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突然陰了下來,本就不怎麼明媚的陽光,又再次藏身於烏雲之後,屋內光線變的有些暗淡,我半蹲着身子,目光緊盯的桌上的那把匕首,思慮萬千。
“猶豫什麼,莫不是你不捨得用自己的性命,換你全族性命?”慧妃身子前傾湊近我,細看道:“別指望會有人來救你,華熠宮內與你親近的婢女,早就被本宮下令杖殺了,無一倖免。”她柳眉輕挑,一臉奸佞笑意。
我聞言心尖一顫,臉色瞬間變的煞白,沉聲道:“琉煙還未滿十八歲,你怎麼下的去手!”
明明想要保住她的,誰想卻反倒害她丟了性命,心中的內疚感,攀上心沿,我皺緊了眉頭,念起與她同過的日子,鼻尖一酸,眼眶也隨之泛紅。
慧妃輕哼一聲,嗤道:“呦呦呦,不過是個宮女而已,人都已經扔出宮外了,你還擺出這故作憐惜的樣子給誰看啊。”
“如今娘娘在後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有什麼不痛快的,偏要殺了曾服侍過妯煙的婢女來泄憤!那可是一條人命啊!”我擡頭,臉色陰沉,一字一頓的說着。
慧妃起身,居高臨下的凝視我,“死在本宮手上的人,又何止你華熠宮那區區幾十個,在這後宮之內人命如草芥,分文不值,有利便留,無用便棄,這個道理原來你不懂啊。”
我咬緊了嘴脣,不怒反笑:“萬千寵愛的慧妃娘娘,也不過如此,這制不了主子,便氣不過對別人的貼身宮女下毒手,娘娘您難道就不怕午夜夢迴之時冤魂索命嗎?妯煙到底哪裡得罪了娘娘,讓您這般記恨,這殺了服侍妯煙的奴婢還不夠,現在又想取妯煙性命。”
我是恨她對琉煙下手,但與其同時又覺得她可憐,更感慨這宮中生活的不宜。
這皇宮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怎會讓一個好端端的女子,造就成如此樣子。
毫無憐憫之心,手段毒辣,有皇恩寵愛,卻無子嗣,深怕別人爭寵,於是便長期處於一個不安定的狀態,她在折磨自己的同時,也在摧殘別人,當真可憐又可恨!
“任憑你如何說,念在你是將死之人本宮都不會在意,縱使你初進宮時被皇上萬般寵愛又如何?如今皇上不寵你,就連看你一眼都不屑,甚至將你囚在這裡自生自滅,而本宮卻如魚得水,執掌六宮,無寵無勢的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本宮的不是,理直氣壯的叫囂?你還是乖乖赴死吧。”慧妃語氣輕蔑的說着,眼裡盡是憐憫。
在與蘇瀛恩斷義絕之後,我是想過自刎於此,也想過苟延殘喘的活着,然後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了卻此生,在慎刑司的這些日子,真的叫我生不如死。
稀裡糊塗的與別人成了親不說,新婚郎君也無端換做他人,被這堅固的四面紅牆束縛,既無處可逃也無可遁,捲入後宮奪寵暗鬥,心愛之人也棄我遠走,如今又有條人命因我而死。
我是真想一死解脫,跳出這個困局,可是心裡的怨恨與不甘,卻叫我無法伸手取那匕首。
慎刑司的總管公公見我與慧妃僵持不下,這屋內的氣氛又太過壓抑,心怕生出什麼事端來惹禍上身,隨即上前賠笑道:“慧妃娘娘消消氣,此地陰暗溼重,娘娘您千金貴體,豈能在這兒久留沾上晦氣,娘娘不如先打道回宮,剩下的瑣碎小事奴才會爲娘娘善後的。”
“就憑你?呵,給本宮滾一邊去!區區一個閹人也敢擅自插手主子的事,做好你份內的差事吧。”慧妃斜眼睨了睨那總管公公,一腳將那公公踹到在地,滿面的鄙夷不屑。
總管公公臉色暗了暗,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再插嘴,而是垂首立在牆邊。
慧妃瞥了那公公一眼,隨即回眸對着我道:“既然你不願自己動手,那就讓本宮來送你一程。”她探手拿起桌上的匕首,將刀尖對準我,朱脣上揚,慢慢逼近。
在她手中的刀刃向我刺來之時,我卻早她一步,抓住了刀身。
鮮血順着刀邊流下,陣陣刺痛隨之而來,她似是沒料到我會反抗,雙眸瞪大十分詫異的看我,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焦急的叫喊聲:“慧妃娘娘,慧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慧妃的貼身婢女驚叫着跑進來,滿頭大汗。
慧妃瞪着我,臉色微怒道:“有事待會再說,本宮要先了結這個賤人。”
“娘娘,娘娘萬萬不可,皇上方纔去寧和宮沒見着娘娘,聽聞娘娘在慎刑司,眼下正朝着這裡來呢,娘娘若是此時殺了這廢妃,皇上過來瞧見了,定會責罰您,還請娘娘三思!”琳燕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着,慧妃的臉色則愈發的難看起來。
她眯起眸子,在心底細細權衡着,因爲只要我死了她心裡就舒坦了,但偏偏莞辰此時又正朝這慎刑司來,她不敢搏那萬一。
就算她真的一意孤行,我又怎會輕而易舉的死在她手裡,她是舒坦了,可我的滿腹冤屈又要如何去消?
“娘娘究竟是想要榮華富貴,還是想要岫煙性命,做個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