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壞水
青石路上。
韓煦扭頭看一眼晏三合,“說吧,找我什麼事?”
晏三合不繞彎,“想找你打聽點消息。”
“誰的?”
“鄭玉老將軍一家。”
韓煦皺眉,“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晏三合:“永和八年,四條巷,鄭府一百八十口,滅門慘案。”
韓煦倏地停下腳步,“你怎麼打聽這個?”
“答應了別人查一查。”
韓煦眼皮直跳,“晏三合,我不管你答應了誰,這個案子你都必須給我推掉,不要查。”
晏三合擡頭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一個押鏢的能知道什麼,我只知道這事發生在四九城,兇手是齊國的流亡君主吳氏父子。”
“那爲什麼不讓我查?”
“你知道我爹生前,和我講得最多的話是什麼?”
“什麼?”
“離四九城遠一點,離做官的遠一點,離朝廷遠一點。”
韓煦眼裡有擔憂,“是你,我才勸;換了別人,我不會多一個字。”
晏三合咂摸這話裡的意思,無奈笑了。
“如果我說,這事不光是別人的事,也是我自個的事,你還會勸嗎?”
“你自個?”
“對。”
晏三合點點頭。
她最初的記憶,就是在雲南府的那一間破壞的院子裡。
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晏行。
晏行說她是他的孫女,剛滿八歲,生了一場大病後,把什麼都忘了。
她信以爲真,並且從來沒有懷疑過。
晏行教她讀書,寫字,作畫,帶她遊遍雲南府的每一條河,每一座山。
她第一次化念解魔,是村上的阿婆。
阿婆死了,家裡出殯,晏行替那家人寫白聯。
她跟過去,阿婆還沒有入棺,兩隻眼睛直愣愣的睜着,一旁的大人們在商量請神婆做法,好讓死人閉眼。
她像是被什麼牽引住了,走過去把手蓋在阿婆的眼睛上,然後她就看到了。
“她有心魔,心魔是……”
她朝大人中一指,指向角落的阿公:“是你!”
男人和隔壁的小寡婦偷情,生下個女兒,稱是從外頭撿到的,抱回家讓阿婆養。
阿婆從來都知道,就是不敢說。
男人對女兒極好,連親生兒子都要靠後,阿婆一輩子替別人養孩子,心裡不甘,所以才閉不上眼。
從那天開始,她才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剛開始的心魔都很簡單,她把手放上去,就知道了;
十四歲以後心魔越來越難,而且每解開一個心魔,她就能回憶起一點以前的事情。
這時,她才知道晏行不是她的祖父。
她不敢問他,好幾次話都到嘴邊,看着晏行瘦骨嶙峋的樣子,又只能把話嚥下去。
但晏行卻看出了她的疏離,把她叫進書房,對她說了一句話。
“晏三合,你姓晏,你就是我的孩子。”
生恩不如養恩大。
她聽了這一句,心裡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只當自己是被晏行收養,或者撿來的。
晏三合猛的睜大眼睛。
不對!
當年,晏行怎麼知道她剛滿八歲?這些是誰告訴他的?
他爲什麼要收留她,然後視她如己出?
他和鄭家有什麼關係?
他認識鄭家的人嗎? 想到晏行最後一夜到她房裡,對她說的那些話,晏三合頓時頭疼如裂起來。
“晏三合,晏三合……”
晏三合茫然擡起頭,眼神木木的,“啊?”
韓煦見她臉色蒼白,額頭都是冷汗,“你怎麼了?”
“我……”
晏三合喃喃,“我得回雲南府一趟,必須得回去一趟,好多秘密,韓煦,好多秘密。”
……
開櫃坊。
前院人聲鼎沸,賭徒們一個個都賭紅了眼。
後院,朱青跳上船舫,鑽進艙裡。
“爺,已經打聽清楚了,是衛家替兩家牽的線,搭的橋。”
衛家是漢王妃的孃家。
謝知非:“太子府有沒有動靜?”
朱青搖搖頭,“據說太子中秋那日多用了半隻螃蟹,這幾日痛風發作,連早朝都沒有上,正在府裡養病呢。”
謝知非真想罵娘。
那位一步一步逼得這麼急,這位怎麼還有心思啃螃蟹?當真有個太子的名頭,就能高枕無憂了?
“明亭,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不能成。”
“這不廢話嗎?”
漢王的野心,全天下人都知道,這次撮合杜赫兩家聯姻,圖的並非是赫昀,而是赫昀他爹武安侯。
武安侯三個字,若是放在幾十年前,那真是響噹噹的人物。
赫昀的祖父老侯爺跟着太祖打過仗,三個嫡子,上頭兩個死在戰場上。
因爲這一層原因,武安侯府在四九城一直穩穩當當。
老侯爺過世後,小兒子也就是赫昀他爹,不僅順理成章地承了爵,還把老侯爺的差事也接了過來,統領北營武陵軍。
稱得上是實權在握。
漢王本來就是帶兵打仗的,再添一個武安侯……就算太子坐上了江山,十有八九也不穩當。
小裴爺眼珠子一轉,壞水涌上來,“杜府那位姑奶奶,就你娶了吧!”
謝知非不吭聲,冷冷地看着裴明亭。
“得,得,得,你就當我剛剛放了個屁。”
謝知非伸手點點,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那你說怎麼辦,赫昀那麼個貨色,杜建學都肯把女兒嫁過去,一看就是鐵了心的。”
這是大實話。
謝知非很清楚杜依雲在杜建學心裡的位置,甚至要超過他的兩個兒子。
“還有一個餿主意,你聽了別罵我。”
小裴爺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晚上壞水咕嚕咕嚕往上冒,壓都壓不住。
“放出風聲去,杜依雲早就不是黃花閨女,和你睡過了。”
“裴明亭!”
謝知非怒吼:“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好的?”
“吼什麼,我早說了是個餿主意。”
小裴爺掏掏耳朵。
“你也別上躥下跳,這計還未必成,萬一人家赫昀壓根不在乎頭頂有綠帽呢!”
謝知非真想一巴掌呼死他,“這主意不行,再想別的。”
“爲什麼不行?”
小裴爺陰森森地冷笑。
“你謝三爺沒事就往勾欄跑的人,一塊肥肉吊在眼前,能不能忍得住?就算你忍住,別人也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