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時,寒風乍起,雪花漫天。
蘇瀛騎着馬走在前列的最中間,兩側分別是心腹護衛清風,和玉嬪的父親江旭江副將,在他們三人身後緊跟着銀甲軍。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皇城而去,圍觀百姓夾道歡迎,歡呼聲不絕於耳。
皇宮城門處,朝中大臣們三三兩兩的入宮赴宴,許鈺遠遠便瞧見走在前頭羽凌歌,呼喊一聲隨後快步追上去。
羽凌歌聽到身後呼喊,頓住腳步望向來人:“許侍郎有事?”
許鈺淡淡一笑:“確實是有事,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待進宮後咱們再談吧,大人先請。”
羽凌歌微微頷首,兩人並肩而行。
半個時辰後。
莞辰站在乾成殿內,遠遠地看着從門外而來的人,來人仍着銀色的盔甲,屈膝一跪:“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莞辰細細打量着眼前人,未有開口叫起,似是感受到莞辰的目光,那人低垂着頭不敢擡起。
“瀛兒,朕聽說你僅用短短几月便大破齊雲都城”
低沉緩慢地聲音響起,似是有意停頓,蘇瀛神色未變:“回稟父皇,兒臣之所以急着攻破城池,是顧忌駐守在我邊關的元軍。”
莞辰走近蘇瀛,居高臨下:“這麼說來,你是擔心朕的安危了。”
蘇瀛道:“元軍派重兵駐守邊關,齊州又有亂黨生事,兒臣,兒臣實在是放心不下!”
“你倒有孝心。”莞辰挑眉:“你的心意朕清楚了,但你確定這其中沒有其他因素?”
蘇瀛一怔,隨後低聲道:“兒臣爲父皇尋來了一絕色美人,就因那美人同元軍鬧得有些不愉快,使得元軍故意推遲派援兵支援,兒臣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父皇。”
莞辰不再追問,轉而換了個話題:“儘管你遠在千里之外,對朝中之事恐怕也有所耳聞,關於立後一事你怎麼看?”
蘇瀛不語,把頭埋得更低,莞辰步步緊逼:“依你之見,是誕有二皇子的賢嬪比較合適,還是瓊貴妃,說起貴妃成太傅不久前,也曾向朕奏請立她爲後。”
“兒臣兒臣不知。”
“你纔剛回來便要你回答這些,的確是有些爲難你了。”說罷,喚來祿元。
後者聞聲捧着托盤入內,將盤上蓋着的布子揭去,略微躬身,湊到蘇瀛眼前。
蘇瀛看着盤中酒杯遲疑了一下,伸手拿過。
“此次和元軍共同討伐齊金二國,你功勞不小,可”
莞辰的欲言又止,令蘇瀛的神經緊繃,過了良久那人才不疾不徐地道:“可你不能總待在軍中,只想着爲朕分憂,也得爲自己打算打算。”
“你的婚事朕已交給瓊貴妃,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你名義上的庶母,這幾日你不必上朝了,就在府裡好生休息。”
莞辰輕輕地勾起脣角,似笑非笑地睨着腳邊人。
蘇瀛跪在地上,捧着酒杯的手慢慢收緊,臉上未露不悅,語氣恭敬地道:“兒臣謝父皇。”
話音剛落,他便仰頭將杯中酒飲盡。
莞辰靜靜地看着他的動作,儘管他面無表情,此刻心裡只怕五味摻雜。
“你先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
蘇瀛出了殿門,徑直朝前走着,連與他擦身而過的羽凌歌都未瞧見。
被無視的羽凌歌站在原處,看了那遠去的背影許久,忽而展顏一笑,旋即回眸入殿。
明明殿中溫度要比外面暖和多了,可羽凌歌總覺得這殿裡,比外邊還要冷上幾分。
羽凌歌瞧着二郎腿,氣定神閒地品着茶,漫不經心地說道:“方纔微臣來時,同大殿下擦肩而過,殿下的臉色好像很不好呢。”
莞辰眼也未擡:“朕沒賜他毒酒,而是杯上好佳釀,他應該以此爲戒懂得收斂。”
語氣雖低沉平緩,聽起來卻是格外陰冷。
羽凌歌一雙桃花眼微微低斂:“就算皇上不說,臣也能猜出個大概,皇上怕是在大殿下面前提及了貴妃娘娘,所以大殿下離去時纔會是那副表情。”
莞辰擡眼冷笑:“他急着攻下齊雲不就是想趕緊了結戰事回朝,可就算他如今大勝歸來,也無法改變已定的事實,朕絕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膽敢覬覦皇上的人,大殿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羽凌歌眉梢一挑,隨即笑道:“不過眼下可不是同他鬥氣的時候,齊州那邊已有動作,皇上要早早部署纔是。”
“朕早有打算,倒是吩咐你去打聽的事,可有了結果?”莞辰皺眉詢問。
羽凌歌擡手揉着眉心,嘆息道:“皇上交代的差事臣豈敢耽擱不辦,已經有了結果,接下來的事臣不打算再插手了,因爲微臣現在也是麻煩不斷。”
“適才進宮時微臣還被許侍郎告誡,要同他那摯友保持距離呢,許侍郎說的頭頭是道,竟讓微臣一時啞口無言。”羽凌歌眉頭擰起,笑的無奈。
莞辰淡淡地瞥了羽凌歌一眼,卻未有說話。
再過半個時辰宴飲便會開始,應邀前來的朝臣聚集在一起飲茶談笑,後宮嬪妃們也沒閒着。
有資格出席宴飲地只有嬪位以上的幾人,雲萃宮內宮人們忙得不可開交,原因是玉嬪不滿自己的妝容,和身上的衣衫首飾,換了一套又一套。
同玉嬪宮內的喧囂相比,作爲鄰居的錦福宮和玉淑宮,則是平靜地表面下暗藏洶涌。
賢嬪派人去玉淑宮請歐陽紫琳過宮一聚,歐陽紫琳雖摸不準賢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攜着宮人去了賢嬪那裡。
誰想剛坐下,賢嬪便從宮女手中接過一錦盒,推至她面前。
歐陽紫琳掃了眼那錦盒,微微顰眉:“賢嬪娘娘這是何意?”
賢嬪端杯抿了口茶,漠道:“這是你當日送來的賀禮,本宮現在物歸原主。”
歐陽紫琳聞言輕笑:“娘娘不想收扔了便是,何必叫嬪妾前來當面還給嬪妾,宮裡本就這樣不管大家是否相互敵對,未免落人口實總得做做樣子。”
“要扔也是夕嬪你拿回以後自己去扔,其實本宮叫你來不爲別的,是想奉勸你少管閒事,本宮和玉嬪的事情本宮會自己處理,夕嬪你不必再煽風點火。”賢嬪柳眉擰起不悅地道。
聽此歐陽紫琳險些笑出聲來,她幽幽嘆道:“看來娘娘的神智還是有些問題呢,嬪妾可不是娘娘你宮裡的奴婢,沒理由偏要聽命與你。”
“嬪妾明知娘娘與玉嬪生了嫌隙,豈有不利用之理,再者娘娘和嬪妾早就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咱們現在可是敵人。”
歐陽紫琳挑了挑秀眉,脣角噎了抹冷笑:“娘娘在這樣下去,二皇子可是會被人搶走的,賀禮的事只是小事,就算你當着貴妃娘娘的面扔了,貴妃娘娘她也不會追究的,你又何須這般草木皆兵小心翼翼?”
提起二皇子,賢嬪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本宮纔是二皇子的生母!誰都別搶將他從本宮身邊奪走!”
歐陽紫琳抿脣一笑:“嬪妾只是隨口說說,娘娘不必如此緊張,娘娘真該拿鏡子看看自己,你現在的眼神可怕極了,好似恨不得將嬪妾生吞活剝了似得。”
要是真在乎自己的孩子,當初就該再三斟酌纔是。
一點小事都耿耿於懷,瞻前顧後,提心吊膽,真是看不下去了,與她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
歐陽紫琳甚是鄙夷地瞧了賢嬪一眼,隨即起身欲走,賢嬪見狀,柳眉皺起冷冷發聲:“本宮一定會除了你!”
歐陽紫琳腳步未停,輕笑出聲:“那嬪妾就拭目以待,不過在娘娘你動手之前,還是先找太醫瞧瞧吧,嬪妾覺着你的身子好似還沒好全,到時別自掘墳墓,不僅沒除了嬪妾反讓自己的處境更爲艱難。”
“不勞夕嬪你費心,本宮好的很!”
歐陽紫琳聽着身後傳來的聲音,嗤笑一聲:“瘋子也常說他沒瘋”
賢嬪不讓她插手,難道一切正朝她預料那般發展?她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賢嬪終於將目光轉移到玉嬪身上了,這樣就好,如今江副將已經歸來,若是有人欺負了他的掌上明珠,那後果顯而易見。
她不斷的在賢嬪面前提及玉嬪,等的就是這一天。
賢嬪不比從前感覺敏銳了,不然怎會被她玩弄於鼓掌,想要害人就要僞裝地滴水不漏,不該被人察覺端倪纔是。
怎能輕易露出馬腳,還未事成便被人知曉心中打的什麼算盤,就憑這點斤兩還妄想着與皇子黨抗衡!
賢嬪你就一點點地走到那懸崖邊吧,自己把自己逼上死路,等去到閻羅殿在後悔吧!
技不如人就不該癡心妄想,想要翻身也得懂得審時度勢。
二皇子哪裡是你賢嬪的孩子,你一直將他當成自己的擋箭牌,榮華富貴的保障,登上後位的籌碼。
尚在襁褓就被你處處利用,他有你這麼生母,還真是既可悲又可憐。
若是給了旁人撫養,二皇子的前程會跟着你這生母,還要強上百倍!
你不僅害了自己,甚至還牽連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