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厲風慢吞吞的走進院子去會見歐陽至尊,心裡猜測着他的來意,我們先去應天府看看。
明朝的始皇帝朱元璋的寢宮外,朱允玟一臉嚴肅的看着面前的方孝孺,低聲問到:“老師,你敢肯定麼?”
方孝孺滿臉的憤怒之色,他重重的點頭:“殿下,臣肯定。這是錦衣衛的密探傳來的消息,刺殺我祖父的,的確是下面那些王爺派來的人,就是因爲我祖父一力主張立殿下爲帝啊。那些如今正在應天府內結交各位武將,賄賂了他們大把銀子的,也是一些來歷可疑的人。殿下,您的那些叔父,可都是眼睜睜的盯着京城等結果那。”
朱允玟的臉色很難看,他苦笑起來:“老師,那你說我能怎麼樣?現在京城人心浮動,各位大臣都在觀望,那些武將更是都不可靠了,誰知道他們有沒有人動心了呢?外面又有各地王爺虎視眈眈,他們手上大軍加起來超過百萬,控制在我們手上的軍隊纔多少人?萬一皇爺他一歸天,我們可怎麼收拾這個殘局?”
方孝孺心有成竹的說到:“殿下,如果你放心把事情交給臣,我可以保證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第一步,我們就要命令所有關隘上的守將,嚴禁他們放任何一個藩王的兵卒過關,這樣一來,就可以掐死那些王爺調兵的通道,給我們緩出時間來。然後麼,殿下這幾天就要多多的去拜會一下那些大臣。武將不可靠了,那些文官也可以帶兵的,殿下可要把他們牢牢的拉在自己的身邊。”
朱允玟沉默了很久,然後才點頭,從自己袖子裡面摸出了一方小巧的金印遞給了方孝孺,淡然說到:“一切都有勞老師了。。。太醫說皇阿爺的病,還能拖幾天?”
方孝孺咬了咬牙齒,低聲回稟到:“殿下,恐怕皇上大行,就在這幾天了,您可要做好準備啊。我已經聯絡好了宮廷總管安公公,這宮裡面的事情,殿下是不用擔心的了。儘管讓那些支持燕王他們幾個王爺的大臣去吵鬧吧,反正我們已經拿到了皇上的親筆諭旨,倒也不害怕他們事後能翻騰出什麼風浪來。”
朱允玟大驚:“皇阿爺的親筆諭旨?你哪裡拿到的?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情?”
方孝孺叩拜了下去,誠惶誠恐的說到:“殿下,我是害怕陛下萬一臨時大行,不作出一個最後的決斷,我們大明朝的天下,可就動盪不安了啊。臣有罪,這諭旨是臣模仿皇陛下的御筆所書寫的。萬一陛下歸天之時,交代清楚了由誰接掌皇位,那就自然是天下太平。可是萬一如果陛下沒有做出交代,那麼,大明朝的天下,就只有依靠殿下了。”
朱允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神色,他看了一眼滿臉恭敬的方孝孺,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罷了,罷了,就按照老師的意思去做吧。既然安公公都已經和我們連成了一氣,那這詔書也就沒有什麼紕漏了。由得那些大臣去吵嚷吧,他們要立四皇叔爲帝,把我這皇太孫置於何位?哼,不許他們吵鬧到皇阿爺,嗯?”
方孝孺深深的匍匐在地上,恭敬的說到:“殿下放心,一切都在臣的計算之中。這皇位,是絕對跑不掉的了。。。等得殿下接掌了皇位,就按照臣的計劃緩緩的削去那些藩王的兵權,那就自然是天下太平,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了。”
朱允玟從鼻子裡面擠出了一個輕輕的‘嗯’字,轉身推開了寢宮的門,走了進去。方孝孺緩緩的直起了上半身,滿臉鐵青的他看着東北方向,低聲詛咒着:“朱棣,我要你粉身碎骨,滿門抄斬。你居然敢派人刺殺我祖父,我方孝孺和你不共戴天。”
而此刻,在應天府一座宅院的後院花廳內,曹國公李景隆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那張二十萬兩的銀票,突然仰天發出了了譏嘲的笑聲:“妙啊,妙啊,想不到我李景隆還值點銀兩。”他猛的站起來,衣袖一擺,一股陰柔的力道把那銀票震成了粉碎,他冷哼到:“你走吧,告訴你家主子,我李景隆不值得他這麼看得起,我還有幾千石俸祿,倒也養得活一家老小。”
沉默了一通後,李景隆身前的那有着一縷小山羊鬍須的老頭兒輕笑起來:“李大人,何必這樣呢?這銀票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我們不求李大人做什麼事情,只要李大人乖乖的坐在府裡,靜靜的看着花開花謝也就罷了。”他笑着,從袖子裡面又掏出了一張銀票來,面額還是二十萬兩。
李景隆怒笑:“滾,否則我現在就斃了你。”他頓了一頓,冷笑到:“我李景隆,只奉天子號令,其他人等,不要來污我耳目。”
老頭兒笑着,仔仔細細的收拾起了銀票,輕輕拱手,走出了花廳。他看了看左右,就這麼直接拔身上了屋頂,靈貓般飛快的跳躍了出去。
立刻,李景隆在家裡接觸到神秘客人,接受了二十萬兩白銀賄賂的情報就傳入了方孝孺的耳朵裡面。方孝孺楞了半天,這才嘆息了一陣,掏出了一個小本子,用筆把李景隆的名字重重的劃去了。他低聲的嘆道:“能領軍打仗的就這麼幾人,如今可好,又有一個不可靠了。”
正說着,方孝孺前面走來了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人,看到了方孝孺,他立刻快步跑了過來,看了看左右無人,低聲說到:“孝孺,前日我已經和殿下說了那話,殿下似乎也有了決斷了,今日他可和你說了麼?”
方孝孺看了看空蕩蕩的廣場,壓低了聲音問到:“子澄,你說了什麼?”
子澄,黃子澄低聲笑道:“前日看到殿下坐在殿角唉聲嘆氣,我問他如何。殿下說懼怕各位叔父手握重兵,萬一皇上歸天,難以駕馭。我則告訴殿下西漢平定七國之事,漢景帝不是大兵一發,七國就伏貼了麼?殿下乃本朝正統,天皇貴胄,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殿下這纔開心了。”
方孝孺笑起來:“好一個殿下,他今天在我面前,還對我說一切由我做主,殿下自己他心煩意亂,做不了主張,看來,殿下倒是比我們還要厲害一些。。。唔,剛剛接到錦衣衛報告,這李景隆,看樣子也是不可靠了,到時候萬一要發兵,可要重新物色人選了。”
黃子澄雙手一攤,推卸責任的說到:“我不過是殿下的伴讀而已,這軍務上面的事情,我可不通。孝孺你有主意,就自己去辦吧。。。唔,過幾日老爺子就要出殯吧?子澄今天再去給老爺子上一柱香。。。知曉是誰派來的人下的手了麼?”
方孝孺滿臉的仇恨:“燕王朱棣。。。我不會放過他的。”
黃子澄楞了一下,囁嚅的說到:“孝孺,這,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朱棣手下鐵甲精騎可是本朝第一,尤其他坐鎮燕京,和元蒙殘黨連年征戰,這軍隊的戰力,可比應天府的禁軍還要強。千萬不要招惹出麻煩來,他手下二十幾萬大軍南下的話,恐怕京師不穩啊。”
方孝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他的大軍?嘿,前幾天剛得到密報,他的十一萬精銳大軍被元蒙韃子收拾掉了一大半,東北那羣蠻子又在和他羅索,手下軍隊早就抽調一空了。我前幾天就發了軍令,要居庸關的守將不許放他的殘餘軍隊從草原上退回來。如今他手下沒有一兵一卒,我看他能如何。”
黃子澄思忖了一陣,點了點頭,笑道:“如果大事可成,日後孝孺當可居於六部之首,可不要忘記了我們這幾個老朋友。”
方孝孺輕笑:“彼此,彼此,若我們能扶植殿下,讓這天下太平,讓百姓富強,人人都有功啊。”
兩人對視而笑,互相拱手,方孝孺帶着幾個護衛匆匆的除了宮門,而那黃子澄在廣場上轉悠了幾圈,快步朝着朱元璋的寢宮走了過去。
厲風吩咐手下人把小貓帶進了後院,並且要求他們立刻找到裁縫,在兩個時辰內給小貓做上十幾套換洗的衣服。這些錦衣衛大漢可比金龍幫的幫衆精幹多了,聽得厲風的命令,也不多做廢話,兩個人帶着小貓去後院沐浴,十幾個人衝出了院子,滿天下的去抓裁縫去了。這些人眼睛歹毒得厲害,稍微看了一下小貓的身高,就知道沒有二十個裁縫同時動手,根本不可能完成厲風的要求。
厲風自己則是把身上眼淚鼻涕一堆的錦袍扔進了垃圾堆,胡亂的披上了一件外套後,快步走進了用來待客的大廳。
一個頭發散發着古怪的銀色光澤,髮髻打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身上穿着一件天青色長袍,瘦小乾枯,乾淨得彷佛一枚風乾得榛子一般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裡端着一個精巧的茶杯。老頭兒看起來足足是六十開外的年齡了,長得是慈眉善目的。他臉上的皮膚稍微有點發黑,那是年紀的問題。而他的一對手則是非常的引人注目,手指頭比正常人長了一半,粗了一半,而且是光澤如玉,有一絲絲珍珠般的光華在裡面閃動着。
厲風看了老頭兒一眼,發現自己看不透他的功力,立刻知道這老頭兒也已經進入了先天之境,功力和天地元氣糾纏在了一起,所以厲風纔看不透的。他雙手作揖,呵呵大笑:“這位就是歐陽前輩罷?小子厲風無狀,讓前輩久等了。”
老頭兒正是歐陽至尊,天下第一堡專門負責外務,說白了就是武力鬥毆、兇殺、殺人放火等一切行當的大總管。聽得厲風的話,他淡然一笑的把茶杯放在了身邊,站起來稍微了回了一個禮,笑道:“無妨,老朽我倒也沒有什麼正經事,不過是路過西安府,聽得兄弟們回報厲大人在這裡公幹,所以特意來看看。”
厲風恭敬的請歐陽落座,自己在主位坐下了,一連串的吩咐手下人換熱茶,準備酒宴等等。歐陽沒吭聲,仔細的打量着厲風,看着他把幾十號下屬支使得彷佛風車一般的轉悠。良久,等得新鮮熱茶送上來了,歐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後,這才說到:“我是聽蒼月說,在蘇州府認識了一個少年英雄,把他的內傷給治好了,我們蒼風堡可都要承厲大人的情了。”
歐陽朝着厲風拱拱手,繼續說到:“尤其厲大人行事幹淨俐洛,從來不拖泥帶水的,倒也是性情中人。尤其幫着蒼月把白帝門從東南一帶趕了出去,我們蒼風堡在那邊的利潤很是增長了一截,這都是厲大人的好處了。”
厲風渾身的不自在,在椅子上扭動了一下。歐陽至尊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的來向一個年輕人示好麼?鬼才相信他的話。尤其聽他口口聲聲‘厲大人’,想來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那麼歐陽至尊的來意就更加可堪玩味了。蒼風堡當年是祁連山一帶最大的綠林頭子,說白了就是土匪頭子。後來跟了朱元璋打天下,一票高手很是立下了一些功勞,所以才得了個天下第一的封號,那些高手也都一個個有了很好的出身。
就說古蒼月,因爲救了朱元璋一命,所以得了一個蘇州府總捕頭的職位,那是一個肥得流油的位置。而這位歐陽至尊麼,傳說當年護着朱元璋,一個人以鐵爪硬生生撕裂了十九條陳友諒屬下的大將,兩軍陣前,更是不知道殺死了多少蒙古人的軍官,功勞極大,因此在軍隊裡面擁有很高的聲名,如今是兵部的大員,應天府下屬衛卒的統領之一。
這樣的人物,會無緣無故的路過西安府麼?也許會,但是他會來拜訪厲風這麼一個暫時沒有名氣,也沒有地位的人麼?誰相信呢?
所以厲風很謙虛的說到:“都是古大哥給我吹的,其實一切都是古大哥的實力佔優。幫他恢復功力麼,也不是我多強,而是湊巧得到了一支‘玉參’而已,都是藥石的功勞啊。。。至於白帝門麼,我也不過是。。。”
歐陽至尊輕輕舉手,打斷了厲風的話:“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做事就該直爽一些,厲大人何必說這些謙遜之詞?說實話罷,厲大人剛到西安府不過三個時辰,老朽就上門了,實在是厲大人從燕京出發的時候,就有人告訴我厲大人會到這裡,所以老朽就直接來這裡拜會厲大人了。。。應天府臨時有事,拖延了點時間,所以老朽剛到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厲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透過那嫋嫋的熱氣看向了歐陽至尊:“這麼說來,前輩是專門來找小子我的?”
歐陽至尊看着自己散發出無窮魔力的雙手,笑着點頭:“沒錯,就是特意來找你的。”
厲風放下茶杯,恭敬的做正了身體,笑道:“小子洗耳恭聽。”
歐陽至尊看着幾個錦衣衛大漢端上了瓜子點心,伸手抓起了一個核桃,輕輕的捻碎了外殼後,抓出了幾顆肥厚的果肉。他小心翼翼的撕去了那果肉上的褐色皮子,嘴巴輕輕的吹了吹,然後滿足的把白嫩的果肉扔進了嘴裡,咀嚼了幾下。他低聲嘆息着:“人老了,也就沒有當年的那股子英雄勁頭了。吃好、穿好,找個小姑娘抱在懷裡,自己的兒孫能夠舒舒服服的享福,這就足夠了。”
厲風兩隻嘴角勾得高高的:“就憑前輩現在的身份地位,這一切有什麼難的呢?”
歐陽至尊抓起了幾顆花生米,細細的吹走了那皮兒,一粒粒的仔細端詳了一陣後,慢吞吞的丟盡了嘴裡,含糊的說到:“原本是這樣,可是現在不行了。老朽已經把那官位給辭掉了,嘿,不辭掉的話,大內錦衣衛可就上門抓人了。。。唉,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居然有人給我無端端的送來了兩萬兩銀子,這不是要害死老頭子我麼?”
厲風啞然,他只能抓起幾顆瓜子磕進了嘴裡,不敢回話。
歐陽至尊眯着眼睛,裡面射出了刀鋒一般的光芒,呵呵笑着:“要說當今的皇上,當年我們是和他一起打天下的,他的脾氣,我們還不知道麼?他生怕武將亂國,所以常遇春常大將軍,四十歲出頭的壯年,就這麼死了。藍玉藍大將軍,被那胡維庸滿門抄斬。而那胡維庸呢?嘿嘿,事後也不是全家被殺了個乾淨?”
厲風聽得歐陽至尊說起朱元璋的長短是非來,一時間不敢接上話題。這背後議論皇帝,可是死罪。他只能小心的說到:“前輩,小心四周耳目啊。雖然我帶來的都是燕王府的下屬,但是誰能保證其中沒有大內錦衣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