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伊依氣憤地叫道:“如果,做你的女人就連最起碼的自由活動都沒有,我寧可不要做你的女人!我寧可選擇貧窮的生活,就像小時候生活在魚街那樣自由,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海裟欏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好!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幾個要求……”這丫頭兒心真是野了!硬對硬只會讓她更加叛逆,必須迂迴戰術了……
伊依意外地看着他,居然答應了:“你說說看!”
“第一,你跳舞的片兒區,必須由我指定!時間也由我來安排!第二,在你十八歲以前,不許再提回魚街的事情!第三,分房間睡的事情,也不許提了……”
魚街,東門海鮮市場……
上午的海鮮市場熱鬧非凡,空氣中漂浮着濃重的海味兒,小攤販們兒一個挨着一個擺攤。喧譁響亮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中:“新鮮的紅利魚哦!深海的大龍蝦哦!快來看一看、瞧一瞧呀……”
提着菜籃子前來採購的大嬸、阿姨、老太們兒在市場裡緩緩地移動着,挑剔的眼神兒喵來瞄去!活蹦亂跳的琵琶蝦、張牙舞爪的螃蟹、各式各樣新鮮的海產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咚!……”清瘦的伊雪,雙臂抱起一個裝滿龍蝦的大水桶,用力擡起放在自己的攤位上!她微微喘氣,擦去額頭上的細汗兒,拿起攤位下的水壺喝了一口,不敢怠慢太久,又急忙低頭整理起伊家攤位,希望給前來採購的客人們兒,留下一個整潔乾淨的印象……
伊雪對着來來往往的客人們兒,露出一個真誠而甜蜜的微笑:“大哥買魚嗎?大姐,買不買蝦?來看看吧……”
不遠處的海鮮市場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悄悄地停在路邊。透過茶色的玻璃窗,一個戴着墨鏡的女人呼吸急促地張望着這裡……
寬邊黑色的眼鏡,遮擋住女人大半張兒臉,黑白對比之下,她的肌膚愈加顯得雪膚玉肌!看不出她原本的神色,只見,一滴兒晶瑩的淚珠兒悄然滑過潔白的臉頰……
“是她嗎?……”鮮紅的嘴脣在微微顫抖着,白潔的手指趴在車窗邊緣……
“嗯!……”坐在一旁的李專家,嘆息着點點頭:“是她!她叫伊雪,今年十五歲,是伊家現在唯一的女兒!聽說原先有一個姐姐,比她大幾歲,很早就失蹤了!我調查過伊雪的戶籍證明了,她的出生日期就是某某年的七月二十六號!……”
女人低頭輕輕地抽泣着:“她纔多大呀!怎麼能做這麼重的活計兒?他們有沒有把她當人看?……”
海鮮市場裡,戴着圍裙兒的伊雪,正熱情地招呼着一個老太太:“大媽,今天的雞腿螺特別新鮮呀!您看看,這個頭兒多大,我給你稱兩斤吧?回家用姜蒜爆炒一下,很夠味的……”
老太太側歪着腦袋,一隻肥胖的手在魚筐裡翻騰着,捏捏這一隻,有掂掂那一隻:“這螺兒死了沒?我看不像是新鮮的,你這個丫頭可別哄我老太婆?死螺是吃壞肚子的……”
“不會的、不會的……”伊依討好的說道!她雙手捧起一把兒螺:“保證個個都是活的!你碰一碰、聽一聽就知道了……”
伊雪熟練地撿起兩隻螺,相互輕輕地碰擊着:“您聽着聲響兒,多清脆呀!都是活的,我絕對不敢騙您,我天天都在這裡做生意呢!若是死螺,聲音兒就悶了”
“行了、行了……”老太太擺擺手:“給我稱兩斤吧!給我便宜一些,要全部挑新鮮的哦,回頭發現死了一個,我就過來找你算賬!……”
“放心吧!您就放心吧……”伊雪高興地稱起了雞腿螺:“我從來不騙人的!我還指望着您每天都來呢!……”開張大吉呀!今天早上的第一筆生意做成了……
老太太翻着白眼兒,用手指着伊雪:“小丫頭,你要給夠秤哦!我等一會兒還要找個稱試試……”
賣掉了兩斤雞腿螺,伊雪喜滋滋地將皺巴巴的幾張毛錢放進自己的口袋裡!又過來一個買魚的男人,挑選好、稱好重量,伊雪幫着客人殺魚!……
女孩低頭兒蹲在攤位旁邊的大水桶前,將那一條兒大魚猛地摔在案板上,先給它摔打暈了。她熟練地拿起是鐵刷子去鱗,‘沙沙、沙沙……’一陣兒響,銀光閃閃的魚鱗片兒紛飛落下,不到一分鐘就搞定了!她嫺熟的把魚肚子剖開,將血淋淋的內臟取出來,污穢的髒物留在她的手心裡,她絲毫沒有在意,神態自如、見慣不怪!最後,她從魚頭裡挖出了苦澀的魚鰓,把魚包好恭恭敬敬地遞給客人,並謙虛地說着:“謝謝您、謝謝你!明天還要來呀!我把最好的魚都給您留着!”……
客人走了!伊雪急忙轉身對着旁邊攤位的阿姨說道:“方姨,請你幫我看兩分鐘,我上個廁所去!馬上就回來……”
“去吧!去吧……”方阿姨揮揮手!小丫頭,立刻轉身兒跑了……
伊雪幸勤的勞作、討好客人的笑容、她一連串兒熟練的殺魚動作,只看得遠處車子裡的人心酸不已……這孩子小小的年紀,到底吃了多少生活的苦呀?……
車子裡的兩個人,看了伊雪整整一個上午,看着她忙來忙去、滿頭大汗,就連喝水、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看着她卑躬屈膝地張羅客人,看着她喜不自禁地數着口袋中那一疊皺巴巴的錢……
女人的心揪成了痛苦的一團兒:“不行!我再也不能容忍她過這樣的日子了!我要把她帶走,讓她得到本就應該得到的生活!……”
李醫生,搖頭說道:“紫秋,你不要衝動!你把她帶回去,你怎麼和妹夫解釋呢?你的兒子,赫連家的嫡傳大少爺,正好好地在英國留學呢!你還要掀起驚天大浪嗎?你從來都是這麼任性,你都幾十歲的人了……”
“可是、…可是,我怎麼能夠忍心……”紫秋夫人低頭摸着眼淚:“我已經拋棄過她一次了,我對不起她!我怎麼忍心看她過着這個非人低賤的生活?她、她纔是赫連家族的繼承人呀……”
“唉!不要說胡話了……事已至此,追悔莫及!”李醫生感嘆道:“我幫着你照顧她吧!我會常常來看看她,給她一些資助。那個王秀英現在患上了肺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肺癆?……”黑墨鏡下的臉,出現了驚恐之色:“是肺癆!那會不會傳染給我女兒?不、不、不行……我一定要想個辦法,儘快把孩子帶走。這個鬼地方,我永遠都不會讓她回來了,我要讓她忘記這裡所有的一切……”
人來人往的東門海鮮市場裡,熱鬧非凡……
伊雪蹲在一個大水桶旁殺魚,她低頭苦幹、動作麻利!污濁的髒水兒混着死魚的血水兒流淌在她的腳下。她的手臂上沾滿了銀色的魚鱗片兒,她赤裸的腳趾兒浸泡在水裡有些發白!不時,有幾滴兒魚血濺落在她的臉頰上,她也不以爲意,繼續剖魚……
一雙兒乳白色的高跟鞋出現在伊雪的視線裡,她手裡的動作沒有停,頭兒也不擡的問道:“阿姨,買魚嗎?對不起,等我一小會兒,這條兒魚馬上就收拾好了!我一會兒幫你挑一條兒新鮮的……”
幾絲兒凌亂的頭髮垂在伊雪的額頭前,她愈加麻利地解剖這條兒魚了,今天的生意可真不錯,又一個客人來光顧她的生意了,她可得抓緊時間,人家客人等得不耐煩就走了!她彎腰從大水桶裡撩起一片兒清水,將這條兒解剖好的魚稍微清洗一下,再從背後拉了一個塑料袋裝好,站起來遞給一個老頭兒:“爺爺,您的魚好了!謝謝您哦,十塊錢兒……”
老頭兒給了錢、接過魚走了,伊雪這纔有功夫轉身兒面對這位新客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兒,伊雪的心頭兒不由吃了一驚……在這個破破爛爛的海鮮菜市場,很少可以見到如此尊貴的女人呀!……
那位夫人就站在伊雪的正前方,雖然看不清楚她的全部面目,可這個女人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優雅與貴氣,無以倫比……
寬大的黑色墨鏡遮住了女人大半張兒臉,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的紅粉,弧線優美的雙脣如玫瑰花瓣一般兒嬌嫩,微卷的褐色長髮隨意地披在她的肩頭,米白色的披肩小外套更加襯托出她一等一的絕佳氣質,鑲着白花邊兒的翻領,墨綠色的長褲將她襯托得神秘而優雅!那一份兒潛在的溫柔、尊貴的美感,如同一朵兒豔紫的牡丹花般兒高貴而憂鬱……
伊雪急忙將自己的兩隻髒手在圍裙上抹了又抹,羞澀地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她的聲音更加有些怯怯諾諾:“阿姨,您……您想買些什麼呢?……”和這麼漂亮尊貴的夫人說話,她心裡好發慌呀!奇怪了,她這樣氣質的夫人怎麼會親自到這個污穢骯髒的地方呢?應該有傭人來買菜呀?……
那位夫人的嘴角,勾起一絲兒完美弧度,透着一股淡淡的傷感!墨鏡後面的眸子,幾乎要溢出淚水兒來!她的嘴脣動了一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眼前的女孩兒,看起來非常的嬌小玲瓏,她的模樣和個頭兒哪裡有十五歲?她簡直就象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這一定是貧苦人家長期的營養不良而造成的!那一張兒瘦小尖細的臉蛋上一雙兒晶亮的眸子,明淨而清澈!兩條兒細緻烏黑的辮子,隨意地垂在雙肩之上,額頭凌亂的頭髮間滲出細密的汗珠兒。女孩兒羞澀地淺淺一笑,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盡顯柔美讓人心生喜愛憐惜之情。她滿面疲倦、眼圈發紅,依然能看出她嬌小的臉型和精緻的五官,全身充溢着少女的純情與嬌柔……
這就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是自己身上落下來的肉兒呀!十五年來,魂牽夢繞的親生女兒!……
當年,在那個昏暗骯髒的私人小醫院裡,窗外的颱風暴虐着吹着,小小的女嬰兒躺在她的懷中撕心裂肺地‘嗷嗷……’直哭,小小的她像是知道馬上就要遭遇母親的拋棄了。緊接着就停電了,周圍變得一片兒漆黑,她知道這是表哥的‘傑作’。時間異常緊迫,她必須在停電的時候完成兩個孩子的交換,她就連親女兒臉頰一口的時間都沒有了,就把孩子給丟出去了……
紫秋夫人臉色發白,肩膀微微發抖着,真想一把兒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呀!然,她不行、現在還不行……
伊雪看到這位漂亮的夫人長久站着發呆,心情窘迫又奇怪!雖然看不到墨鏡後面隱藏着的那一雙兒眼睛,卻能夠感受到那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兒!……
伊雪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阿姨,您想買魚還是買蝦?……”
女孩兒怯生生地注視着她,那一雙柔軟到心悸的大眼睛,彷彿隨時會滴下淚兒來……這位夫人真是特別,站了半天一聲兒不吭,難不成看不中自家的魚蝦?
伊雪鼓起勇氣來熱情地推薦着:“阿姨,今天的魚很不錯哦!都是深海魚,沒有污染過的!你買一些吧?阿姨、阿姨……”
紫秋夫人猛然醒悟過來:“哦……”她低頭裝作看魚的模樣,掩蓋着自己的心虛。不知道是對‘女兒’的內疚感?還是初次見面的激動?紫秋的心‘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