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書瑤快步跟過去，正想跨進海棠苑，卻聽身後一聲喊。
“書瑤。”
她回頭一看，竟是狄冰清，她還穿着起先跳舞時的那套綵衣。
狄冰清走上前來拉着她就走，一邊走一邊嚴肅地道，“書瑤，你差點犯了錯誤知不知道？海棠苑是禁地，不能隨便進去。”
佟書瑤被動地被她拉着走，看着她精緻妝容下漂亮的側顏，聽着她說着滿是關切的話。
曾經，她聽見她說“她是一個單純的姑娘，請不要動她”就感動得稀里嘩啦。而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她竟然一點也感動不起來。
她們直到走到御花園的荷塘邊上才停下來。
“書瑤，我說的你聽進去了嗎？”
佟書瑤抄起手淡淡看着她，“冰清，你和我是同時進宮的，你怎麼知道海棠苑是禁地？”
雖是質疑，卻也是淡淡的。
沒有一絲慌張，沒有一絲驚詫，狄冰清平靜地道，“是水月告訴我的，她說你對海棠苑很感興趣。”
佟書瑤點點頭，突然笑了出來，“是啊，我對一切神秘的東西都感興趣。可是，你竟然對我臉上的傷不感興趣嗎？”
狄冰清沒有回答她，突然很認真地看着她，“書瑤，你是不是喜歡皇上了？”
還未等她回答，她就十分善解人意地道，“即使你喜歡皇上，也沒有關係，這後宮這麼大，即使沒有你，也會有別人，我看皇上倒是很在乎你，如果你也喜歡皇上，你們也算是兩情相悅，我爲你高興。”
她哪隻眼睛看見她喜歡皇上了？連她自己都還沒看清呢。
她倒是大度，她在表達她不介意與她共侍一夫？可是，她不介意，她介意啊。
如果是以前，她會解釋，可是此刻，她不想解釋。
“你認爲是就是吧，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
佟書瑤掛着懶洋洋的笑，真的很無所謂的樣子。
狄冰清靜靜看了她，半響方道，“書瑤，是我哪裡得罪了你嗎？”
“怎麼會？你是多麼心細又周到的人，怎麼會得罪誰呢？”佟書瑤聳聳肩。
看到狄冰清眼中的受傷，佟書瑤終是做不了那麼絕情，對她道，“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的。你也保重，也不知宴會散了沒有，我回去了，我還沒吃飽呢。”
走出幾步，又回頭，“對了，看得出來，你花了很多心思，怎麼說呢，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皇上不會比那金石還硬的，你的舞跳得不錯。”
“不是不錯，是很不錯。”
突然一個聲音，接了她的話。
只見杜仁義負手緩步踱了過來，目光落在狄冰清的身上，臉上掛着笑意。
他在狄冰清跟前站定，盯着她笑意很濃。
“姑娘舞美人更美。”
狄冰清略爲尷尬地低下頭，退後了兩步。
噗嗤一聲笑不合時宜地打斷了杜仁義多情的目光。
他不滿地看向佟書瑤，“你笑什麼？”
一雙愜意的笑眼看過去，“杜公子稱呼似乎錯了，姑娘二字不改可能
會出事。”
看到他不明所以的眼神，她笑道，“你應該稱一聲昭儀娘娘纔是。”
杜仁義大愣，看向狄冰清，有些驚訝，有些失望。
看到他的反應，佟書瑤更是忍俊不禁。
“怎麼？杜公子剛纔光顧着欣賞美女的舞姿，竟然還不知道美女的身份？”
“此時才知道。”他好似失了魂似的。
“知道了還不行禮？”佟書瑤已經笑得不行。
杜仁義明顯很糾結，美女竟然已是他人婦，這是多麼殘忍的一個現實。
“哥，姑姑都允許你不行禮，什麼人難道比太后地位還尊貴？”
一個尖銳的，諷刺的聲音傳了過來。
聞聲看去，只見杜若嵐帶着她的貼身丫環香如正高傲地緩步走過來。
待她走近，她好似纔看見是狄冰清似的，聲如鶯轉。
“喲，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狄姐姐啊。”
狄冰清平靜地看向她，沒有說話。
“狄姐姐，聽說姐姐的孃親繡那副刺繡繡了很久，想必很是辛苦了，其實姐姐家裡如果拿不出像樣的禮物來，也不用硬撐啊，若是姐姐開句口，妹妹也是很樂意幫忙的。我爹的那顆夜明珠，別說是買一副刺繡了，就是買下繡莊也都綽綽有餘的。”
杜若嵐開口姐姐，閉口姐姐，偏偏話語和表情都是格外地趾高氣揚，極盡諷刺之能事。
縱使修養再好，狄冰清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變。
“若嵐，能不能好好說話？陰陽怪氣的。”
杜仁義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斥責。
杜若嵐收了虛假的笑，瞪着杜仁義，“哥，連你的魂兒也被她勾跑了嗎？”
只聽佟書瑤非常不客氣地大笑了三聲，“婕妤娘娘，想不到闊別多日，你的智商還是少得那麼可憐，你剛纔所說的話是想給你的好哥哥叩上點什麼罪名嗎？”
她的話讓杜若嵐臉色微變，杜仁義也不禁深看了她兩眼。
遠處的一羣人正緩步向這邊走來，杜若嵐背上沒長眼，自然看不見，她瞪圓了眼睛，陰狠地看着佟書瑤。
“看來真是小看了你……”她目光轉向狄冰清，“狄冰清，你還拿她當姐妹？她表面上對你好，實際暗地裡不知耍了什麼陰謀手段，說不定早就爬上皇上的牀了。”
儘管她說的是毀她清譽的事情，但佟書瑤一點也不着急，她越是默認般的不解釋，想必杜若嵐越是氣急。
“若嵐妹妹……”狄冰清突然一把抓住杜若嵐的手，“書瑤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要誤會她。”
她突然的激動反應讓佟書瑤不禁眯起了眼。
杜若嵐驚詫於她的反應，尖聲道，“我誤會她，你問問她自己。她不是太醫嗎？是怎麼住進了紫竹苑，今日又如何能參加這宮宴？”
“若嵐妹妹，請放過我們吧，我知道我們狄家身份低微，不如太傅，皇家親貴，家世顯赫，但我在宮中已經是處處謹小慎微，也從來不曾妄想什麼，不敢與若嵐妹妹爭長短，妹妹爲何要處處針對於我？”
她突然好似情緒崩潰一般讓在場的
人都訝然了，只有杜仁義，臉上是一臉的心疼和憐惜。
杜若嵐嫌惡地看着她，試圖抽開被她抓住的手未果，冷笑一聲。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別以爲自己有張漂亮的臉蛋就能改變什麼，你以爲你跳支舞就能勾引皇上嗎？做夢。”
佟書瑤一瞬不瞬的盯着狄冰清。
她從來都是個冷靜的人，這種狀態不是她的作風。
狄冰清依舊楚楚可憐含着淚，緊緊抓着她。
“若嵐妹妹，我們貧家女兒還認得清自己的位置，自不敢與你相比，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在宮裡苟且地活着，求若嵐妹妹放過我吧，求求你……”
杜若嵐眉頭蹙緊，心下狐疑，用力想要抽回手。
然而就在她用力掙脫的時候，一推一拉間，狄冰清突然滿臉驚惶，“若嵐妹妹，不要這樣。”
話落，她身體往後一仰，撲通掉進了池塘裡。
“若嵐，你做了什麼？”杜仁義怒吼一聲，緊跟着跳了下去。
“若嵐！”一聲暴怒自背後響起。
杜若嵐回頭，只見太后，皇上，杜太傅以及衆臣此刻都站在她的後面。
杜太傅滿臉怒容，那一聲怒斥就是出自他的口。
“爹，你們以爲是我推她下去的嗎？不是我。”杜若嵐急忙解釋。
“你當我們瞎了還是聾了？”杜太傅只覺顏面盡失，似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抱拳對皇上道，“皇上，是臣教女無方，請皇上責罰。”
很快，杜仁義已經將狄冰清從水中救了起來。
狄冰清渾身溼透，形象全無，此刻因爲嗆了水而猛烈地咳嗽。
“哥，你跟爹說，這不是我。”杜若嵐拉着杜仁義，她認爲他是見證人，把辯白的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
杜仁義扶着狄冰清坐在地上，惱怒地瞪着杜若嵐。
“若嵐，想不到如今你變得這麼狠毒，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杜若嵐不可思議地望着他，“哥，你說什麼？”
“剛纔明明是你推了姑……昭儀娘娘下水，你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若嵐了。”杜仁義滿臉失望。
“若嵐，你也太胡鬧了！”
只聽太后聲音沉重地發話了，語氣裡也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你們都不相信我？”杜若嵐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們。
突然，她把目光轉向佟書瑤。
佟書瑤如旁觀者一般雙手環胸看着她，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
杜若嵐知道她知道真相，可，讓她求她嗎？她會幫她嗎？
突然一件風衣披在了佟書瑤的身上，她詫異回頭，只聽尤大寶道，“佟姑娘，外面風大，你身子還沒好利索，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看向那位爺，見他也靜靜望着她，很顯然，尤大寶的舉動是他授意的。
可是，我滴個爺啊，你這樣做把此刻溼噠噠，冷得發抖的狄冰清置於何地？把滿心委屈的杜若嵐置於何地？讓這一衆大臣和本就對她不滿的太后怎麼想？
太后看着她，南宮白看着她，張景看着她，所有人都看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