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看錯
“誰說我爹反常?”
朱未希狠狠瞪了小裴爺一眼,“我是我爹第一個女兒,他盼了多少年呢!”
瞪我幹嘛?
我這也是爲了化念解魔。
小裴爺忍不住又問一句:“你兩個妹子呢,你爹還疼嗎?”
“也疼的,但沒有我這麼疼,我爹最多逗逗她們,也不抱。”
朱未希:“因爲這個原因,二妹、三妹打小就嫉妒我,總說爹偏心。可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小裴爺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
小裴爺撓撓下巴,心說你們女人說什麼都有道理。
的確有道理。
毛氏一連生了三個兒子,朱旋久想要一個女兒,千盼萬盼盼來了,自然就寵愛一些。
這世上的事,大抵都逃不過“稀罕”二字。
大女兒稀罕了,二女兒,三女兒也就平常了。
而朱未希也對得起這份寵愛,朱旋久臥病幾個月,她就往孃家跑了幾個月。
這麼關鍵的時候,她又毫無畏懼的站出來。
親情就是如此,你付出一點,我回報一點,摻不了假。
小裴爺看一眼晏三合,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又問道:“除了疼你這一點外,朱老爺還有什麼讓你難忘的事情?”
朱未希想了想,道:“我爹這人有些不合羣,別人說他清高,我不覺得。這年頭,有本事的人才清高;沒本事的,都阿諛奉承去了。”
小裴爺一想到自己,一拍桌子:“嗯,是這個理兒!”
“我爹顧家,進了家門,官服一脫,就不喜歡往外跑。”
朱朱希:“逢年過節也喜歡悶在家裡,鑽研算卦風水的事。對了,我爹不飲酒,也不允許我三個哥哥飲酒,他……”
“等下。”
晏三合突然出聲,“是滴酒不沾嗎?”
朱未希:“滴酒不沾。”
晏三合:“爲什麼?”
朱未希想了想,“不知道,打我記事起,他就不喝酒。”
晏三合:“李不言,你立刻去問一下太太,問老總管也行,朱老爺爲什麼不喝酒。”
李不言:“我不去,黃芪,你去。”
黃芪壓根不敢反駁,乖乖扭頭就走。
小裴爺衝晏三合擠擠眼睛:這丫頭怎麼好像有些不對勁?
晏三合也只能在心裡苦笑:應該是那口氣還沒有緩過來。
“晏姑娘。”
“嗯?”
朱未希惶惶問道:“不喝酒有什麼不好嗎?”
“沒什麼不好。”
晏三合安撫她。
“化念解魔就得問得細一點,每一處細微的地方,都得問到,有時還要查一查。你接着往下說。”
說什麼呢?
在朱未希的心目中,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我有心事不敢和娘說,都偷偷說給爹聽。我做什麼,爹都支持,哪怕做錯了,他都不罵我,也不和我講大道理,只會伸手戳戳我的額頭,說我是個傻孩子”。
真是個好父親啊,比我家那位還明事理兒。
小裴爺“嘖嘖”兩聲,正要誇幾句,晏三合的聲音突然橫出來。
“你做錯過什麼?”
“……”
朱未希愣了片刻,自嘲似地笑了笑,“晏姑娘,我的事和我爹的心魔沒什麼關係,我說其他的吧。”
“沒關係的,我也想聽。”
晏三合:“你就當是滿足一個朋友的好奇心。”
朱未希的喉間,一時間熱氣翻涌。
朱府規矩大,閨中女子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便親朋好友之間走動,小姐們除了攀比,還是攀比。
你的衣裳好看,我的手鐲值錢,眼裡就那麼一點俗物,無趣的很。
嫁到謝家,相夫教子,打理內宅,與人交際聊的都是家長裡短。
她活二十五年,什麼都有,還從未有過朋友。 “晏姑娘。”
她深吸一口氣,“我曾經看錯過一個人。”
晏三合:“男人?”
朱未希:“是!”
娘啊!
娘啊!
娘啊!
小裴爺壓抑住滿心快要溢出來的好奇,故作淡定的問道:“什麼樣的男人?”
朱未希:“遠房表哥,庚宋升,字景琰,外祖母庚家的嫡長孫。”
哪怕時隔很多年,朱未希說出這個名字時,聲音中仍然帶着一絲無法控制地戰慄。
嘖嘖。
表哥表妹,青梅竹馬的戲碼。
但一個京城,一個洛陽庚家?
小裴爺好奇道:“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在哪裡認識的?”
“小時候跟母親回洛陽小住時認識的,長我三歲。”
朱未希:“他十三歲鄉試第一,十四歲考上國子監,曾經是洛陽府遠近聞名的神童。”
曾經?
晏三閤眼中閃過暗芒。
小裴爺卻只關心,“他長得怎麼樣?”
“你他孃的真八卦。”
呃?
小裴爺不明所以地看着李不言:“八卦是什麼意思?”
李不言沒好氣:“自己悟。”
悟個屁!
就是罵人的意思,當他傻嗎?
小裴爺心中冷笑,不問問清楚長得怎麼樣,回頭怎麼給謝大哥通風報訊?
“不言,要不你去外頭走走。”
走什麼走?
李不言一屁股坐下來:“我得寸步不離地跟着你,大不了我不說話。”
晏三合無奈笑笑,偏過目光,“朱未希,你能看中的人,應該不會差。”
朱未希對上晏三合的目光,放在膝上的兩隻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何止不差,簡直聰明絕頂。
庚家本來就是世家,名門望族裡的名門望族。
庚家的男兒三歲啓蒙讀書,五歲入族學讀書,祖上曾出過一個狀元,兩個探花,七八個進士。
庚家的男兒就沒有不聰明的。
庚宋升是庚家男兒中的翹楚,先生說他若是肯多放幾分心思在讀書上,妥妥的狀元之才。
這人的長相更是不可一世,劍眉星眸,眉間還有一顆紅痣。
爹說這顆痣長得極好,是文曲星下凡哩。
世人都說讀書人都是傲氣的。
庚宋升卻不是。
世家的底蘊把他調教的溫文爾雅,和誰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若真有不足,就是這人做事喜歡偷懶,能使七分力,絕不使八分,剩下兩分用來遊山玩水。
“他來京城上國子監,從洛陽府出發,按理十來天就能到了。他一走,走了整整三個月。”
朱未希:“我娘在京裡等得急死了,就怕在路上出什麼事,還派人去洛陽府打聽,結果打聽的人都回來了,他還沒到呢。”
娘無奈,只得報官。
官府看在爹的面子上,派衙役沿路尋找。
誰知找一圈沒找着,說是多半被壞人取了性命,娘悲痛欲絕,打算親自去庚家報喪。
箱籠都收拾好了,這人卻登門了。
朱未希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那人高高大大,一身風塵,臉被曬得黑乎乎的,脣角彎起來,眼神裡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姨母,你爬過華山嗎?看過壺口瀑布?拜過五臺山佛祖?看過萬里長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