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水寂靜,天陰雲密佈,宣示着大雨的來臨,連吹過的風都帶着些許潮氣。
“皇上夜深了。”白清婉嬌羞一笑,白皙的面頰上迅速攀上了兩團緋紅,素手揪着絲帕,將頭埋得極低,露出纖長的脖頸。
莞辰舉杯飲下烈酒,沒有應話,徑直望向遠處模糊的樹蔭,卻是看也沒看白清婉一眼。
見此,白清婉急了。她覺着屋內悶得很,便瞞着訓導嬤嬤來了御花園,誰想竟讓她碰着了莞辰,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也沒有閒雜人等礙事,若她能借此機會承沐皇恩,日後的事便也會順利不少。
這宮裡的女子是多,會琴棋書畫者也數不勝數,可她相信若論容貌出衆,這宮裡就是連那瓊貴妃都比不上她,思及此處白清婉心裡更是得意。
“皇上這裡風大,仔細龍體受寒。”白清婉傾身上前,細心的爲莞辰緊了緊肩上的披肩,一雙流彩美目低垂,長長的睫毛拂過眼下肌膚,鮮紅欲滴的嘴脣輕抿。
莞辰微微斜目,睨着身側不斷獻殷勤的人兒,肩膀一動,深邃的黑眸越顯深沉,如暗夜中的繁星閃着暗光。
白清婉有些無措的將視線下移,看着那被寬厚的手掌所包裹的小手,雙頰一紅,羞怯的又垂下眼瞼。
忽的,一聲悶雷起,陰沉的天際突閃過一道刺目亮光,白清婉身子一抖,順勢朝莞辰懷裡靠了靠,貝齒露外輕磨着下脣,美豔的小臉呈驚恐狀,似是怕極了。
莞辰不推不拒,就那樣坐着,任由那嬌小的身軀往懷裡蹭,不發一言,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那幽深的黑眸微微眯了眯。
少女特有的馨香順風襲入他的鼻腔,柔軟纖細的身段在他懷中顫抖不止,風勢漸大,雷聲漸響,轉瞬即逝的閃電劃破了層層烏雲,映亮了深諳的夜空。
白光下,懷中人兒的臉色百般變化,驚慌,膽怯,無助,眼中隱有晶瑩滾動,愈發的引人憐惜。
本是不同的一張臉,卻無故讓他聯想起那個嫵媚淡漠的女子,他擡手扳起白清婉的下巴,細細端詳,由眉眼到紅脣,在到脖頸的線條,白清婉心口劇烈的跳動着,有些慌,失神的看着眼前俊美的人兒。
白清婉眸中的迷離莞辰看在眼裡,就連適才她靠近時,眼底劃過的那抹精光,他也不曾漏下。
美則美矣,卻與他人無異。
用計接近他,獻媚博寵的女子他身邊不止她一個,喜好算計女子就如蟄伏於冬季的毒蛇,春季一至便會露出本性。
他修長的手指扶上她的面頰,輕輕的在她凝脂般的肌膚上流轉,滑過眼角,掠過鼻翼,最終停駐於脣角,欠身下襲她身上的馨香愈發濃郁,雙脣近在咫尺,他卻不再靠近。
早已閤眼等待莞辰的脣落下的白清婉,有些疑惑,思緒掙扎了許久,終是忍不住睜開眼,當看到眼前人眸中的寒意時,不禁一凜,下一秒便被狠狠地丟在了地上。
望着那襲明黃毫不留戀拂袖而去的背影,白清婉的心驟然沉到了谷底,心臟失了溫度就如此時手下的地面一樣,冰冷一片。銀牙緊緊地咬緊,握住的素手指尖深嵌皮肉,揪心的疼。
這世間的哪個男子不愛美色,她白清婉就偏不信,憑她的姿容還擄不了一個男子,儘管他是帝王之尊又如何,她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攻了他的心在那裡佔有一席之地!
窗外的雨聲愈發的清晰,狂風吹的窗扇直響,屋內燭光搖曳忽明忽暗,涼意襲身,我不適的聳了聳肩。
“娘娘,奴婢去將外殿的窗縫合上吧,不然娘娘歇下後會受寒的。”紅英說着便丟下手中繡樣兒,撥開珠簾去外殿關窗。
我拉了拉胸下的被面,繼續專注於書籍中,腳步聲折回,相較方纔卻多了幾分沉重,“時辰不早了,紅英你也下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等了良久都不得紅英回話,只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不免有些詫異,這丫頭何時變得這般不懂規矩了,合書擡眸,昏暗的燭光被鐵柱似的高大身影所擋,當看清來人的臉時,心間一陣劇顫。
“皇上,你這是”我坐直了身子,滿臉訝異,不等我反應過來,莞辰便已欺身壓下。
本能的想要避開他的脣,卻被鉗制住了下顎,他的吻剛要落下,便聽紅英在簾外語含擔憂的低喚:“娘娘。”
“滾!”莞辰一聲厲喝,驚得紅英不敢多言,只得咬脣掩門退下。
心失了正常的律動,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只是由心底莫名的覺得害怕,他此種暴戾陰冷的樣子我不是沒有見過,可儘管是這樣,我還是抑制不住心底外泄的恐慌。
“愛妃這麼晚還未就寢,可是在等朕?”他勾脣輕喃,深深地凝望着我,話語間的戲謔令我有些怔愕,慌神間,他吻便已落下。
我一吃痛,垂於身側手,死抵他的胸膛,想要推開,想要逃離,可我的掙扎卻只是徒勞而已。
他大力擁我入懷,身上冰涼的寒氣透過單薄的料子傳了過來,極爲淺淡的一縷馨香也就在此刻侵略了我的鼻腔,沖淡了鼻尖繚繞着的龍涎香氣。
“朕的愛妃是在想誰。”他的手不知何時已附在我的胸口,略帶迷離嗓音在我耳畔響起,低沉暗啞,我卻是沉浸在那縷馨香中,不得自拔。
那陰沉的眸色,蒙上薄霧的瞳孔,我並不陌生可卻讓我膽寒,被他鉗住的手漸漸攥緊,拼盡了全力去掙脫。
“放手。”冰冷的語調從我喉中溢出,幾乎是無意識說出來的,“我叫你放手!”森寒的嗓音帶着怒氣,目光毫不閃躲,不夾雜一絲情緒,只是從胸腔內涌上的一股鬱氣,竄上了鼻腔,有些痠麻。
如此大的情緒轉變,莞辰沒有想到,可靠近她時漾過的一絲氣息他卻沒有漏掉,心裡已明些許,但仍不敢確定,她此般失態是因何而起。
“人的心是不可能始終如一的,朕給你的時候你不要,現在開始吃味,這都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朕。”
他的聲色不在是一塵不變的冷澈,言辭犀利,直戳迷霧籠罩下那處柔軟的角落,如此明顯的譏諷,是在嘲笑我不識好歹嗎?
“朕說過,朕的耐心已經被你耗盡,就連僅存的容忍也被你碾碎了,現在的你朕棄之可惜,只當你爲玩物,再無情意。”
所有不得而出的話語,都變爲堵在心口鬱氣。
心裡百味交雜,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可我能肯定一點,那便是愛火已重燃,不過,並不是對現下這種模樣的他。
眼眶團聚着溫熱的液體,朦朧了視線,模糊了心緒分不清是因痛,還是因情。
燭光暗了下來,蒼白的面色,在昏黃的燭色下更顯憔悴,他死死將我困住,並未察覺到我漸呈弱態的反抗。
究竟是我錯了,被旁人口中的假象所矇蔽,還是他那曾對旁人說爛了的甜言蜜語,太過虛假,讓人不敢輕信?
薰香氣愈發濃郁,撇過頭抿緊了脣,沒有強抑,卻也是發不出一點聲音,窗外的雨傾盆而下,淅淅瀝瀝,我眼眶中氤氳着的淚水,就如屋外那不間斷的雨珠,無聲滑落,不知喜怒。
情愫,會令人在不經意間沉淪,爲情所縛,所有的理智和決心,當真相揭露於迷霧下,那些自我催眠的慰藉,不過是在欲蓋彌彰中的自欺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