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賣了
董承風從來沒有料到會有一天,會有這麼一個人,催促他痛快一點。
秦淮河上的這段日子,都是他在催促別人——
痛快一點離開;
何必要死要活;
都是你情我願的事。
“然後呢,你就這麼屈服了?”晏三合問。
“屈服兩個字用得不好。”
董承風灌了一口酒,誇張的挑起半邊眉毛,“除了權衡利弊外,我還多了一層考量。”
“什麼考量?”
“歷練。”
世間最繁華的地方,莫過江南,最富貴的地方,莫過於京城;京城最富貴的人家,莫過於皇家;
江南的煙花巷柳之地,他已經嘗過滋味,不過耳耳;
那京城富貴之地,他也想去走一遭,看看皇家人到底和尋常百姓有什麼不同?
是不是他們拉出來的屎,都是金燦燦的?
於是,他問,“除了彈琴,我還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
“我要喚你什麼?”
“殿下。”
“我不會向別人行禮。”
“可免去你的禮。”
“空口無憑,寫個字據,三年後不得阻攔我離開。”
“君無戲言,我的話,就是字據。”
“成交!”
“慢着,我也有條件。”
董承風傻眼了,心說你請我,還給我提條件?
“說來聽聽。”
“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給我彈琴的事。”
“這簡單。”
“三年以後,這段過往你不許再向別人提起。”
“我董承風不是愛吹噓炫耀的人。”
“除了太子府,哪裡都不能去。”
“爲什麼?”
“爲了你的安全。”
董承風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人是不是小心過頭了,一個小小的琴師,怎麼還有人想殺他?
“成交。”他痛快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晏三合又噗嗤一笑,“他不僅把你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連你的性子都摸透了。”
是啊,和你一樣都是狐狸呢。
去京城的路上,董承風才察覺出一點不對。
他去太子府給太子彈琴,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怎麼搞得神神秘秘,而且還鬼鬼祟祟?
不應該啊!
那他爲什麼要提這三個條件?
直到進了太子府,董承風才恍然大悟,靠,這人是怕他不同意,在給自己一點一點下套呢!
先用斷三指逼他做出選擇;
然後再提起師父,亂他心神;
最後用這些神神秘秘和鬼鬼祟祟,勾出他的好奇。
好傢伙,這算計他媽的絕了!
而他這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一頭鑽進這個圈套裡,連爲什麼找他彈琴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到了腦後。
他到太子跟前,問,“你非要我彈琴,到底是爲了什麼?”
太子正在換衣裳,頭也不回道:“本宮有失眠症,你的琴音能治。”
他媽的!
他媽的!
他媽的!
董承風恨得咬牙切齒,心說這事兒明明是他們求他,他明明應該佔上風,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這個本事,拿捏一下當朝太子……
結果倒好,一文錢,他把自己賣了三年。
狐狸! 真是隻老狐狸啊!
“從那天起,我暗中給他起了個名字,就叫趙狐狸。”
晏三合覺得用這樣一個稱呼來形容趙容與,心裡很是不爽,他若真是狐狸,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他其實還有一種辦法,用權勢壓一壓。”
“用得着你提醒?”
董承風翹起二郎腿,故意陰陽怪氣道:“你現在是求我講故事,胳膊肘往哪裡拐,要注意分寸。”
“我說的是實話,不是所有人都能禮賢下士的。”
一個琴師而已。
晏三合口氣十分的嚴肅。
“真要拿捏的話太簡單,你董家一大家子人呢,哪一個都能讓你屈服。他是因爲唐岐令的原因,才生出了這麼一副謙謙君子的心。”
董承風看着晏三合。
她穿一身男裝,衣服是爲她量身定做的,不大也不小,頭髮紮起來,用一隻木簪子定住,露出白淨的一張臉。
這臉帶着幾分清冷,眼眉像極了他。
但護短的樣子,卻又像極了她,簡直一模一樣。
董承風心裡不知是該酸澀,還是欣慰。
他猛灌了一口酒,道:“這些都是我後來才悟出來的,師父什麼都教會了我,就是沒教會我去算計別人。”
晏三合一聽這話,心又軟了,一個事事都體察明白的人,是做不了出色的琴師的。
更何況這人在草原生,深山長,從他在秦淮河上的做派來看,他其實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人。
這樣的人,簡單直接,不拐彎抹角。
“你進了太子府後,一切還習慣嗎?”她的聲音也柔下來。
“不習慣。”
一方二進小院,是他的活動範圍;
兩個婢女,是他每天能看到的活物;
日子無聊的想去死。
白日裡是見不到趙狐狸的,只有每天臨睡前的小半個時辰,他被蕭澤帶進寢殿,才能見上一面。
寢殿很大,也富麗堂皇,除了蕭澤外,還有兩個貼身的內侍,一個叫太平,一個叫焦玉。
一般他到的時候,趙狐狸已經歪在牀上,手上不是拿着一本書,就是奏章。
燈燭搖曳下的趙狐狸總是看上去很疲憊,眉宇之間有一道深深的褶痕,擡眼向他望過來的瞬間,那褶痕似乎更深一點。
他席地而坐後,開始彈曲。
通常的時候,趙狐狸只需要半首曲子,就能睡過去;如果有心事,就需要整首曲子。
他睡着後,太平和焦玉會輕手輕腳地把帳簾放下來,然後衝他揮揮手。
幾天下來,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這他媽的過的是什麼日子?
沒有酒,沒有女人,沒有男人,跟出家當和尚有什麼區別?
師父讓他歷練,可沒說讓他清心寡慾啊!
他瘋了一樣想念秦淮河上的生活;
又過幾天,他連深山裡的生活都覺得有滋有味,至少可以到處亂逛啊。
半個月以後,他寧肯斷三指,也想離開這鬼地方。
太他媽的無趣了。
不是說帝王將相的生活,都是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嗎?趙狐狸的宮殿裡,怎麼連個歌妓、舞妓都沒有?
“晏三合,你知道他每天過的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
“天不亮起牀,早飯也不吃就直接進宮,上早朝;午後回太子府,見客;
傍晚陪太子妃、世子用晚飯;用完,在園子裡溜達幾圈後,進書房呆着。
一個月三十天,天天自己一個人睡冷被窩,連個捂牀的女人都沒有。
初一、十五去太妃那裡坐坐,也從不過夜,府裡這麼多的嬪妃,就當成了擺設,偶爾纔會寵幸一下。”
董承風冷笑一聲。
“有時候我看着他,心想這太子當得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普通人有滋有味。”
這幾天父親太兇險,不僅腦梗,還吐的、拉的都是黑血,好在是險險扛過來了,感謝大家關心,兩更恢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