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陰沉着臉不吭聲,他摸着下巴上短短的鬍鬚渣子,死死的看着厲風手上的那個信封套。厲風笑了笑,把信封扔在了身邊的桌子上,搖頭嘆息起來:“林總兵,你也之道,我們上次和赤蒙兒狠打了一場,結果是大敗虧輸,二殿下都差點沒命回來了。本來那時候我們就要把大軍帶回燕京城整修的,但是爲的就是害怕居庸關失去了策應的人手,所以才把大軍留在關外,和赤蒙兒那羣韃子對峙啊。”
厲風很有感慨的說到:“厲某上次也帶兵過去了,還記得林大人在關門口送我們呢。可是現在怎麼的?我們幾萬大軍缺衣少糧的在草原上,赤蒙兒他們的大軍虎視眈眈的隨時可能把他們給幹掉了,想要調他們回休息一下都不可以,林大人,您說,這是什麼意思啊?”
林鳳苦笑,他無奈的抱拳向厲風行禮到:“厲大人,實在是。。。可是兵部文書在此,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找出來讓你看看,齊泰大人嚴令,誰敢放一兵一卒過關,那就是全家抄斬的罪名。我林鳳哪怕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開關門啊。那幫還在草原上的兄弟,我林鳳也感覺着對不起他們,不如這樣,我從居庸關調一批糧草、兵器去補給他們,這總可以吧?”
厲風猛的跳起來,勃然大怒的喝道:“林總兵,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之道我們在草原上還有多少大軍麼?六萬人啊,你這區區一個居庸關,能夠有多少閒剩的糧草去補給他們?不要忘記了,你們居庸關的糧草,還是我們王爺在後面支撐着的。。。我可是要告訴你,要是因爲你的原因,讓我們燕王府的傷亡增加了,你想死都難。”
林鳳也是火炮仗的脾氣,看得厲風發狂了,他也是一陣子的委屈,猛的跳了起來:“孃的,我還就真的不怕死了。難道是我林鳳故意難爲你們不成?這是兵部的命令,上面蓋着兵部的大印的。如今新皇登基,怕得就是各地的藩王。。。誒。。。”林鳳突然醒悟自己說漏了嘴,急忙收回了話頭,憤憤的坐回了凳子上。
厲風冷笑:“你繼續說啊,幹嗎不說了?就是害怕各地藩王造反是不是?你好大的膽子,你敢誣陷我們燕王造反?你他媽的不要命了。”
林鳳又跳了起來,直着嗓子吼叫着:“我沒有誣陷燕王。”
厲風大喝一聲:“你就是誣陷我們燕王了。你這個王八羔子,你說兵部下文書,嚴禁各地關卡放人通過,那就是害怕藩王私調軍隊,聚集軍隊,這就是害怕藩王造反的意思。你他孃的,現在死死的掐着我們六萬大軍在草原上,你鐵定認爲我們燕王要造反了,所以你才這麼作。你敢說你沒有誣陷我們王爺?”
林鳳氣得鼻子都歪了,厲風怎麼會這麼胡攪蠻纏呢?他大聲喝道:“我沒有誣陷燕王的意思,我不過是說,說,說。。。”
厲風輕輕的坐回了凳子上,悠閒的彈了彈靴子上的灰塵,笑道:“如果你沒有誣陷燕王的意思,那就打開關門,讓我們的大軍入關,這就證明你是堅信我們王爺是忠於朝廷的,這不就洗清楚你的嫌疑了麼?這是多好辦的一件事情啊?要不然的話,萬一赤蒙兒調集大軍把我們的那六萬兄弟給吃了,然後天下人問起來的話。。。”
‘嘖嘖’了幾聲,厲風笑道:“要是那天下人問起來:‘這燕王府的軍隊怎麼被滅的啊?’人家怎麼回答呢?那就會回答:‘燕王府的軍隊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兵器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輸纔怪。’要是再問:‘那他們幹嗎不補給啊?’那回答就是:‘還不是那居庸關的總兵不肯開關門麼?’然後,自然就要問了:‘他爲什麼不開關門啊?’”
厲風詭笑了起來,看着一額頭冷汗的林鳳笑道:“那人家自然就會這麼說:‘我給你說啊,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那林鳳啊,他懷疑燕王爺要造反,所以不敢開關門呢。其實那燕王爺是當今皇帝的叔叔,他怎麼會造反呢?敢說這種話的人,豈不是自己要反了麼?’”
輕輕鬆鬆的,一頂圖謀不軌,意圖造反的帽子就扣在了林鳳的頭上,壓得林鳳的心頭是沉甸甸的好不難受,似乎一堵山壓在了上面一樣。
林鳳吞了口口水,很是兇狠的眼光看向了厲風。厲風纔不害怕他那兇狠的目光,自顧自的說到:“要說,我們王爺是當今皇帝的叔叔,都是朱家的人,那種大逆不道的話,那是堅決不要提起的。。。其實麼,要說造反的人,我現在倒是有一個現成的名額。誒,只要我們燕王府六萬大軍一滅,居庸關到時候大門一開,那元蒙殘黨就可以長驅直入我們中原的花花世界,嘿嘿,是不是那元朝又要重建了啊?”
林鳳的喉嚨裡面響起了‘咯咯’的聲音,他被厲風氣得實在是出離憤怒了。武人本來血氣就旺,這一下血氣上涌,衝得他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能捏緊了拳頭,朝着厲風逼近了一步,然後立刻就被小貓一腳踏在了胸口上,牢牢的踩在了地上。小貓抓着臉蛋上的稀稀拉拉的幾根尺許長,彷佛鋼針一樣朝着兩面生長的黑鬚,嘿嘿直樂:“你這小子,怎麼跟小雞一樣沒有力氣?孃的,華山的一頭狼,都比你強。”
厲風蹲下身子,輕輕的拍打了一下林鳳的臉蛋,滿臉詭秘的說到:“我在應天府給先皇奔喪的時候,認識了當今錦衣衛的總頭目大內總管安公公。要是我給安公公密報說,說居庸關的守將林鳳是元蒙殘黨,是元蒙韃子混進我們大明朝的奸細,你認爲錦衣衛會怎麼想?”
林鳳的臉色慘白,錦衣衛的作風,天下人還有不知道的麼?他們爲了省事,反正是有嫌疑的人就全部殺掉,最好還是株連九族,這樣就不怕有人來報復了。要是厲風把剛纔他說過的話添油加醋的密報給京師錦衣衛,恐怕他林鳳不出十天就要被抓進大牢。
林鳳沙啞的叫嚷起來:“你,你好惡毒的心。”
厲風輕輕的呸了一聲:“無毒不丈夫,這不能怪我。總之呢,後果就是這樣,你鐵定是元蒙的殘黨。只要我們燕王府六萬大軍一滅,整個東北、東部地區,那是再也沒有一個兵可以攔擋住這赤蒙兒的大軍,嘿嘿。。。林總兵,你纔是好狠的居心啊。。。幸好我厲某人福大命大,發現了你這賣國賊,被我當場格殺,怎麼樣?這可是好事麼?”
厲風怪笑了一聲:“其實,我們王爺也有話說了,林大人的能力還是不錯的,本來我們王爺是準備把林大人的一家老小都給接到燕京城享福的,誰知道林大人卻不領情,那就只有全部殺掉了。嘖嘖,林大人的那個小女兒,倒是一個小美人胚子。”厲風極其惡毒的說了一句:“聽說燕京城內的醉香樓,最近缺少幾個小姑娘清官人,唉。。。厲某和他們老闆這麼熟,也就只好幫這個忙了。”
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林鳳的臉,厲風已經把他扣死在了謀反的帽子下面。林鳳掙扎着想要搬開小貓的大腳丫字,奈何小貓自己身體都有三四百斤上下,加上他體內比厲風還要強大不知道多少的真元能量,他哪裡搬得動絲毫?林鳳掙扎着說到:“你們不能這樣做。。。這事情,我林鳳一個人說了話,也沒有人聽的。就算我要打開居庸關的關門,放你們的大軍入關,你們也要說服其他幾個人才行。”
厲風皺起眉頭:“你就是居庸關的頭目,還有誰比你的權力更大麼?”
林鳳咬着牙齒,整張臉憋得通紅,他死死的抓着小貓的腳,拼命的扭動着:“當朝派下來的監軍歸公公,還有兩個副總兵。歸公公自己手下有幾個心腹的軍官,兩個副總兵更是掌握着兩個大營的兵力,我手下不過有四千士兵,我一個人的話,當不得準的。”他已經決定屈服了,但是他還是在想,燕王府的大軍是不能就這樣公然的進入居庸關的。
厲風摸着下巴琢磨了老半天,這才輕喝到:“小貓,放林大人起來,我說過了,我們都是斯文人,怎麼能這樣做呢?毆打朝廷命官,那可是死罪啊。。。啊呀,林總兵,您看看您,怎麼就摔倒在地上了?還沾了這麼多灰?嘿嘿。。。快快,起來,起來,我聽到有人腳步聲了,是送茶水的吧?哎呀,這天氣也真是熱,實在是沒有一杯茶水潤喉,難得受啊。”
把送了兩大壺茶水過來的火頭軍趕走後,林鳳坐在凳子上,舉起手把一盞茶一飲而盡。他擦了一下嘴角的水跡,咬着嘴脣說到:“就算我想要放燕王府大軍回去燕京城,其他的兩個副總兵也是肯定不答應的。他們都是齊泰齊大人直接派下來的,比我還受兵部的信任,怎麼會答應你們的要求?至於那監軍歸公公,就更加是不可能順從你們的了。”
林鳳也有了明悟,之道燕王府在做什麼樣的準備了,他不由得是心裡一陣的寒意,從腦門直接衝到了腳板心。
厲風輕笑起來:“他們麼,倒是不用擔心了,只要林大人答應我們幾件事情,其他的都好說。”
林鳳看了看正抓着茶壺往肚子裡面灌水的小貓,苦笑了一聲:“還能怎麼樣?林某人只有聽命了。”
厲風點頭,滿意的笑着:“那麼,這裡一份文書,林大人就籤個名吧。總之呢,最近居庸關的軍營營房有點殘破了,林大人找了一批民役來修理營房,這是可以的吧?這一萬多人的房子,要修理整齊,泥水匠、瓦匠、木匠、伙伕頭,起碼加起來要兩千人不多吧?”
林鳳已經想到厲風要做什麼了,他吸了一口冷氣後苦笑:“不多,不多,這人手一點都不多。等他們進了居庸關,我們就可以開工了。”
厲風點頭:“林大人,您很識趣,識趣的人總是會活得很久的,而且飛黃騰達,不在話下。我們也許不能攻下居庸關,但是憑藉我們王爺的面子,告你一個謀反之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林大人就老老實實的跟着我們幹,總比被我下手除掉的好。不是厲某吹牛,哪怕林大人在居庸關躲着藏着,我也可以隨時找你出來殺了你。既然林大人都死了,你的家人,也就不用活着了,是不是?”
再次的威脅了林鳳一通,厲風這才繼續說到:“然後麼,我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破壞兵部的法令是不是?不要搞得天下人還真的以爲我們王爺要造反了,是不是?其實我們王爺忠君愛國,實在是天下人的表率啊,哪怕可以懷疑當今的皇帝要賣國,也不能懷疑我們王爺的。。。誒,厲某又胡說八道了林大人千萬不要見怪。”
“這兵部的禁令,我們是絕對不能違反的,所以只能找找其他的門路了。那六萬兄弟之中,有些傷兵,總是應該回去到燕京城療傷的吧?這也是人之常情。。。嗯,他們很久沒有得到補給了,所以三天後,會有一支三千輛運糧車的大隊人馬送糧草給草原上的兄弟,隨行的都是民夫,一共是九千名民夫,林大人,也不會故意的刁難他們吧?”
林鳳默默點頭,他還能說什麼呢?沒錯,他是總兵的身份,大明朝一方的統軍大將。可是他這個總兵,和朱棣比較起來,就什麼都不是了。朱棣輕輕的動動筆尖子,晃晃嘴皮子,就可以讓他林鳳身敗名裂、全家滅門。林鳳第一次感覺到了,身爲一個小人物,身處兩大之間的難做爲了。兵部,他得罪不起,可是他更加得罪不起的就是朱棣啊。總之,只要朱棣不公開的把關外的大軍調回燕京城,他就裝糊塗混過去吧。
厲風滿意的笑起來:“這樣可不是好?來來來,在這裡籤一下名,林大人,文房四寶不就是在那桌子上麼?。。。嘖嘖,您的書法可真不錯,起碼這字比厲某寫得也差不到哪裡去了。”小貓端過了文房四寶,一臉呆滯的林鳳就在厲風掏出的紙片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那分別是一封僞造的大元朝的效忠文書,以及一封實打實的,對燕王朱棣的效忠協議。
厲風輕輕的吹乾了墨跡,把那紙片胡亂的塞進了懷裡,嘿然笑起來:“那麼,就這樣了,也沒有什麼大事了,總之就是林大人千萬不要忘記了,你們的營房需要翻修了,我們燕王府的大軍,也是需要糧草補給的了。看看,多麼容易解決的事情啊,以前馬和馬公公來找你的時候,林大人怎麼就敢和馬公公打官腔呢?”
林鳳在心裡詛咒厲風:“那馬和馬太監,可是個剛剛正正的漢子,哪裡象你們這樣的下黑手陰人?你這混蛋,遲早不得好死。”厲風輕描淡寫的,就用林鳳自己對死的恐懼,對家人的關愛,輕易的擊破了林鳳心中的忠誠和榮譽,讓林鳳不恨死他纔怪了。
厲風站了起來,笑道:“林大人,既然事情已經談完了,那厲某就告辭了,您可千萬不要留我下來吃午飯啊,厲某會不好意思的,尤其厲某的師弟小貓吃得又多,恐怕會消耗太多的軍糧啊。”厲風捲了捲袖子,笑嘻嘻的就朝着門口走去。
林鳳用送瘟神的態度送厲風出去,而小貓聽得厲風主動的叫別人不要請自己吃飯,不由得眼睛就瞪圓了,很是氣惱的看着厲風。
呵呵笑的厲風在臨出門的時候,突然的轉過了身體,掏出了一把銀票塞進了林鳳的懷裡,在他耳朵邊低聲說到:“林大人,這是我們王爺的一點點心意,您拿去當零花錢罷?。。。不過,如果林大人要是有了什麼奇怪的舉動,可不要忘記了,這東西落入了錦衣衛的手中的話,那可就是林大人抄家滅門的鐵證啊。”
林鳳渾身一哆嗦,眼神都僵硬了,彷佛厲風塞進他懷裡的不是一堆銀票,而是一條毒蛇一樣。
厲風笑了笑,突然大聲的喝罵起來:“林鳳,你他媽的不要給臉不要臉,孃的,就只允許我們去給草原上的兄弟送糧食?你怎麼不去死?我告訴你,和我們燕王府作對,沒有好處的。”說完,厲風一臉氣急敗壞的揹着手,帶着小貓一腳踢飛了房門,衝了出來,那十二個軍漢看得事情不對,連忙跟着厲風兩人跨上馬背,策馬狂奔了出去。
林鳳滿臉鐵青的走出了房門,一個藍色袍飾的老太監恰好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笑嘻嘻的問到:“林總兵,那燕王府的人來說什麼了?怎麼這麼大的火氣出去了?”
林鳳連忙換上了一張笑臉,行禮到:“公公好。那燕王府的人太無禮,上次是馬和好言相求讓他們的大軍返回燕京,這次就換了個厲風惡言相向,不過林某倒是都沒有答應他們調軍回來,只答應讓他們燕王府送輜重補給給草原上的大營,想來這是不違反兵部的命令的。”
那太監頓時滿臉的輕鬆:“那是自然,自然不違反的。嘿嘿,林大人,這居庸關可是個重要的點兒,你可要看好了。”
林鳳連忙說到:“那是自然,林某在一天,這居庸關就是萬無一失的。”林鳳露出了忠厚的笑容,但是笑容內卻掩藏了說不出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