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地涼意溼了枕畔,身旁早已沒了人影,榻上溫度冰涼。
乍聞有腳步聲走近,慌忙擡手拭了拭面頰,裹緊了身上的錦被向裡縮了縮。
榻邊簾帳被掀開,緊接着牀榻微震,探進一雙溫熱寬厚的手掌,輕扶着我的額頭。
依舊假寐着,看不清他的此時地神色容顏,任他掌心的溫度再暖,心中的酸楚卻是隻增不減。
面坐對飲,相視兩無言,長久的靜默那壓抑僵冷的氛圍,如一把把無形鋒利的刀,一下下颳着我的心頭。
“天色已大亮,愛妃打算睡到何時。”捋過遮擋住我眼簾的髮絲,莞辰低聲道。
佯裝湊巧,我慢慢地睜開眼,帶着初醒時地慵懶:“皇上是何時起身的,臣妾怎得一點兒都未曾察覺。”
莞辰笑了笑:“今日的早朝取消了,故而朕便折了回來。”
我皺了皺眉,撐着榻坐起身來,緊張詢問:“取消了,可是皇上龍體不適?”
“朕龍體無恙,倒是那幫老臣不將心思放在朝事上,反而紛紛奏請朕再行大選。”莞辰淡淡地說,眼波平靜。
聞言,我怔愣了一下,良久才啓脣:“距離上次大選,纔不過短短數月。”怎得又要擇選新人?
莞辰揚起眉梢,笑問:“朕瞧着愛妃的臉色不怎麼好,可是不願朕再納後宮。”
半壓於被褥下的手悄然握起,擡首強笑道:“怎麼會,後宮姐妹多了這是好事啊,皇上膝下子嗣單薄,是該再物色些新人佳麗充盈後宮綿延子嗣。”
莞辰蹙了蹙眉,勾脣輕笑:“這樣說來,愛妃對那些朝臣的奏請,並無異議了?”
我霎時語塞,實難抉擇,進退維谷,不知該何去何從。
折中應答話說地模棱兩可:“此事還是皇上拿主意吧,臣妾”
莞辰忽然俯身湊近,俊美無邪的容顏逐漸於我眼前放大,身上特有龍涎香氣逼近縈繞鼻尖,彼此的呼吸交疊,不禁一陣恍惚。
下意識的後仰,想要拉開與他的親密距離,腰身卻被他從後攬上,掌心溫熱隔着薄薄地衣料傳遞,使我無處可逃。
“若換做其他人早就背過身,對朕耍性子了,愛妃反是沉穩不言,當真不愧世人所譽的賢德之名。”莞辰眼睫半眯,掩下眼底大半翻涌情緒,聲色輕柔繾綣。
但在我聽來,儘管他的語調很是溫柔,卻始終無法讓人放鬆警惕。
心不安的跳動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生硬地說:“皇上能否允允臣妾先行更衣。”
莞辰雙眸一瞬不轉地凝視着我,淺彎脣角話音驟冷:“明明心裡十分不情願,嘴上卻說着沒關係,愛妃從何時起同旁人一樣,變得如此口是心非了。”
我深吸一口氣,暗咬牙關,眼神複雜:“不管臣妾願意與否,最後的決策權不還在皇上手裡麼,臣妾不過是三千佳麗中的一個,人微言輕,倘若百官蜂擁而上漫說是臣妾反對,就算是廢了臣妾也未嘗不可!”
“如今居於高位又如何,無權無勢的臣妾能走得多遠,皇上給予臣妾的恩寵又能維持多久,花無百日紅,臣妾還能經得住多少次大選,將多少懷揣美夢地女子擋在門外,臣妾是人不是鐵打銅鑄,並非堅不可摧。”
人總有不得已的時候,擋得了一時,便可安然一世?
莞辰沉默了片刻,眸中漸漸染上怒色,時隱時現,終是不忍。
胸腔莫名衝動襲來,長臂一收,便將那眼泛晶瑩的人兒緊擁在懷,看着她微顫的雙睫,脣吻翕闢,卻是一句話都講不出。
失語間,印上那抿起的嫣紅,含糊不清地呢喃:“你說了謊。”
身體不可抑制地顫了顫,癱軟下垂的手臂沿他腰際攀上,附於他脊背寸寸收緊,指尖刮過他衣料上的花紋。
混亂繁雜的思緒得以平復,針刺般地揪心,也慢慢舒緩。
四目相對間,我放輕了聲色,啞聲道:“皇上也騙了臣妾,這一來二去,算是扯平了。”
莞辰眸中映着我的臉,眼神綢繆繾綣,彎脣淺笑:“現在可以告訴朕,昨夜你那反常舉動,是因何而起了麼?”
我遲疑了下,繼而柔聲道:“原因爲何,已經不重要了。”
聽此,他牽了牽脣角,也不再追問。
乾成殿前,聽聞莞辰不在殿中正欲折回的羽凌歌,與抱着一堆卷宗慢步前來的楚卿碰個正着兒。
“楚大人這是做什麼?”羽凌歌瞄了眼楚卿懷裡的卷宗,面露不解地詢問。
楚卿淡淡回了句,並未打算如實告知:“羽大人明知故問,下官來此自然是爲了政事。”
“只怕不是本官明知故問,而是楚大人你答非所問吧。”羽凌歌輕皺眉梢,指了指楚卿託着的卷宗。
楚卿展顏,溫和地笑笑:“此乃我刑部之事,大人身爲戶部尚書,好像並無權利過問。”
羽凌歌挑眉,嘴角上揚:“楚大人說的不錯,本官確實無權過問,若是本官沒瞧見還好,可這既然瞧見了怎能就此揭過,本官對感興趣的事物一向喜歡深究到底,想來大人也不會介意讓本官滿足一下好奇心吧。”
話外之音就是,不論楚卿是否應允,只要是被他羽凌歌盯上的東西,不追查到底看個透徹誓不罷休!
就如那身陷蛛網上的獵物,越是掙扎,只會纏得越緊。
楚卿斂了笑意,眼中只餘一片清冷:“羽大人既偏要一探究竟,下官也只得從命奉上,是大人自己要看的,事後後悔了可別怪下官沒有提醒大人。”
羽凌歌眯眼,脣角弧度不減:“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