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夜一路拉着朝書房走去,安恬並沒有掙扎,只是低垂着頭,一路默默的跟着。
砰——
幾乎是一進書房,烈夜反身就將門給關上,一把將安恬抵在門板上面,將她整個人都納入了他的懷抱範圍之中。
安恬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將手護在胸前,警惕的看着他:“你幹嘛?”
被她的動作逗笑,烈夜原本積鬱在心底的火焰也消散了不少,微微偏頭,纔將眼底的笑意斂起,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你以爲我要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安恬瞪了他一眼,吐舌,心跳得有些快,讓她掩飾性的垂下眼瞼:“你不是說有話要和我說嘛?說吧!”
“爲什麼生氣?”烈夜開口,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明明該生氣的人是他,爲什麼她卻是在生氣?
安恬皺了皺眉,有些氣惱,彆扭的小聲不滿嘀咕:“我哪有生氣?”
“你不生氣?”烈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索性點點頭:“很好!但是我生氣!”
“誒?”安恬訝然,半晌又有些悶悶不樂,“你有什麼可生氣的?”頓了頓,又小聲道:“當時打了你,我後面又道歉的。”
當時只是一時衝動,回過神就那樣了……其實她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兩天他一直都在生氣,安恬不由咂舌,他不會那麼小氣,還在計較她打他這件事情吧?
“你覺得我是因爲這個才生你的氣?”烈夜輕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兩人此時的距離實在是太近,近得安恬都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心中忽的一怔。
印象中,他是很少抽菸的,偶爾抽,也是因爲在心情很煩的情況下,明明心裡還在氣他說出那樣的話,可是在知道他這兩天也不好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軟了。
咬了咬脣,安恬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輕聲問道:“那你爲什麼生氣?”
聽得出她話語之中的小心翼翼,烈夜不由有些心疼,低頭抵住她的額角,低沉的嗓音中帶着絲絲的嘶啞:“恬兒還很恨我嗎?”
那天她話語之中所蘊藏着的氣怒,實在是讓他心驚!
“恨嗎?”烈夜低聲的重複,深邃的眸子倒映着面前的這張小臉,愛戀如隱藏在暗河下的急流般洶涌。
恨嗎?
安恬在心中問自己,很快便搖了搖頭:“不恨。”
是真的不恨,早就已經不恨了吧?!只是不敢再像從前那樣,毫無保留的去愛他而已。
將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黯淡看在眼中,烈夜心中錐一般的疼痛,能夠理解她的心思,卻讓他更加的無奈,無奈過後,卻又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不恨便好。”
只要不是恨,對他來說,就已經很美好了,起碼,她已經不會像是剛回來時對他冷漠中透着冰冷恨意的那幅模樣了!
書房之中,有片刻的沉寂。
那樣柔情得幾乎要膩出水來的視線落在安恬的臉上,饒是她一直耷拉着眼皮不去看,卻怎麼也忽略不了他看向她時那股炙熱的視線。
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安恬只覺得整個人都很煎熬。
半晌,她終於妥協:“我承認,我確實在生氣。”
眉頭微皺,烈夜很快就找到了原因:“我的錯。”他當時被她眼眸中的怒意駭到,竟然選擇了口不擇言的說出了那樣的話。
先前沒有想到,現在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卻忽然意識到了當時他那句話到底有多傷人。
“恬兒,對不起。”伸手將她的臉捧起,烈夜在那雙紅脣上面啄了一口,面上的表情如朝拜的教徒般虔誠:“我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沒事,我也有錯。”聽到他道歉,安恬心中微鬆,卻又驟然收緊,趕緊也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半晌又覺得自己承認那麼快,會讓他很得意的,不由暗自皺了皺眉。
見她有些惱羞成怒的咬脣,烈夜心中愉悅,笑意一直延伸到了眼底,忍不住伸出手將她給攬到了懷中,緊緊抱住。
感覺到他身上愉悅的氣息,安恬更加惱怒,環着他腰間的手不由狠狠的掐了一把,混蛋!自己怎麼就認錯那麼快呢!
雖然很是不滿意自己的態度,可安恬埋頭在他的懷中,感覺到鼻翼之中滿是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時,卻還是忍不住,嘴角大大的咧了開來。
倏的,卻又忽然怔住,嘴角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
她分得清楚,她是愛烈夜的,可是,風沐那邊,又該怎麼辦呢?
雖然她知道,在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解決完好之前,她是不可能和烈夜像從前那樣,和好如初,毫無間隙。可風沐,她實在不願意委屈。
不是委屈她,而是委屈風沐。
風沐那樣優秀的男人,她不應該耽誤他的。他等了她那麼多年,她心中感動,愧疚,憐惜,心疼,卻獨獨沒有愛情。她早已經把心給了烈夜,如果再和風沐在一起,是對他的侮辱。
她不想傷害他,可最後,卻還是要殘忍的拒絕他嗎?拒絕他,斷了他的念想,到底是對他好,還是在傷害他?
有一瞬間,安恬迷茫了,她並不想傷害風沐的!
“不要想太多,有什麼事情,我和你一起面對。”似乎能夠感覺到安恬的不安和糾結,烈夜緊了緊環着她的手臂。
耳邊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安恬閉上了眼睛,只感覺被他環着,好像整個世界都是充實而令人安心的。
就順其自然吧……安恬想着,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書房之中,安靜的只剩下兩道或深或淺的呼吸聲交融,空氣中,卻散發着甜膩動人的馨香。
……
轉眼間,燥熱的夏日已經過去,初秋之中,還帶着夏日的餘熱,卻也迎來了溫潤的涼風,氣溫越發的宜人舒適。
夏季過去,秋天到來,而安之離小盆友的生日,也終於到來了。
因爲安家的宅子已經重新裝修完畢,而安培又從醫院搬回了安家,因此,安恬決定將自家兒子的生日晚宴辦在安家。
自從知道安培醒來之後不久,安恬便將他接回了安家,請了一個看護,又故意讓安媚照看他,自己則和安之離住在烈家,爲了方便安媚,從接安培會安家之後,安恬已經足足有兩個星期都沒有再去看他,雖然如此,可安媚卻除了給安培注射藥劑讓他沉睡之外,再沒有別的動作。
因此,安恬故意將自家兒子的晚宴辦在安家,一來是想讓經過火災之後的安家變得熱鬧一些,一來,也是想試探試探安媚等人,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麼!
知道安恬想將晚宴辦在安家之後,風沐便一手將承辦晚宴的事情都包了下來,安恬甚至一點心都沒有操,到安之離生日的那天,直接帶着他便去赴宴了。
說是晚宴,其實也不過是認識的人一起聚聚罷了,只不過,按照安恬的意思,風沐將葉婉婷,葉楓等人都請來了,安家不算小的宅子,這麼多人,倒也剛剛顯得飽滿一些。
此時,安家的客廳之中,擺放着很多半人高的精緻人偶,因爲是安之離的生日,風沐特地讓人裝飾得童趣很多,溫馨不已,已經到達的宴廳的葉婉婷等人,都臉上含笑,十分開心的模樣。
倒是烈夜,臉色臭臭的,坐在沙發上面抿着脣不說話,只是那視線,卻是一直追隨着安恬的身影,臉部線條極其剛硬。
他原本想親自安排自家兒子的生日晚宴的,可那個該死的風沐卻搶了他當父親的樂趣!
“謝謝風沐叔叔!”安之離聽話的道謝,雖然他覺得風沐叔叔把宴廳裝飾得太幼稚了一點,不過,總是好意嘛!
風沐點點頭,伸出手揉着他的頭髮,笑道:“之離開心就好。”
說罷,視線偏轉,看向了他身後的安恬。
此時安恬穿着香檳色的連衣裙,百褶下襬長及腳踝,如同盛開的花瓣般嬌柔,一頭漆黑墨發在腦後盤成了一團,溫婉卻不失莊重。
看着那雙清澈的眸子,風沐心中忽然抽了一下,竟下意識的避開了那樣的視線,眼角卻瞥見了坐在沙發上緊盯着這邊的烈夜。
烈夜穿着香檳色的上衣,黑色長褲,許是這明顯的俏潑的色調,讓他看起來更加意氣風發,只是那緊盯着他的視線,分明是不喜的!
眼眸微轉,風沐的視線,最後落在了眼前這個穿着香檳色格子揹帶褲的孩童身上,心口的呼吸,驟然慢了幾分,每一分,都連帶着心臟抽搐一般的疼。
他們……穿的是……家庭裝麼?
一家三口……呵……他們之間,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樣……融洽?
臉色忽然變得蒼白,這樣的認知讓風沐身體猛地一顫,幾乎就要站不住腳。
緊盯着他的烈夜見此,脣角隨即旋開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眯了眯眼睛,像是很滿意一般,緊繃着的臉部線條終於柔和了些,看向身後的莫毅,給了一個十分讚賞的表情。
莫毅一喜,十分得意的挑眉,他可是老大的神助攻啊!
安恬早就注意到風沐的視線,見他面上一片黯然,讓她一頓,有些怨念的看了烈夜一眼,咬脣,小聲的問他:“你沒事吧?”
“沒事。”風沐輕笑,轉瞬之間已然將那抹黯然掩得一乾二淨。
這樣的反應,卻也讓安恬苦笑了一聲,這就是她和風沐並不適合在一起的原因吧?他明明不滿她的穿着,卻閉口不談,甚至輕笑着掩過,若是烈夜不滿的話,他會選擇直接說出來。
風沐,其實和她是同一類人,有什麼事總是埋在心底,然後胡思亂想,如果他們在一起了,恐怕最後的最後,兩人各自深埋對對方的不滿,久了,也就有了怨念,最後的結果,恐怕是相互傷害。
在一起的兩個人,總得有一個人是要說的呀!
“沒事就好……”安恬笑了笑,自顧將所有的情緒掩好,也許,她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