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287、六天之後的同一天
啓幸抱着尚瑾試圖讓她平靜下來,她就是這麼胡思亂想,纔會上了詩磊那小子的當,他該怎麼告訴她,她現在依靠的那個陽光一般的男孩,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看着她長大,卻沒有想到她光是長了年齡和個子,心眼一點兒也沒長,旁人三言兩語就能欺騙了她!
“別這樣,就照着尚哥的話做吧,在他心裡還有誰比小姐更重要?”
尚瑾完全聽不進去他的話,表面上已經答應了,可內心卻在暗自思忖該找個什麼樣的機會將這一切都告訴方瑤。
姚尚君失明瞭,靠着感知已經無法判斷時間,衆人離去之後他靠在牀頭,迷迷糊糊的睡着去,又混混沌沌的醒來,感覺已經睡了很久,睜開眼耳邊一邊寂靜。
這一片高檔別墅區平日裡就很安靜,他想着自己已經睡了很久,大概這會兒天已經亮了,於是摸索着從牀上起來。
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這是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而他曾接受的訓練中就有是在黑夜中搏鬥的課程,就算是現在讓他掏出槍來和人對擊,他也有必勝的把握,所以一般的行走起居還難不倒他。
公司他是不用去了,有啓幸在,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在他的記憶裡還沒有過這麼悠閒自在的時候,什麼都不用做,什麼也都做不了。
下到一樓,客廳裡還是很安靜,仔細的辨認了廚房的方位,疑惑着王嬸不是應該在廚房做飯呢嗎?可廚房裡也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是他起來的太早了?
他數着腳步,順着記憶的方向走動着,來到冰箱的位置。取出一罐啤酒,這時候客廳的自鳴掛鐘準點報時,金屬敲擊的聲音,只敲了三聲就停下了。
他站着停在原地半天,確認的確是只敲了三下,暗道難怪家中如此安靜,這個點大家都在睡覺,只除了他。
摸索到沙發處坐下,食指扣開啤酒罐上的拉環送到嘴邊,冰涼的啤酒順着喉腔滾下,腦子裡倒是愈發清晰了。
窗外月光散發出清冷的光芒,灑在他俊美的臉上,冰冷的液體順着他的嘴角流下,滾燙的液體亦從他的眼角溢出……
王嬸起來的時候,姚尚君已靠在沙發上睡去,那時她正準備去到門房取今天的報紙。
她並沒有察覺到客廳裡有人,直到去完報紙回來,纔看到姚尚君坐直了身子正對着玄關的方向。
“少爺,這麼早就下來了?是不是餓了,王嬸這就做飯啊!”王嬸握着手中的報紙才說了兩句語氣就有些哽咽。
姚尚君眉頭一縮,側過頭指着她的方向說道:“王嬸,幫我看看,今天的報紙上,說什麼了?”
經過昨夜那麼一出,今天的報紙上一定會登的。
王嬸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答應了攤開報紙。早報的頭條上,刊登着林言和方瑤的巨幅照片,佔據了半篇的版面,粗大的字體印着標題:林氏總裁攜未婚妻參加商宴,公開宣佈婚期。
她猛地合上報紙,匆忙說道:“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就是和往常一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姚尚君勾起脣角笑了:“王嬸你慌什麼?一聽就知道你是在騙我,看到什麼就告訴我,我想知道日子有沒有定。”昨天竟忘了問她,他想知道的太多,當着她的面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他是如此精明,即使什麼也看不見,想要瞞過他什麼事也並不容易。
王嬸再度攤開報紙,順着報道一行一行看下去:XX月XX日!六天之後!那不正好就是少爺手術的日子?!
姚尚君豎起耳朵等着王嬸的答案,她卻沉默這許久,難道說瑤瑤今天就要結婚不成?
“王嬸?”他耐着性子提醒她,他還在等着呢!
王嬸深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遍報紙上的日期,才緩緩說道:“XX越XX日,少爺……手術的日子。”
這是一次什麼不懷好意的巧合還是玩笑?居然就是那一天!
他的面色,剎那間變成了灰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緊張得像一塊石頭,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
報紙在王嬸的手上皺成一團,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這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裡顯得有些突兀,她忙將報紙丟在一旁,看着姚尚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過去想扶着他。
姚尚君擡起手抗拒道:“不用了,這還難不倒我,我先上去了。”
他已什麼都看不見,周圍的一切卻似乎還在他眼前,連別人的一舉一動他都能夠準確的預料到。王嬸呆愣在原地,看着他往二樓走去。
姚尚君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傷心難過並足以形容,這也是他所預料到的結局,他現在所想的是——原來,當初她的心情就是這樣的!
知道他要結婚的時候,她一個小女孩,是怎麼熬過來的?他還以爲只要給她足夠的寵愛,就能夠彌補她,卻原來並不是。同樣的境地正擺在他的面前,他方能體會到她當時的感受。
真如她所說的,他就是個混蛋!一而再的傷害她,她一次次的原諒了自己。
他倒在臥室寬大的牀上,腦子裡全是瑤瑤的模樣。
她十九歲時巧笑嫣然的純真模樣,第一次被自己佔有時的倔強和緊張,陷入桑門中槍後的痛楚神情,父親離世時的悲痛淚眼,在他懷裡說着地老天荒時的認真嚮往,被他拋棄後的決絕淒厲……
重逢後和她的一幕幕更是無比清晰的從腦中一一閃現,他和她如此糾纏,到底還是失去了她!
——瑤瑤,對不起,對不起!
他深陷在痛苦裡低聲呢喃,壓抑悽迷。
姚夫人和尚瑾就站在門外,看着他的脆弱,尚瑾已經按耐不住,雖然大家都不讓她去找方瑤,可是,她覺得自己已經阻止不了自己,就算這一次還是會錯,她也一定要告訴方瑤!
方瑤此刻面前也擺着一份早報,她就要結婚了,婚期卻是通過媒體才知道的。
“瑤瑤啊,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你和林言……讓我說些什麼好呢?”薑母將熱好的粥菜再度端到她面前。
從昨晚回來之後,方瑤就一直這副模樣,林言早上打來電話說工作室那邊他已經替她請過假讓她專心等在家裡,準備他們的婚事。
薑母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許久不見的兩人在昨夜的晚宴上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公然出現,並且對外宣佈了婚訊。
“她的母親同意了嗎?”薑母疑惑,這樁婚事曾因林母的反對而擱淺,現在卻突然就公諸於衆了,林言是怎樣說服自己的母親的?
方瑤茫然的搖搖頭,林言是怎麼樣勸服林母的她是不知道,也不是她該關心的,她只要接受他安排的一切就行了,只要他不把尚君怎樣,她會照着他說得做的。
在二人的婚訊傳出之後,媒體關於方瑤的身份報道也接踵而至,她當年曾是姚尚君情婦的舊聞也被挖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媒體,竟還刊登出了一張很老舊的照片。
照片裡的她伏在他的胸膛上,一副嬌羞的模樣,那背景方瑤還記得,是當年和他在競選的遊輪上。
那時候他們還未表明過彼此的心跡,她是怎麼會在他懷裡露出這種神情的?她託着粉腮仔細的思索着——那時,她已經愛上他了吧,他身邊有那麼多女人,只要他出現的地方,自然會有不少的名媛淑女圍上來,他在哪裡焦點就在哪裡。所以,她孩子氣的靠在他的懷裡,想要告訴那些女人,他是她的。
呵呵……
想的太出神,不自覺就笑了,他是她的,曾經,他的確是她的。
她的指尖撫上報紙上的照片,這個英俊的男人,怎麼這麼多年一點變化都沒有呢?
薑母看她呆坐了好半天,一會兒Tiffany?珠寶店的人還要上門來讓她挑選首飾,該讓她換件衣服纔是。
她走近她,看她脣角含笑,輕聲喚了她一聲:“瑤瑤?”
方瑤似乎受到了驚嚇般猛的回過頭看向她,突然打起嗝來,還下意識的將報紙藏在身後。
薑母心疼的走過去抱着她,輕撫着她的背說道:“孩子,這是怎麼了,是媽啊!你在害怕什麼?”
“媽,媽!”方瑤在薑母懷裡不停地打着嗝,在喚了幾聲媽之後,才慢慢好了。
藏在背後的報紙掉在了地上,她伸出手來抱着薑母,含淚說道:“媽,他再也不會原諒我了!他永遠都不會再原諒我了!”
薑母無法安慰她,這是她連日來反覆掛在嘴邊的話,她聽不懂,每次問她,她卻又什麼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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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她心裡惦記着姚尚君,薑母也曾勸她不要嫁給林言,不管怎樣只要他們彼此都是單身,就難保不會有破鏡重圓的那一天,可一旦瑤瑤結了婚,就真的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面對薑母的這一提議,她卻死命的搖頭,重複着她必須結婚,一定要嫁給林言才行。
方瑤一定是有什麼事瞞着自己,是怕自己擔心還是別的,總之是無法對她說出口。這個孩子代替箏箏成了自己的女兒,她也真心待她,現在她也想要爲她做點什麼。
在Tiffany?珠寶店的人來過之後,薑母看着方瑤睡下了,簡單收拾了,出了公寓,她要去見一個人。
啓幸沒有想到會接薑母的電話,箏箏出事之後,他自覺沒有臉面再見她母親,雖然有按照尚哥吩咐好好照顧她。可這樣面對面的同她坐在一起,自箏箏離世後還是頭一次。
他在薑母面前連頭也不敢擡,薑母也是沒想到還會見他,爲了瑤瑤,她撥通了他的號碼。
她並不想同他有過多的交涉,女兒最後的選擇也並不是他,她是爲了瑤瑤而來,他既是姚尚君最信任的人,就應該可以幫助到瑤瑤。
“啓幸啊……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啓幸惶恐的站起身,答應道:“伯母您說,啓幸聽着。”
侍者正好送上飲品來,見到二人這副架勢,也難免有些好奇,暗自揣測是否是母子。
薑母接過侍者送上了的綠茶,沒有喝,握在手上,看着漂浮的茶葉上下翻騰,思索着應該如何開口。
“你先坐下,叫人看見了笑話。”薑母察覺出周圍異樣的目光,忙讓啓幸坐下。
啓幸答應着坐下,卻仍舊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一點怠慢。
“我是有事拜託你,這事兒呢,你是不是要告訴姚尚君你自己揣測。”
啓幸擡起頭,從接到薑母的電話開始,他就覺得很奇怪了,到底是什麼事,薑母會約自己見面,現在聽她這麼說,心中更加疑惑,她竟是爲了尚哥的事?
“瑤瑤要結婚的事,你應當知道了,可是我覺得很奇怪,瑤瑤明明不想結婚的,可是卻說着一定要嫁給林言,我覺得她好像在害怕什麼事,伯母拜託你,查一查這件事,在婚禮舉行之前,務必給我一個答案。”
薑母喝了一口茶,茶葉是極好的上等茶,茶溫卻有些過熱了,她要說的話已經說完,等不到這茶到它剛好的溫度。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在啓幸恭敬的目光中起身告辭,這個女兒,她不想再看着她出事了。
啓幸心中思量,薑母方纔的話是個什麼意思?依據方纔所言,就是說小姐是因爲某種原因迫不得已的想要嫁給林言?就是這個意思吧?
可是能夠是因爲什麼呢?林言是小姐青梅竹馬的的戀人,兄長,對她的疼愛他在幾年前就已經見識過,如果當年方家沒有出事,小姐沒有遇見尚哥,兩人應是一對佳偶纔是,小姐在害怕,害怕什麼?就算是心裡惦記着尚哥也不應當是害怕啊!這件事當中究竟是有什麼蹊蹺?
薑母讓他揣測能否告訴尚哥,尚哥現在的情況,他又怎麼能再讓他煩惱,一切還是等到尚哥手術結束之後吧!
尚哥一定不能有事,還有那麼多事情等着他來處理,那麼多的人依傍着他,他是不會不負責任的離開的。
這件事他吩咐了底下人去查辦,卻選擇了瞞下。
林家已然鬧翻了天,林氏總裁黃金單身身份,多少千金閨秀都不要,獨獨相中了這麼一個曾爲人情婦,有過婚史的女子,讓多少人跌破了眼鏡?
林母並沒有同意二人的婚事,在看到報紙上的新聞之後,恨不能立即衝到方瑤面前問問她,如此玷污林家門楣,是否對得起兩家多年的深交。
林言又豈會讓母親這麼做?他是想等到母親同意的,可這等待遙遙無期,那時候又會出什麼亂子,又有誰知道?
他定的婚期正是那個人手術的日子,多好!就算他還能僥倖活下來,他同樣判了他死刑!
瞞的夠深,可這天下哪裡有什麼真正的秘密?
倒是沒想到,姚尚君會送給自己這麼一份大禮,果真是意外之喜,就當是作爲他的新婚賀禮,那真是再合適也沒有了!
面對母親的喋喋不休,他朗聲笑了,阻止他?誰能?
他的婚禮就要舉行,所有的事情都已準備妥當,只等着他的新娘披上婚紗,堂堂正正的牽着她的手走近林家——他等着這一天,多少年?!
“媽,您最好好好的做你的婆婆,否則兒子會很難過的!不管她曾經是誰的人,以後都是我林言一個人的!”
林言甩下這一句話,奪門而出。
他要見到瑤瑤,這些天媒體是不是給了她很多壓力?這些可惡的媒體,把瑤瑤的過往都挖了出來!還有那可惡的姚尚君,一個行將就木的人,還來連累他的瑤瑤!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成爲了方瑤真正痛苦的源頭,他在她父親臨終前發誓要好好照顧她,這個誓言成爲了毒蠱,正在侵蝕着方瑤的心神,讓她夜夜不得安寧。
那一夜,正是他們結婚的前一夜,他從林府奔向方瑤的公寓,在薑母詫異的目光中衝進方瑤的房間。
方瑤瑟縮着被他擁在懷裡,明天就是他們的婚期,他在這個時候來是要做什麼?要在今晚就毀了她嗎?
他卻只是安靜的抱着她入睡,並沒有再提過當初威脅她的事,那是他的手段,不是他的目的。
“瑤瑤,我有多高興你知道嗎?我愛你。”他想向她傳遞自己的幸福,他的吻落在她的額上,讓方瑤瑟縮的身子停止了顫抖。
林言哥是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的?是因爲自己嗎?
她以爲他和自己一樣已經忘卻了那段年少時的愛戀,她在回憶裡看着他們微笑、沉默、得意、失落,而後轉身離開,可林言卻只是我一直站在原地,停留在過去。
“哥……”她緩緩的開口,這麼喚他,可以喚醒往日的林言哥嗎?
林言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脣瓣欺上她的。“不要說話,明天我們就結婚了,什麼都不要說,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手的,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一定會的!”
方瑤被動靠在他懷裡,反抗毫無意義,那個林言回不來了!回不來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這個已經走得很遠的陌生的讓她懼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