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願意讓他傷心呢?一想到這一點兒,她的心就難過的要命……
伊依的目光,逐漸地堅定而自信起來,她咬着嘴脣喃喃自語……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想出來。沒有什麼困難可以嚇倒我伊依,我是最棒的、最棒的……
她擡頭,重新冷靜地審視了一下這個擁擠的船艙。前方的盡頭處,有一條兒簡易的木梯子直直先上,通到上方的一個出口處。估計,那裡就是走上船甲板的通口。不過,爲了防止女人們隨便走上去,那個通口一定被人從外邊牢牢地鎖起來了。要是能想個辦法走出去看看就好了……
鶯子,悄悄地打量着伊依的模樣,心裡頭暗暗想到,這個小丫頭的五官,長得還挺漂亮的!眼睛雖然不算是太大、鼻子也不算是太高,綜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特別和諧、舒服的美感!特別是她那清澈如水的目光,帶着一絲堅強的意味,與船艙裡這些死氣沉沉的女人們,完全不同……
鶯子,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個誰?一一,海上的一個月很難熬呀!我們兩個人就相互作個伴兒吧?我在這裡都沒有人可以說個話兒,這些女人個個都很呆、很木,像是我欠了她們的錢一樣……”
伊依,友好地看了她一眼兒,點點頭:“好啊!我也很喜歡交朋友……”
她們兩個人的四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鶯子說道:“我們兩個人可是真正的患難之交哦……”
大船,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乘風破浪,更加劇烈的搖晃起來!彷彿遭遇到了巨大的海上風浪兒,船艙裡的空氣愈加地憋悶了!女人們兒,像是做上了高低起伏的‘過山車’,一會兒被高高的甩起來,一會兒又失去重心的向下跌去……
“啊……喲啊……”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音,連綿不斷。大家,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彼此碰擊着……
終於,有人禁受不了暈船了!船艙裡,到處都是‘呃……呃……’的嘔吐聲音。很多女人,不管不顧地噴吐着,污穢的東西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味道,瀰漫在本就污穢不堪的船艙裡……
鶯子,迅速地拉了伊依一把兒:“快讓開!……”
“哇……呃……”伊依身邊的一個女人,嘔吐了出來,差點兒噴到伊依的臉上……
伊依,慌忙握住鼻子,遮擋住這難忍的噁心!好險呀,幸好被鶯子及時的拉開了……兩個小女孩,縮在船艙的角落中,及其厭惡的看着船艙裡的情景,這簡直就是一副‘人間地獄’圖呀……
‘啪啪……啪啪……’的巴掌聲音,擊打聲音,吵鬧聲音,充斥着狹隘的空間裡!有幾個女人,居然扭打在一起,扯着對方的衣服和頭髮在地上翻滾着……
“啊呀……你吐到我身上了……”
“好惡心呀!你給我滾遠點兒……”
一時之間,罐頭樣的船艙裡,如同一鍋亂七八糟翻騰的熱粥……
船艙裡,更多的女人有意無意的參加了這樣無謂的‘戰爭’中來,撕扯住別人的衣服和頭髮,歇斯底里的喊叫着,似乎想在爭鬥之中,來檢驗自己的心是否還活着?來證明自己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貨物?……
大船,依舊在浪濤兒中翻滾起伏,一會兒向左邊傾斜,一會兒向右邊傾斜。在哭喊中渲泄的女人們兒,隨着船兒身而東倒西歪,到處都是打鬥的身影,到處都是無助的呻吟!伊依和鶯子,躲在船艙的一個夾角中,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注視着這不同尋常的一幕兒……
羣架!一場奇特而無奈的羣架。與其說,她們是在和別人打架,更不如說是跟自己打架……
突然……頭頂兒傳來一陣兒‘叮叮咚咚’的鐵鏈兒聲響……
‘吱扭……’一聲兒,通向上面的木蓋子被人從外邊掀開了!一束兒強烈的光線,射入了昏暗的船艙……打鬥中的女人們,驚愕地仰頭望去……
只見,從通口裡跳進來兩個氣勢洶洶的粗魯男人,一邊兒手裡揮舞着皮鞭,一邊兒罵罵咧咧的走下了樓梯:“誰在打架?誰敢在這裡鬧事,這羣婊子反了天了。打,給我狠狠地打……”
兩個男人不由分說,對着女人們兒高高揚起了皮鞭!‘啪……啪……’清脆的鞭響抽打在幾個女人的身體上!……
“啊……啊……”痛疼的叫喊聲中,女人們慌忙抱着腦袋,就地滾成了幾團,紛紛向角落中退宿着!伊依和鶯子被人擠壓在船板上,差點兒上不來氣兒……
兩個男人,對着人羣劈頭蓋臉地猛抽一頓。站在外邊的幾個女人無處躲閃,胳膊上被抽打出一道兒一道的血痕來,哭天喊地的痛不欲生……
他們肆虐了好一會兒,才停下手來!一個兇狠的男人,站在船艙的中央冷酷地說道:“你們這些女人,是不是清閒的沒事幹了?是誰先打架惹事生非的?給我站出來!站出來跟我打……”
女人們,驚簌簌得沒有聲音!就連被打疼痛的女人也咬着嘴脣,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來,唯恐自己被抓出來捱打,狹隘的船艙裡,頓時寂靜一片兒……
男人,突然揪住一個女人的頭髮,扭住她的臉蛋說道:“是不是你?……”
“啊!……”那女人發出驚恐的一叫,立刻拼命地搖着頭,渾身瑟瑟發抖……‘噗通’一聲,她被重重地丟在地上!
男人,擡起一隻大腳踩在她的身上。他舉着手裡的鞭子,惡毒地叫囂:“你們,都給我老實一點兒!這裡是大海,誰敢再鬧事,就丟到海里去喂鯊魚……”
兩個男人耀武揚威一陣兒,才氣呼呼地走上了樓梯!‘啪……’的一聲兒,通口又被關上了,船艙裡恢復了昏暗,變成了一個密封的‘鐵罐子’……
過了好一陣兒子,大概男人們都走遠了……
船艙裡,不知道是誰,先帶頭低低地抽泣起來?更多的哭聲緩緩地響起。女人們,悲傷的哭着、壓抑的哭着!空間裡到處瀰漫着幽怨的悲痛……
大家,都是不約而同的低泣,沒有人敢大聲的哭鬧,害怕再將那些兇惡的男人,招惹下來……
大船,無休無止地搖晃着,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船艙裡,麻木的女人們昏昏沉沉!鬧過了、哭過了,打過了……日子,還是要這樣的度過!好死不如賴活着,誰願意被丟到漫無邊際的大海里去呢!
伊依和鶯子,相互依偎着休息,她們臉蛋上的淚珠兒乾枯了,形成幾道淺淺的、淡淡的痕跡……伊依,今天終於明白了,原來貧窮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沒有自由,纔是最傷心的事情……
鶯子,揉着自己的幾根手指頭,剛剛在擁擠中不知道被誰狠狠地踩上了一腳兒?鶯子說道:“一一,知道他們的厲害了吧?他們根本就不把我們當人看待呀,你還想逃出去嗎?”
“想!……”昏暗中,伊依的黑眸裡閃動着光亮。只有‘逃出去’這個信念,支撐着她心中的希望了……
“被他們抓回來,一定就沒命了!我聽說蛇哥很陰險,他養着一條兒可怕的毒蛇,每天都給蛇喂人血呢!凡是不聽話的女人,都要被蛇咬死呢!你,你不害怕嗎?……你爲什麼一定要回去呢?回去有什麼好的,我猜你就是被自己的家裡人給賣掉的!回去面對這個真相,一定很難受。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伊依的心,漫過憂傷:“就算是死,我也要想個辦法回去!有一個人……他在等我!我不能失約……”
鶯子,不由瞥了伊依一眼:“誰呀?誰在等你……”
伊依低頭,腦海裡浮現出那棵大榕樹下的身影……
“告訴我呀!”鶯子,推動着伊依的肩膀:“呵呵,你纔多大呀?還會有人在等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正在伊依爲難的時候,‘吱扭……’一聲兒,通向船甲板的蓋子被揭開了!
一個老女人,緩緩地走了進來,她的手裡提着一個大木桶,異常費勁的爬下了樓梯!
“開飯了、開飯了!這個老女人是專門給我們送飯的……”鶯子說道:“快!一一,你要打起精神來,等一下排隊領飯,多吃一些!這裡,每天只有兩頓飯哦!早上一次,傍晚一次……早上開飯的時候,你還在昏睡呢。你的肚子應該很餓了吧?”
伊依,摸摸自己的肚子,真得感覺到有些飢渴了!剛剛一直都在驚恐和疑惑之中,都忘記飢餓了!
那個滿臉皺紋的老女人,腿腳似乎有點兒瘸。她,馱着背一瘸一拐的走下樓梯。她手中提着的那個大木桶,就是用來裝飯的嗎?怎麼越看越像是家裡使用的‘馬桶’呀!遠遠看去,桶子裡稀糊糊的什麼食物,上面還漂浮着幾片爛菜葉子,味道也很難聞,簡直就是一桶豬食呀!……
伊依,看得直皺眉頭:“怎麼用馬桶裝飯呀?好惡心呀……”
鶯子說道:“哎!不管什麼都要吃一點呀……下一次開飯,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女人們兒都吞嚥着口水,看着那個送飯的老女人!她,走到船艙的中央,‘彭彭彭……’拿着一隻木勺敲着大桶的邊緣:“開飯了、開飯了!一個、一個接着排隊來拿碗,不許擠也不許搶……”
女人們,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推擠成一排長長的隊伍……
“砰……”老女人拿着勺子,狠狠地敲打着跑在最前邊的一個女人:“退後、退後!你這個饞嘴的女人,吃飯就你跑的快兒!……”
站在隊伍前邊的女人們兒,紛紛向後縮着身體,避免被老太婆的勺子敲到腦袋……
“退後、退後……,你們這羣女人,都是‘餓死鬼’投胎嗎?都給我老老實實地站好了!誰再擠過來,就不給她發飯吃了……”老太婆,揮舞着大木頭飯勺如同拿着一支指揮棒。她滿臉的皺紋堆積起來,幾乎看不到眼睛了,鼻子、嘴巴都擠壓成一團兒,真是一個醜陋又彪悍的老婦人!
伊依,不禁在心裡頭嘆氣!以前總是覺得魚街上那些賣魚的大叔、大媽兇悍,現在才知道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呀!在這艘兒大船上,難道就沒有一個心存善意的好心人嗎?看來,出逃的期望越來越渺茫了……
經過老太婆的一番兒調教,女人們不再向前擁擠了。一個、一個灰頭灰臉的排對等待打飯。每走到前邊一個人,就從地上撿起一隻碗兒……老太婆,黑繃着一張臉,從冒着熱氣的大木桶中舀出一勺稀粥丟在碗裡,如同施捨乞丐一般兒!隨着熱氣的不斷上升,老太婆的臉上不時流淌下來幾滴汗珠兒,落在稀飯桶了。看到伊依反胃不已……
“走啊!走啊……”鶯子,拉拉伊依:“我們也去排隊吧!就只有這一桶飯哦。去得晚了,就沒有了!今天早上,有倆個站在最後的女人,就沒有吃到飯……”
伊依,厭惡地看了一眼飯桶:“我不想吃,你自己去打飯吧……”
鶯子,勸導着伊依:“那怎麼行?不能太挑剔了,一定要吃一些。這裡的飯是很難吃,但是身體也很重要呀!不然,半夜裡會肚子餓的!你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你想餓昏過去嗎?……”
是啊!身體很重要,如果總是餓肚子,就更沒有機會逃跑了。她必須保持體力,侍機而動……伊依,只好跟着鶯子站裡起來,一起走到長長的隊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