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不知道球球這是要做什麼,因爲剛剛醒來,她不僅全身溼淋淋,身體也很虛弱,只能任由球球將她領到了一個清爽的山洞。
山洞非常乾淨,空氣沒有腐敗的味道,地上也鋪了厚厚的乾草。石臺上擺了張大大的芭蕉葉,葉片上七零八落地放了些養氣補血的丹藥和乾糧。
蘇芸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誰留下,但看球球一臉理直氣壯跳上去大吃大喝,便知這些東西多半是球球認識的人留下的。
既然是球球的朋友,那便是可以相信的人。蘇芸這樣想着,扶着牆壁坐了下來。
她的身體還很虛弱,黑龍的垂死一擊帶給身體的傷害異常嚴重。但奇怪的是,雖然感覺疲倦,鬥氣運轉卻沒有任何凝滯,反而比之前更加順暢了!
莫非是——
蘇芸想到了冥照傳給自己功法時說的話——“靜下心,我要吞噬他成全你!”
難道說她得到了……
想到這裡,蘇芸急忙盤膝坐下,凝神靜心,內視全身。
結果異常的喜人。
遭遇黑龍同歸於盡的重傷,她的身體理應百孔千瘡,但是全身經絡非但沒有損傷斷裂,反而變得比之前更加堅韌!骨骼也彷彿被徹底地洗滌過一般,宛如玉石一般閃閃發光。擡起手,可以感受到元氣的自然流動,甚至——
之前一直只能隱約感覺到的境界隔膜,也在不知不覺中突破了大半!
“我……居然已經……已經半隻腳踏進武宗境界了!”喜人的結果讓她忍不住地笑出了聲,二十歲不到居然已經有望突破武宗,這份成就不論擺在哪裡都是罕見的!
連忙着吃果子的球球,也停下了啃吃,擡頭看着蘇芸。
它雖然不懂蘇芸爲什麼開心,但看到她安然無恙還露出了微笑,它也感到心情舒暢。
檢查完畢全身確認無恙後,蘇芸打開了契約空間。
血豹被放了出來,蘇芸的笑容凝固了!
雖然搶在被黑龍的氣息重傷前將它關進了契約空間,但結果卻是……從契約空間放出來的血豹,漂亮的皮毛上滿是鮮血,傲慢的眼睛也只剩下虛弱了。
看着它氣息奄奄的模樣,蘇芸心痛極了,急忙將隨身戒指內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將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丹藥和珍貴藥材一股腦地挑出來,妄圖餵給血豹!
血豹此刻已經虛弱到極點,但它知道蘇芸的擔心更在自己的虛弱之上。所以,雖然內臟破壞、吞嚥都變得非常勉強,當蘇芸餵它丹藥時,它卻還是忍着痛苦全都嚥了下去,又喝了幾口源石熔成的水,這才閉上了眼睛。
蘇芸擔心地看着它,纖長的手指劃過它全身,檢查發現,血豹的骨頭和經絡都出現了大大小小的扭曲和錯亂!
這都是棘手的傷,就算是……
該怎麼辦!擔憂讓蘇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隨身戒指內雖然有石母心這等稀世寶物,可要怎麼做才能救活血豹,她卻是半點頭緒也沒有!
一邊盤膝運轉鬥氣,一邊擔憂地關注着血豹的變化,蘇芸的心,亂麻一團!
……
天很快就徹底暗了下來。
球球吃飽喝足以後,知趣地趴在血豹身旁,企圖用自己的體溫爲大哥哥驅散死亡的寒冷。蘇芸雖然倦到了極點,卻也強撐着精神,持續不斷地關注着血豹。
任何一個小小的抽搐,或是突然混亂的呼吸,都會讓她的心跟着亂抖起來。
它絕對不能有事!這個念想反反覆覆地在心頭翻滾,任何念頭都更急迫!
正是最心急如焚的時候,外面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
蘇芸警覺地轉過頭,抓起武器,瞪視着月光下緩步走來的青衫男子。
男人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五官俊逸,風姿雋永,姿態蕭疏而湛然若神;修長的手捏着一柄白玉簫,青灰色的外袍飄逸隨性,月光下,衣袂微微划動,竟教人生出淡淡的內斂和孤寂之情。
初見他的瞬間,蘇芸的心中便沒有來的一種熟悉感,似乎他們早在前世就已經相識。
血豹發出了低低的呻吟。
因爲這痛苦的低吼,蘇芸從恍惚中醒轉。意識到自己居然因爲一個年紀可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而失態後,她尷尬地咳了一聲,道:“你是誰!要幹什麼!”
中年男子顯然也沒想到這女孩居然會質問自己,當即停下腳步,捏着玉簫的手背在身後,淡然道:“我是這裡的主人。”
“……抱歉,打擾了。天亮以後,我就會帶着它們離開。”蘇芸疏遠的說着,這男人姿態逍遙,但邪氣太重,不知是敵是友。
男人看了眼蘇芸以及她身旁的血豹,突然道:“這隻魔獸對你很重要嗎?”
“它是我的朋友。”蘇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生死與共的朋友。”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轉過身,掀衣坐下,玉簫橫在嘴邊,輕輕吹起來。
此時已然月上中天。
男子映着一輪孤月淡然吹簫,簫聲蕭瑟中帶着數不盡的離愁別怨,更有癡心莫嚀淡淡流曳。蘇芸不是個風雅人,但聽到他的簫聲如此苦澀痛楚,也是忍不住地眼眶微溼。
一曲罷,男人收起玉簫,悠悠地吐了口氣:“二十年來,你是第一個進入山谷的外人。”
蘇芸沒有說話,男人的態度有些古怪,顯然正沉浸在某段久遠的回憶中。
“你很幸運,今天是我與亡妻初始的日子。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特別的有耐心,就算是最大逆不道的人,也會放他一條生路。”
彷彿自言自語又彷彿與人對談般,男人喃喃地說着:“二十年前,我在這裡遇上了一個女孩,那時的她和你的年紀差不多,當然,她比你更漂亮。”
說到這裡,男人的嘴角沁出一絲顯而易見的微笑:“她是上天賜給我的仙子,我在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她。我非常非常地喜歡她,以至於……知道她的身份的時候,也不願意放棄這份感情……但是命運……”
“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蘇芸忍不住插嘴了。
雖然他的故事很悽美也很感人,但此刻,血豹的情況正越來越糟糕,連帶蘇芸的心也像放在滾油裡面煎烤一樣,根本沒有心思聽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傾訴自己的青春往事!
遭遇冷待,男人也沒有生氣,肅然的嘴角沁出一絲微笑:“我只是想找個人說故事,誰都可以。至於你有沒有在聽,我一點也不在乎。等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我就會殺了你。”
蘇芸聞言,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