淡淡的金色混着淡淡的綠色。
妖魔的身體開始融化。
龍澤還沒有正式開始攻擊,它就已經承受不住他的力量,身體好像蠟油一樣融化,堆在地上攤成一團半透明的污泥。
“……放過我……我只是……我只是……”
妖魔哀鳴着,乞求着,在龍澤的強大前,他就像對着月亮展示自己的蛾子一樣無知!
龍澤的嘴角泛起殘酷的微笑。
“……真是不堪一擊。”
如此說着,纖長的手指伸出,將一滴綠色點入妖魔的身體異化成的污泥中。
綠色融化的瞬間,無數藤蔓從地底長出,它們交錯着纏繞着,生機勃勃,開出大片的絢爛。
龍澤摘下夾雜其中的幾朵紫色,小心束好,道:“多麼簡單的一件事情!爲什麼人類卻總覺得龍淵花不好採摘呢?”
……
大雪過後,天地一片白茫茫。
蒼茫中,一襲青衫的男人手持淡紫色龍淵,走到一塊已經被時間磨平的青石墓碑前。
衣袖劃過,將墓碑上的積雪掃下,纖長的手指劃過模糊得已經無法分辨的碑文,一字一句,流過心頭。
“明心,”他輕聲說道,“我依着約定,帶龍淵花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