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巖知道柳暢這是要考校他的本領,他當即侃侃而談:“以小人之見,檢點必然把寧波港化爲租界地,不對,也不算是租界地,只能算是一個特殊的地區!到時候會由寧波華人洋人共同主持,還會設立一個董事局……”
柳暢點了點頭,胡雪巖果然是胡雪巖,絕不是簡單人物,就憑着這麼一點零丁信息,和自己猜測得差不多。
柳暢的想法是把寧波港立化,一方面要趕走這裡的國商人,但是爲了大局考慮,還是要暫時給予寧波港以特殊地位,讓其保持一個第三方立港的地位比較好。
這樣一來,寧波港原來的五口通商港口位置並不會受到影響,而且一個繁榮的寧波港可以利於柳暢與虹軍源源不斷地進行軍火走私,更重要的是,這麼一個立的寧波港可以讓柳暢得到洋人的支持。
這個時候的西方列強,可是千萬百計打開通往國的窗口,但是讓他們頭痛的是,他們遇到了一個東方世界最保守最反動的政策,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甚至使用戰爭威脅,都只是獲得五口通商的特權而已。
但是當他們以爲五口通商以後,價值數億英磅的國市場已經打開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市場還是完全封鎖着,他們的進口商品根本找不到出路,而他們在國採購商品也遇到許多侷限。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經考慮發動戰爭換馬的想法,只是一場不期發生的克里米亞戰爭,讓他們的觸手伸不到東方來,但是隨着克里米亞戰爭**的結束,他們很快就準備發起第二次鴉片戰爭。
在這種情況下,象一個柳暢這樣開明的**閥,而且還能大量進口西方世界的工業品,肯定是會受到列強的歡迎,只是下一刻胡雪巖也指出了一個非常重大的問題:“檢點,寧波港每年的關稅一大宗,素來大清朝在浙江最重要的財源之一,等到寧波特殊化之後,這筆關稅該怎麼處理?”
“自然不能資敵,寧波港是立化,而不是特殊化!”柳暢回答胡雪巖:“大清朝的官員、旗號,必須從寧波港消失,但是作爲回報,我虹軍也不進入寧波港!”
事實上,虹軍雖然不進入寧波港,但是整個寧波府都處於虹軍的控制之下,寧波的立化只是柳暢一句話而已,說點難聽的,那就是柳暢之所以決定寧波的立化,就是想着有一天能打破這裡的立化,讓寧波的洋人驚呼一聲黃禍的來臨。
但現在還不是打破這一層面紗的時候,因此他對於寧波府的鉅額海關稅收,暫時也不提出好的意見。
而胡雪巖則提出了一個大膽而有建設性的意見:“檢點可以將這筆海關稅收暫時交給洋人負責,上海小刀會之後,稅收就是交給洋人負責的,但是……”
這似乎是個壞主意,海關交由英國人負責,那是擴大了帝國主義的侵略程度,但是有些時候又只能暫時妥協,何況胡雪巖所說的關健還在後面:“檢點,我們可以以這筆海關稅收爲擔保,向洋人借款,這件事交給**辦……”
好辦法!雖然用海關稅收借款,是大清朝的無奈之舉,但是現在主動提出,卻成了一個非常不錯的主意,胡雪巖與洋商打公道,那一向是比較成功的,左宗棠西征,就是他從洋商那裡借的款。
當然胡雪巖借的款回扣很高,利息極高,說起來也不大合理,但是戰爭勝利第一,只要能借到款,那就能減輕民衆的負擔,更能減輕戰場上的壓力,至於怎樣還債,柳暢只能用更先進的辦法來進行,那就是發行新的公債來還舊債,只要拿下整個國,幾百萬的借款不過是毛毛雨而已。
何況柳暢可不象左宗棠那樣好糊弄,胡雪巖說什麼就是什麼,何況這以海關稅收作爲擔保是柳暢方面主動提出來的,柳暢這邊就佔據了主動權。
柳暢點點頭:“我可以給你一個名義,但是這件事,你要馮二少多多商量。”
一聽說要同馮鎰商量,胡雪巖就知道自己想獨佔其的厚利是不可能的,寧波馮家早就同匯豐銀行有了交往,自己又是錢業巨,到時候肯定要在這樣的借款之占上一筆厚利。
不過只要把這一百萬公債與這向洋人借款的兩件事拿下來,自己的份量,應當也能同馮家差不多了吧?
因此胡雪巖繼續請教柳暢:“那麼還請教檢點一個問題,攻佔寧波以後,是否禁絕鴉片入口?”
柳暢當即斬釘截鐵地說道:“天國的策略,有些錯得奇譜,我自然必過,但是禁絕鴉片這一項,我當從善如流!”
太平天國的政策,確確實實如柳暢所說的,有些錯的到離譜的程度,把自己天生的盟友推到敵人那邊去,但是他也有一些正確的政策,比方說女放足,比方說禁絕鴉片,也就是這些正確的政策,才能讓太平天國堅持了整整十四年。
但是當天國連正確的政策都無法堅持的時候,他就走向了下坡路,但這個時期的太平天國,在禁絕鴉片這一方面還是比較嚴格,不象後期英國人抵達天京的時候,太平天國的官員敢於公開詢問購買鴉片的問題,連許多高級官員與英國人見面的時候都直接吸食鴉片。
而胡雪巖對於柳暢這個回答卻是思索了好一會,纔回答道:“這恐怕會得罪不少洋商,畢竟,現在搞鴉片買賣的洋人不會少!”
“那也沒有辦法,人總是有一點堅持的!”柳暢的回答有些無奈,但也是很堅定:“我寧可做失敗的林則徐。”
“不,不,這不好!”胡雪巖答道:“我儘量幫檢點從周折。”
柳暢點點頭:“除了鴉片與人口之外,在寧波港什麼都能買賣,茶、絲綢、洋布、洋鐵,當然軍火只能賣給虹軍!”
“這就足夠了!”胡雪巖笑道:“希望到時候的寧波港能成爲真正的小上海,不知道檢點何時動手?”
柳暢當即回答胡雪巖的問題:“八月下旬,我必然動手,寧紹兩府,已盡握於我手!”
這一次金處戰役,雖然分散部隊於金處十八個縣,但是也擴大了部隊建制,在金處戰役之前,柳暢用盡全部力量也只能投入五個步兵營、一個騎兵營和一個善軍校及若干輔助部隊的力量。
但是這一次投入寧紹戰役的力量,將達到金處戰役的一倍以上,接下去的問題不在於征服與佔領,而於於怎麼經營,把寧紹兩府的經濟實力轉換爲虹軍的戰爭實力。
這將是虹軍歷史上最關健的一步,如果成功了,那麼虹軍將不再是無足輕重的棋,而是整個棋局的掌握者。
但是在歷史上,太平軍經營浙江卻是十分失敗,光是李世賢部衆幾達二十萬,但是面臨七千左宗棠湘軍的進攻,卻不能把人力與經濟上的優勢轉換成戰場上的勝利,從一個失敗走向了另一個失敗,無論是哪一個戰場,都是步步後退,甚至連一個小小的包村,也耗費太平軍數王主力,前後激戰七月之久,才勉強用人海戰術拿下來。
柳暢繼續說道:“今年之內,我或許在省內,或許在江西或是福建方面,會落下幾步閒棋,但是杭嘉湖三府,我暫時不踏足一步!”
這不是仁義,而是正確的選擇。
胡雪巖當即回答道:“我會第一時間回報何桂清撫臺與王有齡府臺,檢點放心,來援寧紹兩府的,絕不是浙軍。”
柳暢的回答也很妙:“我現在所憂的,亦非浙軍!”
胡雪巖也知道浙軍的戰鬥力確實擺不上場面,他當即答道:“檢點兵臨杭州城下,千萬不要忘記今天的承諾!”
柳暢笑了:“如果何根雲現在肯來投的話,我願以相位相許,王雪軒亦可就浙閩總督之職!”
這差不多是胡雪巖起初的開價,但是胡雪巖卻是搖了搖頭:“何桂清絕頂聰明,所以只會錦上添花,不會雪送炭!”
在這個世界,能在關健時候做到正確判斷的,又能有幾人。……
送走了胡雪巖之後,楊長妹有些擔心,她詢問道:“檢點,真的要交給這人一百萬銀圓的公債嗎?”
柳暢笑道:“那一百萬公債,只是紙上的數字而已。”
“但是他只要拿到交易所去,就能換得數十萬銀圓,他也是個商人,能不心動嗎?”
“正因爲他是個商人!”柳暢答道:“而且還是一個不一般的商人,所以他纔會做不一般的選擇。”
“可是隻有四五折,拿到公債市場上出售也有這個數啊!”
“一百萬公債拋出去的時候,交易所還會存在嗎?”柳暢笑了笑:“而且我們能拿到四十五萬銀圓的現金,這纔是關健!”
四十五萬銀圓,能購買多少洋槍洋炮、鉛彈藥、裝具糧草,能支撐多少部隊的戰鬥行動,只是楊長妹下一刻卻帶着哭聲了:“那麼我在你心底的地位,就不如一個新見面的商人嗎?他只是能說會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