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海的味道!是鹹的味道!是魚的腥味!是家的味道!……
蒙在眼睛的紗布被揭開了!她那美麗的眸底寫滿了驚歎,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魚街!是她的家!……
矮小破舊的房子,屋檐上懸掛着曬乾的海帶、堆滿魚筐魚簍的小院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破窗戶,還有那‘吱吱扭扭’亂叫的小木門……
媽媽的家!秀英媽媽的家!……
不是在幾年前被熊熊的大火燃燒盡了嗎?不是早就變成一堆兒黑嗚嗚的廢墟了嗎?不是早就家破人亡了嗎?……
爲什麼?好端端的在她的眼前?這是夢境?還是現實?或是,時光在倒流……
伊依的眼圈溼潤了,她渾身顫抖不已……
媽!我回來了……
媽!我是伊依!你日夜思念的伊依!爲了我,你哭瞎了雙眼……
她激動的甩開了他的手,猛地衝進了院子,跳過那熟悉的小木墩板凳,越過那童年的小木椅,她推開了房間的門……
熟悉的圓木餐桌、熟悉的梨花箱子、熟悉的破布衣櫃、熟悉的老式油燈、熟悉的大牀上是粗印花布的牀單,還有秀英媽媽親手爲她縫製的花布娃娃!發黃的舊蚊帳上,用碎布頭兒補了兩個洞兒,在晚風中輕微晃動着……
餐桌上放這幾個玻璃杯子!杯子裡溫熱的水,還冒着嫋嫋的白煙兒。那杯兒身上印着小螃蟹圖案的,就是伊依專用杯子。似乎,媽媽沒有死,更沒有走遠!就在她的身邊……
她激動的不能遏制,手腳顫抖着走到牀邊,抱住媽媽使用過的枕頭,貪婪的嗅着……
她擡起淚眼迷濛,憂傷的看着屋子中一件件兒熟悉無比的物品!她彷彿看到秀英媽媽的身影在屋裡、屋外忙碌不停,媽媽擡頭慈祥的笑着問……
“伊依,肚子餓不餓?……”
“這孩子,看你玩得滿頭大汗……”
“快去洗洗手來吃飯,天天弄得像個泥猴子,小心長大了嫁不出去……”
一串串兒激動而悲傷的淚水,從她雪白的臉頰上滑過……
“這桌子腳缺短了一塊!……”海裟欏的手滑過粗糙的桌面:“聽說,是你小時候調皮,用刀子砍的!我叫人照樣割掉一塊,形狀上差不多吧?……”
他走到窗口處:“這牆上的菸灰痕跡,是你小時候玩火留下的!爲此,你爸爸追着你打、跑了兩條街!……”
“哇……”她失聲痛哭起來!這是真的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她的家沒有毀掉,和童年時代簡直一模一樣……
一雙溫暖的手按住了她不斷顫抖的肩膀:“看你?想給你一個驚喜的,誰知道你會哭?不該帶你來的……”
她轉身抱住他的腰,緊緊地抱着哭泣!她的腦袋深深地埋在他的小腹上,十根指甲狠狠的扎進他的肌膚裡,他痛得微微蹙眉,心情卻是十分的愉悅。她把她的氣兒,都撒在他身上了,她信任他了……
她的淚水濡溼了他的衣服,她擡起淚水漣漣的臉蛋:“你是怎麼做到的?裟欏……”
“我欠你一個家……”他柔和地摸着她的腦袋:“所以,現在我還你一個家……”
“謝謝你、謝謝你……”她咬着他的衣服,止不住的抽泣着:“我很開心!我真的很開心……”
張奶奶、劉嬸子、朱太婆、阿勇伯……
一張張兒慈祥的、佈滿皺紋的臉柔和地看着伊依!昏黃的燈泡懸掛在屋頂,發散着濛濛虛幻的光芒兒。小小的破屋子裡,大家圍着餐桌,坐滿了人!都是伊依熟悉的臉龐、熟悉的聲音……
伊依的眼睛緩緩地看了一圈,一時之間覺得心神恍惚!這是哪裡呀?真的是魚街嗎?爲什麼這麼多的鄉親都坐在她的眼前?可她明明是在北方的玉都城裡,蒙着眼睛不過走了十分鐘的時間,就來到了千里之外的南方魚街?太傳奇了吧……
伊依疑惑的眼神瞟向了海裟欏!……
他輕微一笑,優雅的端起桌上的茶壺,給各位老人倒上一杯:“各位長輩,這段時間你們幸苦了!來,請大家喝茶……”
張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海裟欏,極其欣賞的說道:“這位年輕人,長得真是帥呀!你的模樣,超過我們魚街海鮮市場的魚頭大王了……”
“噗……”伊依差點兒將嘴巴里的茶水噴出來!急忙捂着嘴巴,彎腰低頭連連咳嗽着:“咳咳、咳咳……”
海裟欏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小聲的責備着:“真笨!喝水都能嗆着……”
劉嬸子說道:“那可差遠了!魚頭大王年輕的時候,還算是可以!現在的皺紋比我都多呢!……”
海裟欏神態平和、一臉正經的問道:“哦…想必那魚頭大王以前很帥吧!…”
朱太婆面臉的驕傲:“那是!魚頭大王是我們魚街有名的美男子,他年輕的時候,只要在海鮮市場一出魚攤子,案板上的魚頭兒立馬就被大姑娘、小媳婦給排隊搶着買光了,誰都想跑去和他說說話呢!生意火熱的直讓我們眼紅呢!……”
阿勇伯插嘴說道:“年輕人,別聽這幾個老太婆胡扯了!那魚頭大王比不上你,他渾身冒着雨腥臭味兒,那裡比得上你一表人才、文質彬彬!……”
文質彬彬?伊依的嘴巴,快歪咧到了耳朵邊兒上!他們若是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男子,就是橫行稱霸於海上的海盜頭子,只怕全都嚇得暈倒過去了……
“哎……”伊依剛想說話,就被海裟欏扯過肩膀來:“喝水吧!再喝點水……”一杯茶水堵住了她的嘴巴!……
朱老太問道:“小夥子,你是在大公司裡上班吧?聽說,北方的大公司一個月可以掙幾千塊錢呢!伊依,你可真有福氣呀!嫁給這麼有錢的公司職員……”
伊依哭笑不得:“張奶奶,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呀?……”
張奶奶渾濁的老眼裡發出一道兒亮光:“坐飛機來的呀!呵呵,沒有想到?我們這些老骨頭,一把年紀了還可以坐上飛機,飛到天上去……”
劉嬸子也興奮的說道:“是啊、是啊!……我看到那一片片兒白雲就在身邊飄呀!可比坐海船穩當多了,一點都沒晃悠。等回去以後,要給街坊們說說,坐飛機可痛快了!呵呵……”
“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伊依忍住不叫起來!……
阿勇伯笑意盈盈:“都是你的這位老公呀!他派人把我們這老街坊們請過來的,說是要造一個房子,和你們老伊家以前的房子一模一樣!他說你是南方海邊的丫頭,嫁到北方總是想家,要給你造一個南方魚街的老家,給你解解悶兒。我們這些老人,以前天天去你們家串門子,當然是我們最熟悉了!我們依照各自的回憶,指揮着一幫工人們造的……”
伊依嗓子哽咽一下:“謝謝你們!……”原來是這樣!……
她壓抑着激動的目光看向海裟欏,他那一雙幽黑的眼眸中盪漾着淡淡的愛意!她不得不再次感動了,感受着他的真愛,他做這些事情,真是用心良苦!……
“建這房子,可費了不少功夫呀!伊依丫頭兒你真是有福氣,我老太婆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會心疼老婆的男人!他說一定要給你個驚喜看看……”劉嬸子羨慕的說道!……
張奶奶接着說道:“你這位海先生要求精益求精,一點兒都馬虎不得,全盤按照你們家的老房子來做工。他天天晚上過來查看,還親自修理了這破木門呢!你看……那天晚上,他的手不小心兒被錘子給砸了一下,都青紫了呢!……”
伊依緩緩的握住了海裟欏的手,果然,左手的指尖上有一塊兒青痕印子……她輕輕摸着他的傷痕,不知道說什麼好?堂堂尊貴的首領,擁入幾十億身家的男人,操縱着無數人生死的男人,居然爲她做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怎不叫她心亂情迷?……
“早就不痛了!……”他低聲安慰着她:“都是我笨,小時候接受訓練時……沒有學過木工活兒!…”可恨那殺手訓練沒有這一項呀!……
朱太婆感慨的說道:“最難得的是這些舊布料,現在都沒有買了,那些小作坊都停業好多年了!你的這位先生,有專門派人坐飛機回魚街找,才從就倉庫裡翻出一些料子,做了這個牀上用品!……”
她的手和他的手,悄悄的十指交叉,在餐桌下面緊緊地握住一起……
“耽誤你們時間了……”伊依忍着眼淚低下頭去……
“不耽誤、不耽誤……”幾位老人客氣的擺手:“你的先生給了我們很多工錢呢!還給我們買來回的飛機票,可比賣魚划算多了。其他的鄰居們兒都羨慕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