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消失,三界中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她只存在於別人的記憶中。
接下來的三天是落雲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不得有怨言,傾盡一己之力將所有的本領教給她。
“下巴再擡高些,嗯,就這樣,目不斜視。”
“步子再小些,手端着,低點。”
“就這樣。”
偌大的庭院裡飄出落雲冷清的聲音,語氣淡淡,沒有任何起伏,她教的用心,可謂傾囊相授。
青瑤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撐着下巴,紫垣坐在一旁,不斷爲她剝葡萄皮,剝好一顆遞給青瑤,繼續再剝下一顆,她們之間動作融洽,好似做了千萬遍,很是自然。
青瑤一邊吃着葡萄,一邊不悅看藍紫鴛,心裡嘀咕:落雲真是的,讓她教她就真教啊!傻瓜嗎?
在紫垣的世界裡,藍紫鴛如何,落雲如何,這些統統與他無關,只有眼前的小丫頭片子能牽引他的情緒,她的一顰一笑在他心裡無限放大。
“面帶微笑,又不能失了王妃的身份和架子,嘴角上揚些。”
落雲教的格外細心,這讓藍紫鴛很吃驚,她以爲落雲是不會教自己的。爲何不藏私?是真心相授還是別有用意?
黑暗的內室,一懸浮在空中的幽冥之鏡散發幽暗的藍光,這是冥界極其重要的往生鏡,可看來世。這麼重要的鏡子,卻被秦廣王用來窺視落雲此時的情況。
幽暗的眼眸深情款款,唯有一人獨處時,他纔可以毫無保留地流露自己的愛。
落雲,這個名字是他永遠避不了的魔障。
她真的很好,很大度,將所有的規矩完完整整教給了藍紫鴛。她好的讓他愛恨不得。
其實,她只要表現出一點點不願意,不高興的情緒,他就會相信她心裡有他,他就會再次追求落雲。
他愛她到了不敢愛的地步,害怕再次被傷害。我,就是個膽小鬼。
封妃大典這天,整個冥界白布飄蕩,在陽間紅色是喜慶的象徵,在陰間則是白色。
整個冥界雪白一片,秦廣王的宮殿更是處處白帶飄揚,白色的燈籠高高懸掛,陽間喜事吹奏喜樂,陰間喜事則吹奏喪樂,各有各的習慣。
新婚之日,新郎卻沒有在喜堂,他去了心之所向的地方。
幽冥絕境外,他負手站立,毫無表情,白衣勝雪,枯藤古樹下,身影孤寂哀涼。
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掌管人間生死輪迴,善惡因果,人鬼畏懼,看上去多麼風光無限!這樣的他卻左右不了一顆心!
封妃,定妻子,曾經娶他時,他滿心歡喜,懷着美好的憧憬。今日,是他第二次封妃,卻憂心忡忡,沒有半點喜色。
牆內,傳來飄渺的琴音,婉轉悅耳,有着撫平心緒的力量。往事幕幕,她曾經不通音律,是他手把手教她撫琴,那段日子真美好,只是,她們回不去了。
心痛,錐心之痛,一雙冷眸凝視厚牆,好似要將牆看穿,直視牆內的女人。
幽冥絕境內,
落雲看似平靜撫琴,實則心裡波濤洶涌。這三日她的痛就未停止過,如說之前的痛讓她生不如死,那麼這三日她就痛到麻木。
青瑤在她身後來回踱步,映襯了一句老話:皇帝不急太監急。走到她身邊張嘴要說話,卻被落雲不冷不熱的表情給堵了回來。
青瑤嘆氣,重重的嘆氣。紫垣一直站立在一旁,青瑤往左走,他的眼神就跟過去,青瑤往右走,他的眼神又跟過去,她蹙眉,他也跟着蹙眉,她嘆氣,他的心就揪一分。
青瑤擡頭望了望牆外,外面的喇叭聲好響,可清清楚楚聽到,世間差不多了,封妃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再不去就晚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青瑤上前,“啪”的一聲,兩隻手重重壓在琴絃上,一本正經看着落雲:“藍紫鴛做了秦廣王王妃,你還有容身之地嗎?聽我的,把秦廣王搶回來,憑他對你愛,只要你一句話,他肯定回頭。”
愛?回頭?這是她曾經幻想過的,可是,她已經沒有這個精力去爭奪了,愛若是靠爭奪,那又有什麼意義?是我的,便是留在我的身邊,爭來爭去,真的很累。
我要的幸福其實很簡單,不需要華麗的外表,不需要感天動地的故事,只要簡簡單單,平平靜靜的相守就足以了。
我是數世惡人,遇到他已經是上天優待我了,那些屬於我們的美好記憶我會好好珍藏,其它的,就算了吧!
“落雲,你要眼睜睜看着藍紫鴛霸佔你的男人嗎?幸福是要爭奪的!”
終於,落雲擡頭看她,一字一句,說的清楚:“幸福不是靠爭奪的,若是我的幸福,自然會來尋我。”
“現在情況不一樣,有人要搶你的東西,你不好好護着不行啊!你們已經誤會了這麼長時間,該讓秦廣王清醒了!”
淡笑搖頭,落雲好像看透了世間一切,有着超脫之氣:“他不是一件東西,他有自己的思想,不是藍紫鴛搶走了他,是他自己走遠了,我一直在原地,不曾離開。”
青瑤有些絕望起身,垂頭喪氣,紫垣上前握住她的肩膀,青瑤自然而然將腦袋埋在他的胸口。
落雲的視線落在牆上,透過那堵牆,她與秦廣王的視線交錯,愛人間有時心意可心痛,愛到了一定境界可感受到對方的存在。自秦廣王站立在枯藤老樹下的那刻起,她就感受到了。
秦廣王是愛她的,她知道,可他也不信任她,若信任怎會因藍紫鴛的小伎倆就生了疑心?
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她衣衫不整坐在十殿下的榻上,面對滿屋子的人,她冷靜問他:“我沒有背叛你,你相信我麼?”
他遲疑,猶豫,最後下令將她關了起來。她在地牢的數日,他陪在藍紫鴛的身邊,藍紫鴛被十殿下打的流產,他將所有的怒火發在她的身上,殘忍種下接引香,在人間受盡疾苦。
夠了,真的夠了,愛又如何?還不是彼此受罪,倒不如放手,彼此過彼此的人生。
“時辰差不多了,莫讓王妃久等了。”
秦廣王身子一頓,雙拳顫抖緊握,冷眸微縮。這麼狠心無情、水性楊花的女人,我還要期待什麼?爲何要一再踐踏自己的感情!
可是,他真的放不下,身子一閃而逝,穿透牆壁,下一秒站立在落雲的面前。
落雲與他穿了同色系的衣裳,連質地也是一模一樣,兩人瞧着真登對,一個高傲站立俯視她,一個端坐冷靜仰視他,兩個身姿形成了一道獨特的畫面。
兩人都不語,好似誰先開口就輸了般。秦廣王目色複雜,愛恨交織,反觀落雲,她倒是怡然自得,好似前面站着的不過是個陌生人。
最終,還是他輸了,終於沒她無情,可話一開口就成了刀:“不去喝杯喜酒麼?”
青瑤抓狂,說出這種話來還不如不要說話呢!
落雲輕笑:“不必了,我不善飲酒。”
又是沉默,氣氛緊張,青瑤大氣都不敢喘,心咚咚咚狂跳,手緊緊抓着紫垣的衣服,揪啊揪的,潔癖到了巔峰的紫垣一臉寵溺淡笑,絲毫不介意。
“今天是喜慶的日子,更是冥界的大事,不肯賞臉麼?”
明知她不善飲酒,他還是逼她,若是以前,他可捨不得讓他碰半點酒。
心裡苦澀:“落雲知道了,定會前去。”
冷哼,不滿她這麼輕易就妥協,她性子明明很倔強的。
“本王等着。”
秦廣王怒氣衝衝離開後,青瑤才小心翼翼道:“你真要去啊!”
“去。”
他親自前來相邀,她怎會不去?也許,這是見他的最後一次了。
封妃大典上,秦廣王一臉冰寒,視線在鬼羣中尋找,一遍又一遍,期待她來又期待她不來,這種複雜的情緒讓他自己都糾結了。
最後,她還是來了,藏匿在人羣最後,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很不起眼的位子,他卻一眼看到了。
她特意裝扮了下,整體看上去明豔了很多,對上他的視線,她輕笑端起酒杯,對着他揚了揚,有女豪傑的灑脫。
秦廣王皺眉,她當真要喝酒?她的腸胃是受不了酒液的。
從他的眼神中,落雲找到了擔憂,垂眸,凝視杯中的酒,裡面倒影她的臉,恍然間,酒液中的倒影變成了秦廣王的俊彥。
足夠了,真的足夠了。
停止吧,一切都停止吧!我們的愛,我們的恨,我們的痛。我累了,沒有力氣去愛,也沒有力氣去恨。
我將所有教授給了藍紫鴛,以她的智慧和美貌足以成爲一個優秀的秦廣王妃。
可是,我又很小氣,不甘願就這麼成全你們,我又很累,不願去爭奪。所以,請你原諒我用另外一種方式活在你的生命中。
杯中的酒液好生魅惑,泛着盈盈的光澤,想起他們那個新婚夜,她喝了交杯酒,之後吐了好久,他一直不嫌棄陪着她,親手爲她收拾污穢之物,從此以後更是不准她沾半滴酒。
想到這一幕,心裡好甜蜜,就是在那一刻,她動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