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坦承
馬車裡。
謝知非和裴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都是爲難。
求懷仁?
不用說,他肯定會幫忙。
但事情的來龍去脈要不要告訴他?
告訴——就意味着前太子巫咒案的事情也瞞不住。
瞞着——又該怎麼瞞?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謝知非已經沒有時間再一條一條分析利弊,果斷道:
“明亭,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心裡怎麼想的,三二一,我們一起說出來。”
裴笑也痛快:“成!”
謝知非伸出一根手指,兩根手指,第三個手指伸出來的同時,兩人異口同聲。
“告訴!”
“告訴。”
話落,兩人同時長長鬆出口氣。
爲什麼告訴?
因爲晏三合現在人在哪裡,情況怎樣,都是未知數,想要保她平安,只有靠懷仁。
懷仁是皇太孫。
他雖然比漢王小一輩,但說的話絕對有分量,而且有震懾作用,能讓漢王在動晏三合之前,先掂量掂量後果。
除此之外,也只有他有資格和漢王坐下來,進行談判。
這是一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第二個原因——
他們三人從小到大就是好兄弟,你有什麼事,我有什麼事,都不瞞着。
前兩回心魔瞞着他,謝知非和裴笑心裡就很愧疚,總覺得有種背叛了趙懷仁的感覺。
而這樁事情,也不像前兩樁那樣,可以瞞得住。
與其等着懷仁來問,不如他們兩個痛痛快快交底。
第三個原因——
當今陛下是點香人,放眼天下,除了漢王以外,懷仁是陛下最看重的人。
他如果出面,找準時機的話,說不定朱家還有一絲絲的希望。
沉默中,謝知非微妙地挑了一下眉,“明亭啊,咱們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裴笑清楚的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卻堅定的一點頭:
“不用擔心,我相信懷仁的爲人。”
……
趙亦時踏上游舫時,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諸多不對勁。
首先:搖船的人是丁一;
其次:竟然沒有梅娘;
最後:謝承宇和裴明亭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船艙裡等他,而是站在甲板上,兩人神情都很凝重。
再聯想到,這會天才剛剛暗下來……
他走上前:“說吧,出了什麼事?”
謝知非:“進艙說話。”
裴笑在邊上點點頭。
進到船艙,謝知非親自沏茶。
三杯熱茶端上來,裴笑一咬牙,爽快地開了口。
故事很長,從朱旋久的棺材裂開開始,講到一輪血月,陰界的烏鴉……
從陰界的烏鴉,講到桃花井、催命釘,講到天市、太微兩個小廝……
從兩個小廝,又講到巫咒案,講到沈家、沈杜若……
最後才說起沈炎德的遇刺,和晏三合今天的突然失蹤。
趙亦時原本神色還很平靜,聽到巫咒案時,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呼吸粗重起來。
裴笑最後一個字落下時,他的臉蒼白的像一張紙,雙眸裡前所未有地露出了驚恐。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從古至今,有些事情是一定像那搓紅狐狸毛一樣,沉入深井,再嚴嚴實實蓋上蓋子的。
但蓋子蓋住真相,蓋不住人心,更何況人的嘴,本就是這世上最不靠譜的東西。
所以趙亦時心裡一直很清楚,皇祖父當年上位的手段肯定不會光明磊落。
但這種事情別人能說能議,唯獨他這個皇太孫連想一想,都是對皇祖父的大不敬。
一來,他們是祖孫,血脈相連;
二來,沒有皇祖父當年的手段,又何來他如今的風光。
但他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這個井上的蓋子突然蓋不住,要被掀開來了。
掀它的人中,還有兩個是他的好兄弟。
“你們的膽子太大了!”
趙亦時忽而起身,怒道:“爲什麼不早點和我說?”
“怎麼和你說?”
謝知非擡眼看着他:“鬼知道朱旋久的心魔,竟然牽扯到這樁事,我和明亭暗中商量多少回,猶豫多少回,一個字都開不了口。”
“懷仁,我們告訴你,就是把你扯進來。”
裴笑嘆氣:“謝五十和我說,他站在你的角度往深裡想一想,都覺得難的不行。不知道,總比知道更安全一些。”
趙亦時無言以對,跌坐下去,後背一身的冷汗,“這會怎麼又捨得說了?”
謝知非:“晏三合不見了,再不捨得,也得說了。”
裴笑:“這小子喜歡晏三合。”
趙亦時不可思議地看着謝知非。
謝知非重重點頭,“還不是一點兩點的喜歡。”
趙亦時不由冷笑:“三點、四點還是五點、六點?”
謝知非脣一動,輕輕咬出兩個字:
“十分。”
怪不得!
怪不得!
趙亦時手指衝謝知非點點。
這人做事一向八面玲瓏,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心裡一本賬,從來不會把自己置於險境。
按理事情查到巫咒案,他就應該撤回來,還不顧死活地湊上去,肯定是爲了晏三合。
謝知非看着趙亦時變了幾變的臉色,一掀衣袍,跪倒在地,把邊上兩人都驚了一跳。
“殿下。”
他沉聲道:“承宇從來沒求過殿下什麼,今日這一跪,是想求殿下看在……”
“你他孃的給我閉嘴!”
趙亦時猛的一拍桌子,“明亭,把他的嘴給我塞起來。”
“要不……”
裴明亭嘆了口氣,“還是你自個動手吧,我其實也想跪一跪的,爲了晏三合……”
的婢女李不言。
剛剛在綢緞的庭院裡,那丫頭兩行熱淚,讓他心頭狠狠一酸,酸完又隱隱作痛。
她是李不言啊!
天不怕,地不怕,厲鬼走到她面前,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只會拔出軟劍,呵聲道:“來,姑奶奶會會你。”
可現在,她卻爲了一個晏三合落淚……
他莫名的想到了初見時,在刑部門口,那丫頭莞爾一笑,衝着所有人昂首道:
“一個人,一條命,救不出小姐,我要這條命幹嘛?”
晏三合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她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哪怕毀天毀地毀自己。
裴笑想到這裡,腿一屈,跟着跪了下去。
“行啊,行啊,你們一個個都跪着……”
趙亦時冷笑連連:“跪吧,有種就別起來,我一個人去漢王府要人。”
“懷仁?”
“懷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