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而再再而三強調自己是葉長歡,倒有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蒼白的話語略顯無力,太上老君別有深意的眼神和笑容更具備說服力。
“咚”的一聲,信念崩塌,周圍的一切仿若虛幻,他重重靠在木門上,聽覺散盡。
他真的很想選擇相信‘葉長歡’的話,即便是逼着自己去相信也可以,可他做不到。
那晚他假寐時,花子凌說的話迴響在耳畔。
還有那麼多那麼多心動的感覺,爲什麼我要這麼固執,爲什麼我不肯跟着自己的心走?
曾經,她回來過,我卻親手將她推開。
崩潰,失去全世界,生不如死,仿若掉進了萬丈深淵,在那黑不見底的崖底,他孤零零一個人仰視天空,親眼看着唯一的亮光一點點消失卻無能爲力,漸漸的,他的世間一片漆黑,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
‘葉長歡’不敢看陳琪的臉,那種放棄一切的茫然,失去一切的痛苦她也曾經歷過。
只有痛過的人才知道痛的感覺,只有死過的人才知道死的恐懼。
太上老君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道:“皇上已經知道真相,貧道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我們再見之日,希望一切如初。”
他話中有話,‘葉長歡’怨恨注視太上老君,這個老道是什麼來頭!
“是誰派你前來破壞我的幸福。”
老道揮了揮浮塵,問道:“若這幸福本就是你的,貧道又怎能破壞得了?偷來的東西終究不是你的,該物歸原主了。”
‘葉長歡’從懷中抽出匕首,狠狠刺向老道,那一刀子明明戳進了他的肚子,老道卻一臉平靜的笑容,傷口處更是沒有半滴血跡。
怎麼會這樣?!驚愕地不止‘葉長歡’一人,還有陳琪,他站直身子走到老道面前,‘葉長歡’毫不猶豫拔出匕首,那匕首上沒有半點血液,老道的傷口處自然癒合,激動道:“琪,他是妖怪,說的都是謊言,我是葉長歡,相信我,不要相信了一個妖怪的謊言!”
太上老君無奈搖頭,“無論你如何投胎轉世,做了妖還是做人,都改不了惡劣的本質,紫鴛,你若再不知悔改,遲早自食惡果!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紫鴛紫鴛!她現在最不願意聽到的兩個字,她都已經佔有了葉長歡的肉身,爲何還擺脫不了這個名字!
我是葉長歡,不是紫鴛!也不要做紫鴛!
“妖怪!這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她睜大眼睛,期待看着陳琪,道:“琪,趕緊名人將他抓起來,燒死他,以免他危害百姓。”
哪知,陳琪連看也沒有看‘葉長歡’,對着太上老君抱拳,恭敬萬分,“敢問高人尊姓大名。”
太上老君順了順白鬍子,笑道:“貧道姓李。”
李?陳琪在腦海中搜尋了一圈,李?李耳,老子,太上老君!
陳琪驚訝,欲叫出老道的名號,老道卻伸手製止,“貧道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了。”
太上老君憑空消失,‘葉長歡’暗叫不妙
,陳琪知道了她的身份,會怎樣處置她?
會再將她打入天牢嗎?
出人意料,陳琪沒有對她動怒,還讓她回長歡宮好好休息,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般,接下來的幾天,陳琪沒有來過長歡宮,但他名人好吃好喝伺候着,所有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葉長歡’惶惶度日,整日胡思亂想,猜測陳琪的用意,他究竟是信了老道的話,還是自己的話?
他不來看她,卻又一個勁兒地對她好,這麼做又是爲什麼?
她不知道,每日,陳琪都會問小漁同一個問題:陳貴妃的身子可有不適。
這一句話,在別人聽來就是皇上關愛陳貴妃,日日念着。
真相只有陳琪自己知道,他現在關心的是葉長歡的身體,而不是她的感受。
三日後,尉遲冽回來了,他的身邊站着一位瞧上去二十來歲的女子,陳琪見到她時,顯然一驚,這女子正是他在畫像上看到的先皇妃子,月妃,趙靈月。
按照年數來算,趙靈月該有四十左右了,現在看上去卻像個二十左右的女子。
尉遲冽打趣道:“見到丈母孃,不聞聲好麼?”
尉遲冽的話佔盡了陳琪的便宜,按照輩分來算,尉遲冽就是他的岳父了。
這……
陳琪不悅道:“可娶進門了?”
這話一出,趙靈月紅了倆,沒料到她被兩個後生取笑了,急忙轉移話題:“歡兒在何處?”
做爲孃親,她從未盡過做母親的責任,這個從未謀面的女兒,她期待又愧疚。
陳琪陰沉了臉,冷眸閃過怒意,“她不是你的女兒。”
趙靈月聽了,只當陳琪怪她沒有照顧長歡,垂眸黯然道:“我知道你怪我沒照顧歡兒,可我也有我的難言之隱,歡兒跟在我身邊,早晚會被毒婦發現,我這麼做是爲了保全歡兒的姓名。”
知道她會錯了意,陳琪緩緩將真相道出,尉遲冽摟着哭的傷心欲絕的趙靈月,頻頻蹙眉。
天底下竟然有這等怪事。
趙靈月淚眼朦朧道:“我的女兒現在在哪裡?”
陳琪黯然神傷,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一臉悔意,“她現在跟凌棄在一起。”
尉遲冽忙道:“那你還不趕快將她追回來!”
趙靈月靈動如水的眸子忙看向陳琪,期待他的答案,陳琪卻自我放棄道:“我還有那資格嗎?”
“有!”趙靈月夾着哭音道:“有資格,只要你還愛歡兒,歡兒還愛着你,你就有資格將她追回來。”
我還愛着她,她呢?是否移情別戀了?凌棄對她這般好,可爲她放棄一切,她是不是被凌棄感動了?
她不愛我了,她跟凌棄走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陳琪沮喪搖頭,他怕了,退縮了,不去追,不去問,心裡還能藏着絲絲僥倖,問了,若聽到了那種答案,他的心會被撕裂。
這一次,讓我做一隻鴕鳥,自欺欺人吧!
尉遲冽何時見過這樣的陳琪,愛情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
“爭取,還是放棄?就在你一念之間,爭取了未必會成功,但放棄了就一定會失敗。她愛着誰,你還不清楚嗎?那麼多磨難都走過來了,害怕這一次嗎?”
爭取,還是放棄?
陳琪想着這個問題獨自回到書房,將門鎖上,一個人獨自思考。
歡兒,我該爭取,還是放棄?
真正的葉長歡,也就是花子凌,跟着凌棄回到了天下第一莊,在這裡過的幾日是她從未有過的平靜日子。
每日,凌棄陪着她,守着她,期待葉長歡習慣他在身邊,這樣一來,沒有愛,也起碼有了個習慣。
天下第一子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都沒有變化,一如葉長歡第一次住進來時。
桃花樹下,桃花紛紛而落,凝視着滿院子的桃花,好似一場美不勝收的桃花雨。
透過數不清的花瓣,眼前粉色的風景帶她回到了那段最美的記憶。
桃花樹下,才子佳人,白衣翩翩,一吻深情。
那麼美的回憶,心卻那麼疼。
昔日甜言蜜語依舊在心,只是許下山盟海誓的那個人,你現在在做什麼?擁着哪位佳人在懷?
淚無數滑落,她哭了,痛了凌棄的心。
我不該恢復視力來看着一幕,瞎了眼,還能騙騙自己,她是心甘情願待在我身邊。
你用我的眼睛爲另外一個男人落淚。
凌棄仰頭,心痛難止,不準眼淚落下,“這風挺大,吹得眼睛疼。”
眼睛疼?花子凌急忙捧着凌棄的臉,擔憂看着他的眼睛,見他滿眼水光,“凌大哥,你的眼睛又不舒服了嗎?我這就去找焚天拿藥。”
花子凌急忙要走,與他擦肩而過時,凌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帶她入懷,瘦小的身子灌滿他空虛的心,緊緊摟着,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溜走。
沉聲在她耳畔,深情道:“你就是我的藥。”
普天之下,唯有你能讓我笑,讓我哭,讓我癲狂。
心陡然一動,如此完美的男人說甜言蜜語,有多少女子能拒絕?花子凌恍惚了心聲,差點兒淪陷,就在跌落漩渦的霎那間,她似乎聽到陳琪的聲音:“歡兒。”
頃刻間清醒,用力推開凌棄,裙角飄揚,掃起一地桃花。
“長歡?”
他的聲音支離破碎,好似他的心,明明該放棄了,卻還是固執地粘起來,告訴自己:只要我癡心守候,她總有愛上我的一天。
桃花紛飛,她的髮帶隨風而舞,爲難的模樣別樣美麗。
一朵朵桃花隨風而落,飄蕩在湖面,孤傲欣賞自己美麗的倒影。
是我親口說:凌大哥,再娶我一次。現在,我做的又是什麼?怎可再想着陳琪?凌大哥爲我付出太多,我不能對不起他。
閉眼,淚光點點,沾染淚水的睫毛不住地顫抖,好似將死的蝴蝶垂死掙扎着蝶翼。
睜眼,水霧朦朧的眸子透着堅定,“凌大哥,我們成親吧!”
對不起,我不要再給自己任何後退的機會,娶我吧,凌大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