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麼了?”楚兒看着佟書瑤起先還憤怒傷心絕望,這會兒竟好似心情大好了的樣子,不禁感到奇怪。
佟書瑤笑眯眯地看着她,“沒什麼,楚兒,這個藥過幾個時辰再幫我熬一次,謝謝你。”
“哦。”
王子殿下不是說在這藥方里加了兩位藥嗎?楚兒雖然不解,卻還是點了點頭。
段子離是快響午的時候過來的。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給漠桑王看病?”佟書瑤問。
段子離淡淡看着她道,“等你好些的時候,你自己臉色都不好,如何讓義父相信你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我已經好多了。”佟書瑤固執地看着他。
她不想呆在這個佈滿了陷阱的地方,而且楚兒對她好像對待女主人般的方式讓她呆得不自在。
她要早些回去,大草原上還有一個大部隊在等着她,她甚至懷念那位爺的高冷霸道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偶爾想起她來?他的手臂好些了沒有?還是不肯讓秦霜幫他看看嗎?時間長了會不會發炎呢?
“是好多了,不是好了。”段子離下了結論。
沉默了一會兒,段子離又道,“如果我的出現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可以離開你的視線。”
佟書瑤竟沒有回答,直到段子離黯然離開,她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釋。
經過昨晚的事,她似乎又對他有了一些新的看法,也許他並不如她曾經猜想的那麼惡劣,甚至,他還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也許這中間是有什麼誤會?
想到此,佟書瑤猛然一驚,她竟然試圖想要說服自己的心嗎?可,即便一切都是誤會和巧合,她卻無法忽略她爹的遺言。始終都不能再回到以前,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了。
吃過了午飯,又喝了一次藥,覺得好多了。
她開始打量起這個佈置得極爲精緻的念冬閣來。
這不完全像一個青年男子的房間,更有幾分女子閨房的清新雅緻。
梨木的桌椅,縷空的屏風,做功精緻的書架和衣櫃。
整個房間裡都飄着一股淡淡的雅香,好似梅花的清香裡夾雜着薄荷的清涼。
單看這個房間的佈置,就可以想見設計人的別具匠心。
她此刻,很想看看漠桑皇城的景象。
昨日來的時候是夜晚,又走得匆匆,來不及欣賞景色,現在反正一時半會走不了,不如抓住這個機會逛一下漠桑皇城,也算是不枉來此旅遊一趟。
“楚兒,我可以出去走走嗎?”佟書瑤問。
楚兒面色驚奇,轉而笑了笑。
“姑娘,當然可以啊,公子說了,姑娘是客人,公子並沒有要限制姑娘的自由啊。”
“那好吧,我對漠桑皇城不熟,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佟書瑤笑道。
“好啊,那我去給姑娘拿套衣服去。”楚兒笑着出了念冬閣。
誰知楚兒很快就捧着一套衣服回來了,看起來十分高興。
“我還正說去給姑娘找衣服,公子就已經差人送了衣服過來了。姑娘看看,好漂亮啊。”
“這個……我駕馭不了吧?”佟書瑤表
情遲疑。
“怎麼會?姑娘這麼漂亮,穿上一定會很好看。”楚兒由衷地道。
被楚兒將高帽子一戴,佟書瑤還是穿上了這套衣服。
低頭左右打量,柔軟的紫色雲錦布料上用各色絲線繡了很多的碎花,收緊的腰部很顯身段,裙襬鑲着金邊,用五彩線繡着大朵的流雲。很有異域風情的服裝。
“我這樣穿着會不會很彆扭?”佟書瑤極度不自信。她從沒穿過這樣的服飾。
楚兒讚歎,“沒有,真好看!姑娘,這衣服就好像是爲你量身定做的似的。”
“我覺得不行,不如把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下吧?”佟書瑤建議。
“不行不行……”楚兒直搖頭,“楚兒的衣服粗陋,怎麼能穿在姑娘身上呢?您就穿這個吧,真的很好看,楚兒幫您梳下頭髮,一會兒我們就出去走走。”
楚兒很堅持,佟書瑤也不好太過爲難她,左右不過是件衣服,又何必那麼矯情呢?
想通了,她便由着楚兒給她梳好了頭髮,一根長辮在頭頂挽了一圈,耳後兩邊又辮了幾根細辮子,垂在胸前,剩下的烏黑長髮披散在後,再用了一些小發飾作點綴。
成型的髮型倒跟她身上的衣服有幾分相配了。
鬱悶地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楚兒已經活脫脫地將她打造成了漠桑女子。
她不停地默默做各種心理建設,算了,忍了,入鄉隨俗。
“姑娘好漂亮啊。”
走出念冬閣,走在漠桑皇城的花園裡,楚兒還在忍不住誇。
佟書瑤表示,自從她來到大齊,還真沒有人誇過她漂亮。她聽到的大多都是貶損她的話。
比如那位爺曾經說過的,條件太差,難以下嚥。
這句話給她的心裡已經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也讓她和自信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每每想起,就心塞鬱悶。
現在想來,這應該並非是他的真心話,而是他的一個藉口。
“姑娘,你看,那裡是望月臺,公子晚上最喜歡在那裡看月亮了。”楚兒一指不遠的一個高高的築臺。
突然一陣風吹來,佟書瑤不由打了個寒噤。
不知是天氣真就突然變冷了還是漠桑本就比較冷,她竟有一種冬天來了的感覺。
“姑娘,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件披風來。”楚兒說完便離開了。
佟書瑤縮了縮脖子,望着高高的築臺,長長的漢白玉石階。
望月臺,好詩意的名字!
突然,一個藤球自臺階上滾落了下來。
佟書瑤撿起滾落到腳邊的藤球,遲疑了一會兒,便提步沿着石階走了上去。
當她終於走上望月臺,首先迎上的是一對年過半百的滄桑目光。
“老伯,這個藤球是你的嗎?”她向着坐在椅子上正側頭看向她的老人走過去,將手中的藤球禮貌地遞了過去。
老人沒有接過藤球,上下打量着她,最後把視線定在她的臉上,目光很深。
佟書瑤被他盯得渾身有些不自在,正想放下藤球離開,就聽老人的聲音沙啞而平靜。
“冬兒,你終於回來了……”
佟書
瑤愣了一瞬,很快明白過來,歉意地擺擺手。
“對不起,老伯,我不是冬兒。”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怨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對不起你。”老人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說着話就不停地猛地咳嗽起來。
佟書瑤趕緊上前輕拍着老人的背,想了想,放柔了聲音。
“冬兒沒有怪你。”
老人好似很累,喘着粗氣,緩解了好一陣,擡起頭眯着深凹下去的眼睛,好似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樣子,良久,就突然長嘆了一聲。
“冬兒,你還是那麼漂亮,還是那麼年輕,可是我,已經老了。”
這個老人的神情很淒涼,很憂傷,明顯是因思念舊人陷入了痛苦。可是,她並不是他口中的那個冬兒,她該怎麼勸慰他呢?
看着手中的藤球,這望月臺上沒有別人,想必這個藤球一定是從這個老人手中掉落的。
眼睛閃過一絲機靈,笑意浮上了眼角眉梢。
佟書瑤走到老人不遠處的一個空地上,看了老人一眼,她將藤球往空中一拋,緊接着,藤球落在了她的手肘,腳背,膝蓋肩膀上。
她的身體好像帶着磁力,藤球在她的身上跳來跳去,滾來滾去,卻始終不會掉到地上。
她估摸着,老人的眼神大概不太好,因爲他的視線總給人一種很茫然,很空洞的感覺。不過看着她的舉動,老人卻是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一開始,她是抱着要逗老人開心的態度玩的,玩着玩着,自己也玩出了樂趣來,這種遊戲彷彿讓她找回了些許童真的快樂。
她身形靈活,笑容洋溢在她的臉上,她好像一個舞動的精靈,那般自在和快樂。
這大概就是,送人玫瑰,手留餘香吧!
楚兒取了一件抹茶綠的披風回來,卻正好在路上遇到段子離。
“公子。”楚兒向他福了福身。
“把這套衣服拿去給佟姑娘穿吧。”段子離將手中的衣服遞給楚兒。
楚兒看着遞過來的衣服,疑惑了。
“公子,您之前不是已經差人送了一套衣服過來了嗎?”
段子離聞言神情一滯,“誰送來的?”
“是珠兒姐姐送來的呀。”楚兒道。
“珠兒?爲何連本王子都不知道?什麼樣的衣服?”端傾城正負手向他們走來。
看端傾城惑然不解的樣子,是真不知情。
“就是,就是很漂亮的衣服,紫色的,繡着好多花……”
聽到此,段子離和端傾城幾乎是同時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她現在在哪兒?”段子離緊聲問。
“姑娘,姑娘在望月臺附近,剛纔姑娘覺得冷,我纔回來給她取衣服的。”
楚兒戰戰兢兢地小聲回答,不懂爲何一件衣服會讓公子如此激動。
“難道那件衣服不是公子讓珠兒姐姐送來的?”楚兒小聲問。
她沒有等來回答,因爲段子離已經轉身快步往望月臺的方向走去,端傾城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緊跟了上去。珠兒也趕緊抱着衣服追了過去。
“你不是冬兒。”老人笑得很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