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來了
深夜。
破廟。
火堆旁,圍坐着兩個人,正是晏三合和韓煦。
韓煦把烤好的饅頭片遞過去,“吃吧。”
晏三合接過來,默默的啃着,幾塊吃完,抹抹嘴擡眼去看韓煦。
韓煦還在烤着他的饅頭片,平淡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摘下來吧,這會沒人。”
她說:“你自己的那張臉,總得露出來透透氣。”
“習慣了。”
韓煦吃了幾口饅頭,道:“還有半個月,就到雲南府,這一路還有五個韓家堡的驛站。”
“能不能再快點?”
“還要再快?”
韓煦眼神無奈極了,“你看看你,再看看我,都成什麼了?叫花子都比咱倆乾淨。”
晏三合看了看,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把手邊的牛皮水壺遞過去。
韓煦接過來送到嘴邊,又頓住,“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天你好像從古月樓的三樓下來的。”
“對。”
“古月樓的三樓,沒有官家背景,根本上不去,跟在你身後的男子是誰?”
“我身後?”
“挺俊朗的一張臉,個子高高大大。”
韓煦走鏢的人,最擅長的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男人他只掃一眼,模樣就記在了腦子裡。
晏三合心說他還是跟出來了,“這人是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叫……”
“謝知非,謝道之的第三個兒子。”
晏三合皺眉:“你對他熟悉?”
韓煦搖搖頭,伸出一個巴掌,“我們驛站每年給五城衙門送銀子,這個數。”
“五百兩?”
“五千兩。”
“真黑啊。”
“誰說不是。”
韓煦:“你怎麼會認識他?”
除了李不言,晏三合從不和任何人談起自己和謝家的淵源,但韓煦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沉穩氣質,讓人莫名信任。
“他父親曾經是我祖父晏行的繼子。”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好像對你有點意思。”
得了吧!
晏三合搖頭,“他對我沒意思。”
韓煦看着她,“那你對他有意思?”
晏三合隨即擡頭。
韓煦喝了口水,聲音含着笑道:“我們走得這麼急,你還寫了幾個字留給他,可見……”
“別說話。”晏三合突然變臉。
韓煦以爲自己說中了她的心事,讓她有些惱羞成怒,忙道:“謝知非在我們道上……”
“我讓你別說話。”
晏三合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
韓煦眸光一緊,立刻從地上拿起了刀,走到破廟外頭四下看看,除了兩匹在休息的馬,外頭一個活物也沒有。
他鬆了口氣,一轉身,發現晏三合手捂着心口,臉色慘白如紙。
“怎麼了?”
他飛奔過去,伸手探探晏三合的額頭,“哪裡不舒服?”
晏三合擡起頭,火光中,韓煦清楚地看到血色都涌到了她的眼睛裡。
“晏三合,你……”
“我感覺到了,它來了。”
韓煦被她說得有些毛骨悚然,“什麼來了?”
“下一個心魔,快要來了。” 晏三合用很虛的聲音又道:“很兇險,非常兇險。”
韓煦只知道他爹的心魔是有幾分兇險的,以至於韓家堡亂了好幾個月,也差點死了人。
“那……會怎麼樣?”
“會死人,會一個接一個的死人。”
晏三合抓着韓煦的衣裳,借力站起來,“我們走,趕緊走。”
韓煦伸手攔住她,“雲南府不去了?”
“去雲南府,走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爲什麼?”
“太危險了。”
晏三閤眼裡的血色濃得像要流出來,“弄不好……我會死的!”
恰這時。
破廟外頭傳來一聲烏鴉的驚叫聲,猝不及防地劃過夜空。
韓煦只覺得寒從心起,竄起滿身的雞皮疙瘩。
……
四九城裡,秋色正宜人。
白天街上行人如熾,夜晚酒肆花樓客人如流,一派盛世景象。
自打赫杜兩家聯姻不成,謝知非身上的擔子一下子輕很多,便又開始了“紙醉金迷”的生活。
謝三爺的“紙醉金迷”如今除了幫太孫打探消息外,還多了一個鄭家的事。
但他不急,穩着來,就像深湖裡的魚,偶爾冒個頭,大多數時間都沉在河裡。
晏三合回雲南府,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三個月不到,這點時間足夠完成她交待下來的任務。
讓他覺得頭疼的是,這十幾日來,無論自己出現在哪裡,都能碰到赫昀這廝。
赫昀是獨子,上頭還有三位姐姐。
這人從小爹孃寵着,三位姐姐疼着,長着長着就長成了混蛋。
但他的混和徐晟的混,還不一樣。
徐晟這人混得下三濫。
他混得有格調,也捨得撒銀子,還偷偷幫謝知非付了幾次花酒的錢。
謝知非懶得周旋,找機會把人攔住了警告一番,結果那姓赫的厚着臉皮來一句:
我被三爺攪和沒了個娘子,三爺得賠我一個,當然……我做娘子也不是不可以。
謝知非冷着臉回了他五個字:滾你孃的蛋。
這日,他請錦衣衛北鎮撫司蔡四等一衆人,在京城最好的酒樓吃飯。
散場後,直奔裴家。
裴明亭這些日子被他逼着往各個寺廟裡跑,寺廟都在京郊,路遠着呢,兩人已經好些日子不見了。
到裴家一問,這小子下午跟着自家親爹去沈太醫家弔唁了。
沈太醫?
謝知非眉頭緊皺,他怎麼沒聽說沈家有人去世?
“弔唁誰啊?”
“沈太醫的女兒。”
謝知非一怔,“沈太醫統共就四個兒子,哪來的女兒?”
管事搖頭:“老爺走得匆忙,沒留下什麼話,具體的小的也不知道。”
“走,去沈家看看。”
朱青看看夜色,勸道:“爺,咱們與沈太醫府上沒什麼淵源,按理……”
“按什麼理?”
謝知非翻身上馬,“沈太醫幾個月前幫晏三合治過腳呢。”
就衝這一點,他都得去露個面。
更何況,他還想問一問明亭那小子,有沒有從和尚道士的嘴裡打聽出些什麼來。
沈家住得不算遠,騎馬小半個時辰就到。
府門口數盞紅燈籠,被夜風吹得七零八落。
謝知非跳下馬,看了眼停在路邊的馬車。
奇怪,怎麼就孤零零一輛裴府馬車?
還有。
明明府裡死了人,怎麼還掛着紅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