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尤大寶把她叫去昭華殿時,佟啓之正坐在殿下與陸承淵說話。
“爹,你怎麼來了?”她走過去拉着佟啓之的手,又意外又驚喜。
“沒規矩,見到皇上爲何不行禮?”佟啓之拍拍她的手,斥責的話有半分寵溺。
佟書瑤看了殿上坐着的人一眼,他居高臨下,臉色卻難得有幾分柔和。
她吐了吐舌頭,跪下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陸承淵清朗的聲音聽來有幾分明快。
佟書瑤很快站起來,挽着佟啓之的手臂,撒着嬌。
“爹,快說說,你爲何會到宮裡來呢?太讓我驚喜了。”
佟啓之笑着站起來,對陸承淵拱了拱手。
“皇上,草民還有些話與女兒私下說,就先告辭了。”
他們走出昭華殿,佟啓之拉着她在御花園一處坐下來。
雖然佟啓之的臉上始終帶着笑,但敏銳的佟書瑤看得出來,他的笑容裡有幾分沉重和敷衍。
“爹,到底什麼事兒?”佟書瑤盯着他問。
只聽佟啓之輕嘆一聲,望着她。
“書瑤啊,爹可能要出一趟遠門,臨走前特意來看看你。”
“爹要去哪兒?”佟書瑤狐疑地緊盯着他。
佟啓之笑了笑,“有個遠房親戚,年歲大了,也不知如今怎樣,爹想去看看他。”
佟書瑤心中疑慮更甚,“以前怎麼沒聽爹提及過有什麼遠房親戚?”
“是啊,爹以前是沒有說過,爹有好多事情都沒有說,也許是爹年紀大了,腦子不靈光了,記性不太好,不記得告訴你。但年紀越大,越是懷念一些東西,一些以前的人和事,所以,很是想念故人,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所以趁活着的時候,就想去看看。”
佟啓之的目光沒有焦點地望着某處,像是想起了某些人,某些事。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佟書瑤問。
佟啓之輕笑着,愛憐地撫了撫她的頭髮。
“該回來的時候,爹自然就回來了,書瑤,有些話爹說過很多次,臨走前,爹還是想再提醒你,宮中不比在外面,稍有行差踏錯,是要丟腦袋的,所以,一定要謹言慎行,保護好自己。”
他頓了一下,又嘆道,“我不知你與皇上是怎麼回事,爹要告訴你,後宮的女人不是那麼好做的,你看看歷朝歷代後宮的女人,活得光鮮的是少數,帝王的恩寵只能一時,能活一世安穩就很不容易。”
“爹,你又聽到什麼謠言了?”佟書瑤問。
佟啓之笑了笑,“沒什麼,不過,皇上自小就心地善良,相信他會好好對你。”
佟書瑤越來越聽不懂了,她爹的臉上一直刻意掛着笑,所說的話,所有對她的不放心讓她覺得他的心裡似乎藏了濃重的心事。
送了她爹出宮,回到紫竹苑,她的心裡一直有一種惶惶的不安。
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所以,
沒有考慮多久,她便決定出宮一趟。
果真是秋天來了,走在街上,儘管太陽當空,卻再沒有夏日的炎熱,秋風送來陣陣的涼爽。
不冷不熱的天最是舒服,可佟書瑤的心裡裝着心事,一路走着都很忐忑不安。
她爹的行爲舉動太過反常,她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
她已經在心裡打算好了,如果她爹真的是去看遠房親戚,她就向陸承淵告假,與他一同去。
走過一條巷子口,突然伸出一隻手把她拉了過去。
“秦霜?怎麼是你?”佟書瑤訝異地看着秦霜。
秦霜面色有些凝重,不似平日裡的嘻笑輕鬆,認真地看着她。
“書瑤,你的心裡裝的到底是皇上還是段子離?”
面對秦霜單刀直入的問話,讓佟書瑤一頭霧水,笑着推她一把。
“什麼意思?改行當感情專家了?”
秦霜沒有笑,看着她道,“我那日看見你幫着段子離發冬衣,想來關係應該還是不錯的,而且,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我不知道你對他的感覺是怎樣的,就算不是情人,只是朋友,你關不關心他的死活?”
心頭猛然跳了一下,佟書瑤的眸子眯起。
“什麼意思?他怎麼了?”
“自從那日你和皇上回宮以後,他生了一場大病,這兩日一直臥病在牀。他來萬府點名讓我去看病,不知道你以前給他看病的結果如何,據我的診斷,他寒溼已經相當嚴重了。”
佟書瑤的目光沒有焦距的看向一處,眼裡浮現出段子離在黑色大氅映襯下的病態的臉色,讓上天都妒忌的精緻五官因這幾分病態,平添幾分柔弱,是人看見都會心生憐惜。
“是很嚴重了!”她像是在自語,淡淡看向秦霜,“難道又加重了嗎?”
“我不知道他以前如何,所以不知道他是一直如此還是又加重了,你如果想知道,不妨就去看看他,我想他也很想你去看他,因爲他總是提起你。”
佟書瑤扯着嘴角笑了兩下,恢復了平日裡沒正形的樣子。
“總是提起的人不一定是喜歡的人,還很有可能是仇人呢。”
秦霜拍打她一下,啐她一口。
“有點良心好不?我估摸着人家生這一場大病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爲那日淋了雨,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爲你?”
“咦?”佟書瑤意味深長地看着秦霜,“是誰那日說總統得罪不起的?怎麼現在又替總裁說起話來了?就兩日不見他就把你的心收服了?”
秦霜瞪她一眼,“總統也好,總裁也好,最重要是自己喜歡又對你好,我是好心好意來告訴你,不想你錯過一段好姻緣。我就直接告訴你吧,他在牀上躺了兩日,躺不住了,此時在城隍廟發那日沒有發完的冬衣,你若有心就去看看他,幫幫他,不想去就當我沒說,以後別在我耳邊唱《後來》。”
佟書瑤想起那首悔不當初的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搭上她的肩。
“行,我不唱《後來》,我唱《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可好?”
“去。”秦霜假
裝生氣地打開她的手,“沒空跟你在這兒瞎掰掰,我得去給萬錚抓藥了,不跟你說了。”
“秦霜,看來你這私人大夫的職業幹得不錯嘛。”佟書瑤抄起手笑看着她。
秦霜已經走出幾步,又回頭,一本正經地看着她。
“我身兼私人保鏢,私人保姆,私人心理輔導數職,真的是相當地酸爽,想不想嘗試?我把這不錯的機會讓給你?”
佟書瑤笑着連連擺手,“這麼好的職業,我又怎麼能奪人所愛呢?”
秦霜終於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走回幾步,遞給她一張單子。
“這是我給段子離開的藥方,你看一看,結合你以前給他開的藥,作個參考。”
說完,她又看了她一眼,再轉頭離去。
西郊的城隍廟,此時很是熱鬧。
老人們在笑,孩子們在跳。
也許,對於他們來說,能領到可以禦寒的冬衣,比過任何節日都還快樂。
佟書瑤遠遠望着這一切,聽着這熱鬧的聲音,心裡浮起融融暖意。
段子離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坐在戶外的一把椅子上,孩子們就圍繞在他的周圍,看得出來,這羣孩子跟他很熟,很喜歡他,並且一點也不畏懼他。段子離一直掛着溫和寵愛的笑望着這羣嬉戲的孩子。
這副畫面,很溫暖,很窩心。
“佟姑娘?”肖遠首先看見了她,眼裡有一絲訝異。
段子離回過頭,看見立在遠處的佟書瑤,略微愣了一下,隨後朝她溫和地笑了笑。
佟書瑤走到他的身邊,看清了他蒼白的臉,默然移開了目光,看向那些孩子。
“孩子們很喜歡你,你經常來這裡?”
段子離接住一個主動撲進他懷抱的孩子,溫和地看着他。
“我喜歡跟孩子們呆在一起,所以一有空就會來。”
佟書瑤似是理解地點點頭,“孩子們應該也很喜歡跟你呆在一起。”
放開了那個孩子,讓他重新去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
段子離咳嗽了兩聲,看着他們笑了笑,“其實孩子們的心思很簡單,一頓熱飯,一件新衣已經足以讓他們快樂。”
“是啊,孩子的世界是很單純的,可是隨着他們長大,他們會變得複雜,爲了利益,爲了改變自己的生活,爲了各種願望,快樂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段子離微微一震,轉頭看向佟書瑤,她只是平靜地看着奔跑的孩子們,面上沒有多少表情。
突有一陣風吹過,佟書瑤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從飄遠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她回過頭,見段子離正望着她。她平靜地垂下眸子,伸出手指搭上他的脈搏。
靜靜地,她的眉頭微微蹙起。
半響,她放開手,看着他道,“身子不好就不要在這兒吹風了,早些回去吧,我爹要出遠門,我就不多呆了,先走了,藥我會開了送過來。”
佟書瑤說完已經提步離去,段子離眸子突地沉了一下,眼中突地閃過一抹精光。
“等一下。”段子離喊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