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琪將要迎娶酒兒的事告訴尉遲冽的時候,尉遲冽只是淡淡“嗯”了聲,表現相當平靜。
尉遲冽讓陳琪先出去會兒,說要和酒兒說些話,不疑有他,陳琪出去了。
屋內,氛圍安靜到了詭異的地步。
“你要跟我說什麼?”
尉遲冽從書桌上拿起一個畫軸,隨手一扔,畫軸自空中掉落,緩緩打開,畫軸上畫着一個白鬍子的老人,精神抖擻,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覺。
“師傅!”
畫上的老人正是無知老人。酒兒微微低頭:“我不是有意隱瞞。”
哪知嗎,尉遲冽關心的不是這件事,冷然道:“你見到我的第一眼便能叫我出名字,我早該想到你是無知老人的愛徒,是我疏忽了。”
無知老人,江湖之事,無所不知。
“我是不是無知老人的徒弟應該不影響我嫁給尉遲琪吧?”
具她所知,師傅他老人脾氣雖然怪了點,但在江湖上還是有點聲望的,跟尉遲冽之間沒有什麼過節。
當然不影響,相反,還很好。
“我聽聞無知老人有一顆珍藏的丹藥,吃了它,能增加十年功力。”尉遲冽點到而止,接下來該怎麼做,相信酒兒明白。
酒兒心一緊,陽光的小臉佈滿烏雲,這顆丹藥是師傅要她交給天下第一莊莊主凌棄的。
師傅說,這顆丹藥很重要,必須交到凌棄的手上。
師傅待她如親生父親,她怎能違背師命?
堅決搖頭:“實不相瞞,這顆丹藥是師傅命我交給天下第一莊莊主凌棄。”
凌棄!
他內心波瀾,卻面不改色,依舊無慾無求、冷若冰山。
“不知天下第一莊莊主爲何需要這顆丹藥?”
酒兒搖頭:“其中緣由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焚天來信,請求師傅出手相救。”
尉遲冽送走了酒兒,將自己關在書房,打開暗格,趙靈月巧笑的畫像掛在牆上,日日不滅的燭光照耀她的面容,她仿若活着。
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撫摸她的臉頰,痛苦、揪心、思念、愧疚。
他的眼微紅,她的身影佈滿他整個瞳孔,畫像上的她就似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就這麼看着她,捨不得眨眼睛。
靈月,我想你,好想好想。
痛苦的淚流落,將臉湊上去,緊緊地、柔柔得貼在她的臉上,淚水沾染她的畫像,遠遠看去,好似畫上的人兒落下的淚。
世上若真有鬼,我願你日日夜夜糾纏。
酒兒滿面愁容走回屋裡,陳琪早已在酒兒屋子了等她,見她一臉不悅走來,急忙上前:“我哥跟你說了什麼?”
酒兒搖頭,垂頭喪氣倒在榻上,秀眉擰成一個‘川’字,她這模樣就像遇到不開心事情的小孩。
陳琪愛憐撫平她的眉毛:“我哥跟你說了什麼?”
他一口一個‘我哥’,酒兒忍不住道:“他真的是你哥嗎?尉遲冽是孤兒,哪來的弟弟?”
陳琪微愣,他從未懷疑過自己跟尉遲冽的關係,對尉遲冽,他有種本能的信任。
“我雖然忘記了
過去的事情,但我相信他。”
親兄弟?酒兒真想仰頭大笑,然後大聲告訴他:“你跟尉遲冽不是親兄弟!”可是,看到陳琪一本正經的模樣,她忍住了。
“失憶?”酒兒從榻上一躍而起,他居然失憶了?那他之前有沒有喜歡的女子?
她怕了,怕有個女子比她先一步佔據他的心。
“尉遲大哥,我們明天就成親吧!”她等不及了,只有先確定了兩個人的名分,他纔不會離開她。
“明天太趕了,很多事情來不及準備。”
她忙道:“不用準備,什麼都不需要,只要有你,有我就可以。不不,我現在就成親,酒兒不需要繁文縟節。”酒兒拉着陳琪走到外面,指着天,指着地,指着花草樹木,焦急道:“我們就在這兒,以天地萬物爲證,結爲夫婦!”
從尉遲冽那回來後,她就反常了,哥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柔聲安撫她的情緒:“酒兒,我不想委屈你。”
他的體貼觸及到了她的淚點,一下子安靜下來了,感動地都快哭了。
“我哥跟你說了什麼,告訴我,好嗎?”
溫順點頭,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柔情攻略:“你哥想要我師傅珍藏的丹藥,但是,這顆丹藥是要給天下第一莊莊主凌棄的。”
天下第一莊莊主,凌棄?聽到這,他的胸口猛烈疼痛,腦海中,一把劍穿透一個黃衣男子,鮮血四濺。
看不清執劍人的臉,也看不清黃衣男子的臉,只覺得這畫面很熟悉。
“你師傅?”
酒兒決定全盤抖出,他早晚要知道的,倒不如自己主動交代:“我的師傅是無知老人,通曉五行八卦,天文地理,熟知各門各派武功秘籍,江湖人稱他爲無知老人,無所不知。”
酒兒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巧的盒子,盒子並不起眼。
“這裡面便是師傅珍藏的丹藥,吃了它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十年功力。”
十年!這是多少江湖兒女夢寐以求的。
“把丹藥放好了,我們今晚起程送藥。”
“我們?”
“恩,只要丹藥不在你身邊了,我哥就不會再問你要。送完丹藥回來,我們便成親。”
酒兒感動極了,摟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香吻,時間就在此刻定格,唯有枯萎的樹葉飄然而落。
凌棄,一個讓他心口傷痕隱隱作痛的名字,胸口處的傷,是否與他有關?
夜晚時分,陳琪親眼看着尉遲冽房中的燈火熄滅,才帶着酒兒離開。
從馬鎮到天下第一莊平常人走路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有武功的人走路只需要一晚上。
爲了儘快送上丹藥,酒兒分秒不休。在朝陽升起的那一刻,她們感到了天下第一莊門口。
站在這裡,仰視奢華雄偉的石柱門,熟悉感似潮涌襲來,那些莫名其妙的畫面快速閃現他的腦海,快的只有模糊的影子,抓不住。
我的女人,怎能二嫁,若真想再成親,我不介意再娶你一次。
陳琪,陳琪……
這是誰的名字?是誰在一聲聲呼喊?爲何我的心疼痛不
止?
腦海中似有煙花炸現,太多太多難以捕捉的畫面飛掠,似有無數個小蟲子要飛出他的腦海。
陳琪,陳琪……
陳琪到底是誰?又是誰在喊!
酒兒沒有察覺到陳琪的異樣,上前對着空蕩的大門喊道:“無知老人弟子酒兒,奉師命送來丹藥。”
聲音剛落,一青衫男子凌空而降,相貌說不出有多出色,卻也是個俊郎君。
酒兒暗歎,不愧是天下第一莊,連個看門的都這麼厲害,這輕功,在江湖上一等一啊!
哪隻,俊郎君剛落地,眼神一狠瞪着陳琪,似見了殺父仇人般!
陳琪兩次搶親都從此門過,俊郎君被他打傷過兩次。
長劍自袖中滑出,言辭不善道:“陳琪,原來你沒死,正好,今日你我做個生死了斷。”
陳琪?!
酒兒驚呀,更多的是不敢置信,陳國前國君的大名(現任國君陳瀟),她怎會不知?
凝視陳琪的側顏,隱約不安。他就是陳琪!不可能,江湖上流傳凌棄和陳琪爭奪美人葉長歡和花子凌的故事,結局就是凌棄爲美人花子凌怒殺陳琪,陳琪亡。
他如果真是陳琪,那他怎麼會失憶?對了,尉遲冽,尉遲冽跟陳琪私交甚好,是他救了陳琪?還給他改名叫尉遲琪!
尉遲琪就是陳琪,他就是陳琪!
酒兒失控對着俊郎君吼道:“他不是陳琪,陳琪已經死了,全天下都知道的事!他是我的夫君尉遲琪,恰巧跟陳琪長得像而已!”
酒兒有些不對勁,她的情緒分外激動,陳琪垂眸,注意到酒兒的肩膀顫抖,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給她安慰:“我不是陳琪,我是酒兒的夫君,尉遲琪,兄臺認錯人了。”
俊郎君收起劍,懷疑。
不過仔細想想,他若是陳琪,爲何不奪回王位?
“抱歉,你跟陳琪長得太像,我認錯了,請。”
進入天下第一莊,所有僕人都用仇恨和驚訝的眼神看着他,酒兒心裡恐慌,傳聞凌棄將花子凌奪回天下第一莊,若陳琪見到花子凌,會不會想起她?
“尉遲大哥,你去莊外等我吧,我很快就出來。”她想要只開陳琪,避免他和花子凌相見。
“我陪着你。”他感覺整個天下第一莊都不善,真正讓他留下來的原因,是心裡有一種感覺,這裡似乎有他珍視的東西。
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給他一種熟悉感,特別是這個花廳,在這裡,他似乎經歷過什麼。
在腦海裡,他給這個花廳做了佈置。
紅燭喜布,賓客雲集。
陳琪站到喜堂外面的院子,就站在他當初搶婚時站的位子,注視花廳正中,恍惚間,那裡似乎站了一位新娘,新娘的旁邊站着一位新郎,他看清了新郎的臉,破口而出:“凌棄!”
偌大的花廳只有她們二人,陳琪在喊凌棄。凌棄根本就沒有來。
酒兒害怕了,他記起來了?
跑過去:“尉遲大哥,丹藥不送了,我們走吧!”
“既然來了,何必急着走?”
酒兒尋聲望去,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