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會議室裡。
許安然坐在一邊的沙發上,而病人家屬以及院方的領導坐在另一邊。
氣氛有點靜默,這時的許安然無措地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着頭,看着自己白色的皮鞋,一顆心都高高懸着。雖然,那次的手術是她失誤,差點釀成大禍,但是她的潛意識裡仍然希望院方能夠從輕發落,讓她可以繼續做一名心胸肺外科的醫師。
哪怕封刀幾年,哪怕重新從high trianee做起,她都願意。
“許醫生,現在病人家屬坐在這裡,你對這件事情表一下態度!”院方主任面色一沉,冷冷地說道。他看着這位年輕,美麗,而富有才華的醫生,心中百感交集。
她做事果斷,膽大心細,學歷又高,很適合做心胸肺外科的醫生,他本來很看好她的。只是,對於醫生來說,任何人爲的失誤,都是不允許的。本來,念着她的才華和技術,他並不想爲難她。
但是,也不知道,她惹了誰……院長竟然親自下指示說,要從嚴處理。他也只能愛莫能助。
許安然點了點頭。她站直了身子,一臉歉意地朝着病人家屬,深深鞠了一躬,誠懇地說道:“病人家屬們,你們好!至於上次對於病人所做的心包穿刺的手術,是由於我個人的原因,給病人帶來了更多的痛苦。在這裡,我向病人以及病人家屬表示深深地歉意,對不起,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重新給我一次機會,謝謝!”
這些話,確實發自他的肺腑。
做醫生,本來是希望爲病人緩解痛苦的,但是由於她的疏忽,卻給病患帶來更多的苦難……
病人的太太斜睨了許安然一眼,聲音嚴苛:“道歉?道歉頂什麼用?我們來私家醫院的目的,不就是想給我老公更好的醫療環境。可就是因爲你,我老公差點沒命!要不是別的醫生醫治及時,我老公的命就要活活給你醫沒了!”
縱使許安然會料到,可能對方的家屬會言語上的苛責,但是,當她真正聽到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很難過的,所有的酸澀一下子都涌上了喉頭,眼眶開始溼潤起來。
她一直都是一個努力的人,她不一定最聰明,但卻一定是最努力的那個!在美國求學,她甚至害怕戀愛會影響她的學習!她爲了成爲一名醫生,她放棄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可,現在,她卻失誤,卻讓病人遭受苦難。她開始質疑起自己,也許,她並不適合成爲一名醫生!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許安然發現除了說對不起之外,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病人太太打斷道:“不行!說對不起也不行!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做醫生。你要是繼續做醫生,醫治別人,難不成會害死更多的人!我老公已經差點沒命了,天知道你以後會不會繼續犯錯!”
許安然重重地一怔,沒有資格做醫生?永遠不能做醫生?夢想碎落一地,支離破碎。
“不要……不要這樣!”許安然喃喃道,眼淚已經滑落下來了。她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坐在她身邊的院方領導,不要下這樣的處分,一旦她的檔案裡有這樣的處分,她的人生就有了污點。就算她不在這家醫院就職,她也根本無法再醫學界立足。
心胸肺外科的張主任終是不忍心,開口求情道:“病人家屬,我也很理解你的情緒。許醫生已經真誠地向您道過歉了。希望你能夠給她一次機會,畢竟她還年輕着!”
病人太太搖搖頭:“這怎麼行?不行!絕對不行!你們醫院要是想要不給她處分,我一定會讓這件事情鬧出去的!到時候,不要說她這個小醫生了,想想看,你們醫院的名聲,到時候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了吧!”她早已收了好處,再加上心頭本來就有怨恨,現在她纔不會放過她呢!
淚水蜿蜒進嘴角,她已經知道了,她不能繼續做醫生了……
不能了……
院方的主任討好地說道:“王太太,我們知道了……我們會按照您說的意思去辦!希望,您也不要對外面的傳媒提起這件事情,您看,行嗎?”
病人太太點了點頭,嘴裡嘀咕道:“這還差不多!”
許安然的心驟得縮緊,苦笑起來……一次事故,所有的夢想都沒了!她再也不能繼承爸爸的醫學精神,給病人治病了。八年的努力,從小的願望,到此就全部結束了,結束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留下……
許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會議室,是怎麼走出醫院的。她知道周圍有許多病人和以往親切的同事投來的不友好的眼光,嘲諷,不屑,惋惜,但是這些難受都比不上心頭的痛和苦……
她悵然若失地走在馬路上,眼淚就這樣肆意地流了下來。
路人好奇和打量的目光,她不管也不顧……沒了,什麼都沒了!不能再做醫生,沒有了焱辰,她還會有什麼呢?當天平原本都放着東西的時候,她猶豫着,她認真地抉擇着,她害怕一旦判斷失誤,會失去天平另一邊的東西。
但,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天平裡不再有東西需要去權衡,需要去抉擇。
她最後可能擁有的,只有年少的回憶和孟焱辰了!
不管用多少代價,不管要多卑鄙,她這次絕對不會退縮了……想着,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破涕爲笑。想着,與那個如毒蛇一樣的男子的對話,她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那份文件,需要栽贓……栽贓誰都無所謂,她的心裡卻早有了定論。那就是楚翹!到時候,如果焱辰發現,偷文件的人是楚翹,他會多失望,會多心涼,到時候,他就不怕他們之間沒有間隙,沒有她可以處的位置!
眼中閃着惡毒的光,嘴角漾着明媚的笑容,右手輕輕一揚,一輛的士停在她的面前。打開車門,坐在了舒適地座位上,沒有了眼淚,臉上有的只是還未風乾的淚痕。
司機回過頭,客氣地問道:“小姐,你要去哪裡?”
許安然淡淡地答道:“去孟氏大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