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安恬驚呼,伸手緊緊的握着他的大手:“夜,我要這個孩子,我要這個孩子……”
“不行。”烈夜看着她驚慌失措的小臉,心中好似有千萬支利箭穿過,空落落的疼,可他面上,卻還是強硬得沒有一絲可以商量的餘地,狠心的將手從她手中抽出,“我說了,我不要這個孩子。”
葉婉婷原本在安恬開口的時候心中一喜,可還沒有等她高興完,烈夜那斬釘截鐵的話,瞬間將她心中的喜悅給堵了回去!
那醫師明顯的一怔,下意識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最後卻還是點了點頭:“是。”現在當家的是少爺,就算老夫人再想留下這個孩子,少爺已經下令,他也只能聽少爺的。
手中忽然一空,安恬咬脣,豆丁般的眼淚自臉頰滑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了被子上面,她動了動手指,想要再度握住那雙厚實得令人安心的大手,可她卻根本就看不到他到底在哪裡,只能緊緊護着肚裡的孩子,低聲卻倔強:“我要這個孩子。你們誰也別想傷害他!”
從一開始,他們就應該知道她根本就活不久不是麼?本來她就計劃好生下她和夜的寶寶,讓寶寶代替她陪在烈夜的身邊不是麼?
既然如此,那麼能留下這個孩子也是好的啊!就讓這孩子來延續她的生命吧!說什麼,她也要這個孩子!
已經做到了的決定,可安恬卻還是覺得整顆心都揪痛不已,好似被千萬匹馬不斷的來回碾壓一般,血淋淋的,殘忍至極!
葉婉婷皺眉看着安恬,再看看烈夜,嘴脣動了動,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在一旁看着,整個人好似隱形起來了一般。
她身後的葉楓,卻定定的看着安恬,眼中滑過不解和些許的迷茫,在她預想中,安恬這個賤人在知道這孩子會危及她性命之後,應該有的舉動是哀求着打掉這個孩子纔對!可安恬這舉動,實在是讓她驚訝得不是一點半點!
烈夜低頭看着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蜷縮在牀頭的安恬,那失焦的雙眼中閃着迷茫的光芒,讓他恨不得立刻將她抱在懷中輕聲的安撫她,可他知道,她一直都是倔強的,如果他態度軟一些,她只怕是會毫不猶豫的要把這孩子生下來。
嘴角泛着苦澀,烈夜強忍着要將她抱在懷中的衝動,冷冷的道:“什麼時候能動手術?”
醫師一怔,知道烈夜是在問什麼時候能把胎兒打掉,下意識的,他瞥了一眼在邊上的老夫人,看到她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不由沉默了片刻才道:“夜小姐現在的身體很不好,需要調理一段時間,把身體養好了才能動手術。”
梧桐暗自挑眉,正好看見葉婉婷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頓時瞭然。她說呢,這醫師怎麼敢睜着眼睛說瞎話,原來是這個老妖婆示意的啊!可憐的小恬恬,失明瞭還要被婆婆算計,這烈家的人,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喲!
安恬一聽這話,頓時着急了,卻猛的心酸不已,雙手環着自己的腹部,聲音中滿是虛弱:“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難道真的這麼狠心?真的一點都沒有捨不得?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嗎?”
早已經想象過烈夜知道她懷孕的場景,想過他高興得抱着她轉圈,也想過他輕撫着她肚子時溫柔的表情,可沒有想過的是,他竟然會這樣冷冷的,毫不猶豫的說他不要這個孩子!
雖然,她知道,也許他是在擔心她會因爲這個孩子死掉,可是他這樣毫不猶豫,卻還是讓她忍不住的覺得憤怒!這是他們的孩子啊!他這樣不知道珍惜,要是她死了以後……
烈夜垂在身側的手已經握得泛白,死死握着,纔不至於讓他在她面前卸甲投降。
沉默着,安恬的心,也在一點點的沉入了谷底,她眼前一片昏黑,根本就看不到烈夜是不是在和醫師們交換神色,只是沉默着,已經讓她慌得不行,當下不管不顧的朝着烈夜的方向低吼:“我不要打掉這個孩子!孩子是我的,我說留着就留着!”
這一聲憤怒的吼聲,卻讓烈夜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他和她的孩子,他又怎麼會不喜歡?又怎麼會真的這麼狠心?
可是相對於孩子,在他眼中,她就是一切。
孩子沒了可以再要,他只要她好好的活下去,他不敢拿她去賭,所以,他不能留下這個孩子!
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看着那張蒼白的臉頰,烈夜心中疲憊,只能強撐着轉身,大步的逃也似的離開,只留下淡淡的一句:“由不得你。”
一句“由不得你”好似炸彈一般,轟的一下就重重的在安恬的腦中炸開,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嗡的一片,讓她再也撐不住,頹然的蜷縮着身子痛哭出聲。
失明的痛苦已經讓她瀕臨崩潰的邊緣,是這腹中的孩子讓她還強撐着的,可在知道她不僅眼睛保不住,連孩子都保不住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好似失去了重心,好像無頭蒼蠅一般,一下就再找不到方向!
臥室中,烈夜才離開,就忽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聲,那歇斯底里的痛楚遠遠傳開,讓走在長廊中的烈夜忍不住身體一顫,整個人在瞬間,好似被抽掉了生氣一般,身上縈繞着的哀傷好似要將他拽入無底深淵。
守在門口的莫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不由跟了上去,怕他失控會做出什麼別的事情。
“嗚……”安恬將臉埋在手中,淚水好似絕了堤的河水般不斷的流出,她卻也根本不想阻止,只想將這段時間來所有的不滿和鬱結都發泄出來。
葉婉婷看她這個樣子,不由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去,自己反手將臥室的門關上,靜靜的看着在牀上痛哭的安恬。
這樣痛苦不堪的安恬,脆弱得好似一碰就能碎一般讓人忍不住的從心底憐惜,但是在葉婉婷看來,卻覺得無比的酣暢淋漓,一股報復後所激起的快感正一點點的遊走她的全身,嘴角的笑意,也越發的濃重和詭異了起來。
安恬根本不知道房間裡還有人,只是放肆的大哭着,許久,才漸漸止住了哭聲,整個人卻好像是了無生氣的布娃娃一般躺在牀上,毫無焦距的雙眼緊盯着天花板的一點。
看到安恬終於哭夠了,葉婉婷才操控着輪椅朝牀邊而去。
聽到輪子轉動的聲音,安恬只是稍微動了動,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好似不管是什麼都已經不足以讓她有任何反應一般。
“我們談談。”葉婉婷看着牀上的安恬緩緩的開口,不得不承認,安恬確實長得很漂亮,即便此時她一點生氣都沒有的躺在牀上,空靈,卻也出塵,花一樣的年紀,確實很美好。
聽出是葉婉婷的聲音,安恬眼眸微動,卻什麼動作也沒有,依舊躺在牀上。
葉婉婷也不在意,嘴角微微的彎起,淡淡道:“你肚子裡的孩子,我希望能生下來。”
安恬的手指動了動,像是已經聽進了她的話一般,許久,才終於朝着她說話的方向看了過去。
經過淚水洗禮的眼眸璀璨而晶瑩,如琥珀一般明亮,有一瞬間,葉婉婷甚至以爲安恬是能夠看得到自己的。
可仔細觀察,發現她眼中的空洞確實不假,不由微微鬆了口氣,半晌又愣住了,她竟然在這樣的安恬面前,覺得心虛!
爲這樣的認知而感到不悅,葉婉婷擰眉,聲音中已經一片的清冷,而不是原先的溫潤慈祥:“我希望你配合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阿夜那邊,我會處理。”
畢竟是烈家的血脈,不管用什麼辦法,她都必須讓這個孩子留下來。
烈夜關心安恬,寧願安恬活着而放棄這個孩子,可她卻不一樣,她一點都不喜歡安恬,更不要說爲了安恬而放棄烈家的血脈了!
只要這個孩子能生下來,安恬是不是會死,說實話,她一點都不在意!
更何況,烈夜竟然爲了讓安恬活下來而打算不要這個孩子,這一舉動,已經實實在在的激怒到她了!她知道烈夜已經對這個女人產生了愛情,卻想不到竟然愛得那麼深!
這樣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允許發生!安恬這個女人,必死無疑!若不是她肚子裡懷着的是烈夜的骨肉,爲了這個孩子,她會讓她活得長久一點的!
久久都聽不到安恬的回答,葉婉婷不由皺眉,極是不悅的瞪了她一眼,眼中的厭惡已經將她身上高雅雍容都給破壞殆盡,臉上的慈祥,已經被狠毒盡數替代,渾濁的眸子中滿是狠戾:“你最好將我的話聽進去,孩子不能有半點損失!”否則,就拿你的命來償!
眼睛看不到,身體的其他感知器官卻更加靈敏了起來。
安恬聽出葉婉婷話語中的警告,也感覺到那雙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狠戾而陰鷙,不由一顫,心中的苦澀漸漸的泛開,再泛開,猶如海浪一般卷席着她所有的感官。
終於意識到之前那個慈祥而溫柔的婆婆已經消失殆盡,安恬心中酸楚,嘴角卻只能扯開一個弧度,好似用盡了力氣一般點了點頭,“好。”
婆婆終究是婆婆,葉婉婷在孩子和她之間選擇孩子,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也不覺得難過,甚至是覺得開心的,畢竟她的孩子終於能夠保住了。
雖然,也許她能陪着夜的時間會縮短,但是孩子就是她生命的延續,她不後悔。
可讓她覺得難過的,卻是葉婉婷這段時間來的種種表現,讓她一顆心冷到了極致,最後再也忍不住一般,笑着開口,將放在心底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