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珉坐在自己的工作室,眼光落在桌几上的手機。
在暗夜中,屏幕發出幽幽的藍光,因爲震動的關係,在桌子上打轉。上面顯示的葉長髮來電。
明明他是他的骨肉,卻仍然冰冷地爲這個電話號碼賦予一個冰冷的名字——葉長髮,而不是爸爸。爸爸,這個字太過遙遠。在他的記憶裡面,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媽媽和自己。
記憶飄遠。
昏暗的醫院裡,吊扇在病房上房轉着,發出刷刷的風聲。
整個房間裡瀰漫着一股冰冷淡薄的酒精藥水的味道,就算讓正常人都會覺得不自覺地緊繃身體。一個小小的男孩趴在病牀上,抓住女人的手,認真地說道:“媽媽,你一定要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
沒有其它的臺詞,只是一遍重複一遍,不厭其煩,怕是病牀上的女人沒有聽見。
時間久了,小男孩的聲音都變了調,暗啞低沉,一點兒不再有孩子那般的稚音。
“媽媽,你一定要好起來!”
不知道是小男孩說得第幾遍,也許是女人的病好轉了,或許也是小男孩的呼喚把她從痛苦中拉回來。女人睜開眼睛,淡淡地望向小男孩。她顫抖地伸出手,小男孩看見了,連忙遞出了自己的小手:“媽媽……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小男孩沒有哭,只是眼底寫着濃濃的哀求。
女人努力地點了點頭:“好,媽媽會怒……力的。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她說出來的話支離破碎,並不完整。但是,小男孩卻不在乎,另一隻手撫了撫女人的臉龐:“嗯,我等媽媽好起來,到時候和珉珉一起回家!”家變得越來越大,沒有媽媽的家,再大也只是一個冰冷的地方,甚至比這個病房看上去還要寒冷,讓人害怕。
“嗯。”女人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眼睛輕輕闔上,呼吸也變得比越來越微弱。
小男孩不知道,仍然抓着媽媽的手,卻感覺手變得很冰冷。到這時,他才感覺到深深的害怕,小手不停摩挲着媽媽的手,做的只是希望她能夠重新變得溫暖起來。
但,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再熱起來。
後來,那個男人來了,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冷漠,公式化,連一絲傷心都沒有。
小男孩沒有落淚,只是看着自己的母親連着牀單一起被送進冰冷的太平間,淡淡地站在人羣裡,不哭也不鬧。冰冷,以至於現在聞到酒精味道,他的心還是會隱隱做疼。
桌子上的手機似乎沒有泄氣,一直在打。
終於,葉玄珉伸手,把桌子上的手機撥通。
“玄珉,你怎麼現在才接我的電話?”話筒裡傳來的是葉長髮質問的聲音。
“有什麼事情嗎?”冷冷的一句,比對陌生人還要惜字如金。
“你怎麼這麼和我說話?你把我當你的父親看嗎?不要以爲我一直隨着你,就拿你沒有辦法!”葉長髮的聲音冰冷。
“直接說吧!”葉長髮打電話給他,一定是有事。
不然,他沒把他當父親,捫心自問,他有把自己當成是兒子嗎?他也只會在有事的時候,纔打電話給他。
“好。大華電子董事的女兒宋佳妮,是我爲你相中的妻子。她不僅長得漂亮,人也很能幹,馬上要從瑞士留學回來,與大華電子聯姻也對我們葉家有好處……我幫你約好時間了!”
“我沒興趣。”葉玄珉淡淡說道。
“你沒見過,怎麼就說沒興趣?”葉長髮隱忍着怒意,問道。
“我對送上門來的女人向來是沒有興趣的。如果你覺得聯姻會不錯的話,你現在也是單身,你娶她也不錯。”葉玄珉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用上嘲諷的口吻。
“你個逆子!”葉長髮吼道:“看來,是我對你太過於仁慈了,把我對你的容忍當成是放縱。你再怎麼不想認我,你也是葉家的人?這一次,宋佳妮,你一定要娶。你不娶,我自然也會想辦法讓你娶到她。還有,那種亂七八糟的女人不要給我帶回我們葉家,我葉長髮決不認的!”
葉玄珉掛斷電話,然後摁了關機。
他絕不會聽從葉長髮的操縱。他的容忍當成是放縱?容忍嗎?不過是給他吃,給他穿,讓傭人來照顧他。他對萍姐的親情都比他這個親生父親來得深。還有,當媽媽走的那一瞬間,媽媽蒼白的容顏,他冷漠的眼光,他這一輩子絕對是忘不了的。
而那一邊,葉玄珉的眼光卻變得寒冷起來。
自從玉蘭死後,他對他就從未消除過敵意。其實,他對玉蘭還有葉玄珉是懷有愧疚,但是很多事情,卻從來沒有表露出來。
濃墨的夜色中,一架波音客機緩緩地從北歐試了過來。
刺眼的光芒在墨色的天空中,劃下一道漂亮的線形。如果不仔細看,別人只當是黑夜中的一顆璀璨流星。
衝入跑到,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緩衝,飛機穩穩地停了下來。
美麗的空乘小姐用甜美的聲音播着語音,乘客們紛紛走下飛機。
一雙漂亮的水眸閃着靈動的光澤,小小的薄脣勾起一絲溫柔的笑容,白嫩的小手把身邊的帽子戴在了頭上,站起來,一襲水藍色的衣裙清新雅緻,把她欣長的身子描繪地驚爲天人。
她拎着一個小小的手袋,走下飛機。
她所到之處,她就彷彿是那靚麗的風景線。
有幾個膽子大一點的男人和女人拿出手機,想要偷拍她的照片。
她看到了,並沒有大呼小叫,更沒有躲閃,卻只是衝着他們柔柔地一笑,還是方便他們拍下美麗的瞬間。
那些拿手機的人都不禁嚇了一跳,沒想過被偷拍的還這麼好脾氣的。
“哇……人漂亮就算了!連脾氣都這麼好!”
“會不會是電影明星啊?”
“從來沒見過啊!比一些電影明星還好看很多呢!”
“……”
宋佳妮很習慣聽到這樣的褒揚,卻只是溫柔地在笑,溫婉地拿着手中的小手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