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瀰漫着一股熱帶雨林特有的泥土味,朝着牧黎川迎面撲來,他的眼裡頓時只剩下那一抹清麗的身影。
這個傻丫頭!她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
“熾君”的另一重身份,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對於他和高森這樣位高權重的人來說,其實只是個不說出口的秘密。
那麼也就是說,他牧黎川爲了她答應牧子航以身犯險,她卻是爲了個已經死了的丈夫,今日要扮演當家主母的角色嗎?
酸楚,無可遏止的泛上胸口,牧黎川承認,他嫉妒,嫉妒那個已經死去,卻偏偏還能讓方瑤爲其奮不顧身的男人!
高森站在他身後,拍了拍牧黎川的肩膀,矍鑠的眼中泛着精光。
“走!一起迎接我們尊貴的‘熾君’夫人吧!”
“夫人,您慢點,這土路,恐怕你走不習慣……”前方大路排開,金錢走在方瑤幾步之遙的地方替她開路。
牧黎川跟着高森走出吊腳樓,樓裡面的兄弟也都魚貫而出,擁在門口迎着方瑤一衆人排開。
“老弟,兄弟請你看一出好戲!”
高森突然回過頭來看向牧黎川,高深莫測的扯着嘴角笑了。眼光朝着門邊的兄弟一使,立即有人會意的點了點頭。
牧黎川心想不妙,不知道這老狐狸要耍什麼花招!
走着好好的人羣裡,突然竄出只野貓來,這野貓別的地方不去,直朝着方瑤身上撲去。這地方的生物,都生活在極原始的環境中,不知道身上會不會帶了什麼病菌!
——這是竄入牧黎川腦中的第一個想法!
他的身手極快,從吊腳樓那裡到達方瑤身邊還有十餘丈的距離,而他卻突然騰空,在混雜着特殊氣息的土路上幾個頓步,人已到了方瑤身邊。
幾乎是同時,牧黎川的手和斜刺裡伸出的Willes的手撞擊在一起,一同將那隻野貓踢飛了!
兩個健碩男子的力量,顯然驚人,那隻野貓被狠狠摜出去,當場落在遠處的樹墩上,腦漿迸裂是血肉模糊。
“嘿!兄弟……面生的很?哪一撥的?”
Willes顯得有些興奮,事發時,他就在方瑤身邊,竟然會比一個從門口衝出來的人出手還要慢?
他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還鮮少遇到對手,以前的“熾君”是一個,除此之外,他還真是有些自命不凡了。
牧黎川冷冷的瞥他一眼,並不答話。一回頭,對上方瑤暗含着驚喜,又隱忍着的目光。
很想在這個時候,抱住她,好好的查看他的寶貝上上下下有沒有哪裡受傷?如果沒有受傷,那麼,有沒有被那隻該死的野貓嚇着?
高森這一招,下作而無聊,卻能讓身爲“熾君”夫人的方瑤顏面掃地。
而所有的話語,他都不能說,終其最後,他也只能朝着方瑤恭敬的彎下身子,“太太,您沒事吧?受驚了?”
方瑤搖搖頭,薄脣抿起朝着他淡淡笑着的樣子,的確不像是被嚇着了。
不遠處,高森已領着衆手下齊齊拜倒:“恭候太太多時!”他嘴角那一抹陰森的笑意,以及看向牧黎川那探尋的目光,並沒有誰能察覺。
方瑤被恭敬的迎進樓裡,高森客氣的請其上座。
方瑤將目光望向金錢,金錢朝着她點了點頭,她方纔認可坐下了。
在緬甸這種地方,雖然貧窮,但人都知道,越是這樣的地方,越是擁有可怕的兩極。比如,這裡擁有翡翠和罌粟。
但,這裡最值錢的當然不是這兩樣東西。
“來,太太,知道您大駕光臨,所以,今日特意吩咐底下人燒了熱水,來人,還不快給太太上茶!”
高森大呼一聲,果然立時有人送上熱乎乎的茶水來。
方瑤客氣的接過,她並不知道,在她看來非常普通的茶水,在這裡當真是隻有招待她這樣的貴賓才捨得拿出來的。
高森在一旁交代着現下的情況,一面又訴說着自己的苦處。方瑤細細聽着,她其實並不聽的太懂,但是,面子上是裝住了。
左右金錢和Willes都在,她只要按照他們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太太,不知道您今天來,所以他們幾個,都還沒趕來,您看這樣,既然您來了,要不就在這裡,由屬下好生招待着,也好了解了解,這一年來的動向?您看呢?”
高森在說這話時,方瑤注意到,金錢和Willes的臉色都有點不對勁,想來這個人是故意這麼說的,無非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就像剛纔那隻突然衝出來的毛,作用是一樣的。
果然,尚君一不在,所有的人都已蠢蠢欲動,所有人也都可以藐視她這個“熾君”夫人!
方瑤擡起眼,視線落在牧黎川身上,她是不知道他爲什麼會來了這裡,但牧家既然混跡C城,那麼也就是說,也是在姚家的控制之下。
雖然此刻,牧黎川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方瑤在看向他的那一刻,卻覺得非常安心。
她的丈夫不是不在,這些人爲非作歹的時候不長了,欺負她一個婦道人家的機會也不多了。
方瑤朝着牧黎川彎起嘴角笑了,話卻是對高森說的:“高爺,這杯茶,恐怕我不能喝。高爺是老人,難道還要我來提醒你規矩嗎?
熾君因爲公務纏身,無法抽空前來,你們是要這樣壞了規矩?
今日斷斷不該有讓我等着的道理,但熾君何等胸襟?
這樣,高爺傳個話,明日一早,我必須看到所有人,不來的……請勿對於我最後做出的任何結果表示異議!否則,熾君的意思,是要按規矩辦!”
一席話,條理清晰,恩威並施,叫人找不出任何漏洞,也無話可反駁。
高森生硬的笑僵在臉上,這個……看起來如此柔弱的女人,真的就是“熾君”的太太?不是傳聞體弱多病,腦袋空空,更是半點膽識沒有嗎?
“是是,太太說的是……”
方瑤站起身,高森倒的那杯茶還在桌子上,冒着嫋嫋的熱氣。
“金錢?”
“哎,屬下在。”
“我累了,想休息。”
“是。”
金錢朝Willes一使眼色,兩人都頗有些振奮,跟在方瑤身後,甩開一衆人往樓裡深處走去。
纔剛一到房間裡,方瑤就雙腿一軟,差點沒摔倒,幸而姜箏跟在一旁及時將她扶住。
“瑤瑤,嚇壞了吧?”
別說方瑤了,就是姜箏天生膽子比她大,都嚇得不輕,那可是一幫子身強力壯,各個都還帶着真傢伙的男人!
“嗯,扶我過去坐下。嚇死我了……”
方瑤點點頭,透白的臉上看起來的確沒什麼精神,她緊攀住姜箏的手,此刻才露出虛弱的樣子。
金錢和Willes看到,都覺得既佩服,又難過,倘若“熾君”還在,何須她如此勉強?
“金爺,方瑤做的不知道對不對,您要有交代的,請一併和方瑤交代清楚。”
方瑤由箏箏扶着在chuang旁坐下,初來片刻,不過剛打了個照面,真正的戰爭還沒開始,不知道這之後,還會發生什麼樣不可預測的險惡之事。
金錢躬身答道:“不,太太已經做得很好了,若是老大在……哪裡會讓您受這樣的委屈?”
方瑤一聽金錢提起尚君,朝姜箏使了個眼神:“箏箏,去把所有的門都打開,窗戶也是,一扇都不要關,最好能讓人從下面一眼就能看清楚裡面。”
姜箏不解的看向方瑤:“瑤瑤,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說?有話說,應該把門關上纔是啊!幹嘛還開門?”
金錢和Willes卻是在第一時間理解了方瑤的意思,打斷姜箏說:“不,按照太太說的,全部都打開!”
“噢!”
姜箏懵懂的將所有門窗打開,刺眼的陽光一下子盛滿房間。
金錢和Willes現在對方瑤除了敬意之外,還生出股刮目相看的感覺來,懂得將門戶大開,這樣來杜絕所有人偷聽,的確是比躲躲藏藏、神神秘秘更加高明。
看來,老大的太太,除卻一副過人的容貌、至死不渝堅定的心,還有一份女子難得的睿智。
可不能小看這份睿智,往往能在危急時刻,化險爲夷。
“太太,您請說。”
“嗯。”方瑤點點頭,看向二人,目光是從容而堅定的,“你們聽好了,熾君他在這裡……”
“什麼?”
金錢和Willes都是大驚,難道說,太太已經找到老大?老大秘密回了姚家,只是還不曾露面?
“但是,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方瑤搖搖頭,關於這個中的細節,她其實知道的也並不詳細,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牧黎川就是尚君。
“今天,那個和Willes一起替我擋下野貓的人……你們還有印象嗎?”
“當然!身手了得,比老大也絲毫不差!”
一提起牧黎川,Willes就顯得很是興奮,高手過招的樂趣大概就在此,旁人是無法領會的。
“他,就是我的丈夫,你們的熾君。”
方瑤一字一頓的說出事實,只覺得比剛纔面對高森還要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