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趙氏和周氏識趣沒有開口,楊老太太的反問雖有刁難的意思,卻也是事實。
呂氏也不知該如何,就是不想委屈了女兒纔在桌上提及。
“我聽孃的安排,月兒這丫頭跟着我苦慣了,總不會因爲一間房子跟家裡鬧。”
楊巧月確實對住哪不在意,要不是因爲座次牽涉母親,她都懶得理會。
反正她之後的打算肯定會置下宅子搞營生,還給她留了個好藉口。
聽到母親的話十分解氣,楊老太前話說側室的兩個孩子鬧了纔給獨院,而她不會爲了一間房子和家裡鬧,暗暗懟了柳氏的孩子不懂事。
楊老太沉默不語,實在想不出辦法,家中已經沒錢置換大宅子了。
楊賈配忽然說道:“巧月和她娘住東夕院吧,我這段時間就不過去了,住縣衙或西落院就行。”
西落院是柳氏住的院子。
呂氏目光一滯,難掩的悲傷從眼中閃過。一家之主都這麼說,她還能如何。
“不用了,母親的東夕院父親理應過去。家中應該有空餘客房,我和恩恩住客房就行。”楊巧月淡淡說道。
嫡女住客房?大家聽到這話,神情不一,這是在打當家人的臉。
果然,楊賈配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原本安穩的日子被她攪得一團糟。
再看柳氏和兩個孩子委屈的模樣,這個兩年不見的女兒還真是厲害,冷聲說道:“有兩間客房,既然你想住,那就去住吧。”
客房的條件自然遠不如院子,小不說,還不透光,冬冷夏熱。
楊巧月似乎沒有看到楊賈配臉上的情緒,福了福身:“謝父親大人。”
老祖母見事情這麼安排,沒再多說,揮揮手:“都散了吧。”
大家各自退下,楊巧月扶着呂氏回院。
等衆人散去,主廳內只剩老祖母和楊賈配,前者緩緩開口說道:“老四,那件事晚幾天再提吧,呂氏現在身體不好,萬一有個好歹。”
楊賈配提到這事就頭疼,但想到能讓家族重回京師又下了決心:“娘,孩兒知道怎麼做,會妥善處理的。”
“哎,難爲你了。”楊老太悠悠嘆道,“還有一年就該三年一次考評。此次若是能借助柳家的勢,在京師斡旋,不說升遷,起碼也要離開燕縣這個難以出政績的貧瘠之地。”
楊賈配打的也是這個主意,近來知縣的針對和打壓已經越來越明顯,這次考評是他唯一的機會。
想着,心中那點自責和內疚被自尊和大義湮沒,只有他好了,家族才能好。
把母親送回房間,楊賈配朝西落院走了幾步,猶豫了會兒,還是朝東夕院走去。
楊巧月和呂氏回到東夕院,木恩恩也剛剛吃過送來的簡餐,“夫人,七七。”
“還吃得慣嗎?”楊巧月隨口問。
木恩恩點點頭:“吃得慣。”
楊巧月看到讓下人送的飯食還剩下不少,她湊上前低聲笑道:“我吃不慣,難吃死了。等安頓下來,和他們分開吃就好了。”
呂氏看着兩人說悄悄話,臉上的愁容散去一絲,還好女兒有個伴在身邊。
木恩恩看到楊巧月親近的舉動,內心的陌生感也慢慢放下來,看到呂氏的臉色有些憔悴:“夫人的臉色?”
“沒什麼大礙,休息休息就好了。”呂氏輕輕咳着,擺擺手,示意不要緊。
“夫人一定要注意休息,萬不可動氣,放寬心纔是對身體恢復最好。”
呂氏笑着點點頭,是個有心的孩子。
門外細碎的腳步聲打斷她們的話,楊賈配來到東夕院。
楊巧月和呂氏都有些詫異,沒想到他會過來,飯桌上還說不會過來。
楊賈配看到母女倆的反應,有些尷尬,見屋內有一個陌生女孩在,輕咳一聲,“這位是?”
呂氏忙接過話,怕女兒開口太沖:“她叫木恩恩,是月兒的朋友,也是隨身幫我看病的大夫。”
木恩恩趕忙朝楊賈配微微一禮:“見過楊老爺。”
“哦,女大夫?年輕有爲,即是朋友又是夫人的大夫,無需多禮。夫人還需要勞煩木大夫費心。”
木恩恩受寵若驚,她只是普通醫女,楚朝禮教嚴格,對女子多有束縛。官家對她而言地位很高,一時手足無措。
“這是我應該做的。”
楊賈配沒多詢問,若是以前肯定會了解情況,既然長女帶在身邊,他自不會干涉,也算對於她沒院子一事的歉意。
這次再見楊巧月,和兩年前的印象完全不同,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楊巧月對於父親的態度有些意外,並沒有認爲女子無才便是德,而是肯定了木恩恩。
呂氏回過神,“小月,你和恩恩去收拾你們的房間吧,趕路辛苦,早點休息。”
朝兩人福了福身,楊巧月和木恩恩離開了東夕院。
她們走後,呂氏緩緩說道:“老爺,月兒是爲了維護我,希望你不要在意她的衝撞。”
“我還能和自己女兒滯氣不成,不過你也該說說她,再過一年就是十二了。行事這般莽撞,如今楊家勢微,自從被貶到此地,京師的所有關係都主動和我們斷了,將來嫁人,孃家沒法幫她撐腰,不如早點收收性子。”
聽起來語重心長,言語間卻多加指責之意。
呂氏隨口恩了聲,楊家本來就根基薄,被貶自然不會還有人願意幫忙說情。
“老爺還有一年便是三年考評了吧?”
提起這個,楊賈配面露無奈:“恐怕不會樂觀,樓知縣近來多有針對之意,加上燕縣兩年災荒,哪來政績。”
呂氏望着丈夫的眉眼,這兩年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對不起,是我沒能幫上老爺,不知柳家……是否也不願幫忙?”
“倒也沒說不願。”楊賈配含糊其辭,“算了,不說那些煩心事,你們纔剛來,之後再說。”
呂氏本想問他讓她們回縣城應該是爲了什麼事,被他打斷,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其實她心裡隱約能猜到幾分……
自己商賈出身,對於官場是幫不上忙的,而她身爲楊家正室,不能給家族幫助。反而側室柳氏的孃家,柳氏的哥哥是京師戶部侍郎,父親是前京師府尹,他們才能給丈夫幫助。
相比之下,自然比側室矮一截,也難怪老爺和楊老太太有心偏袒。
熄了燈,夜靜謐,回到縣城的第一日過去。
次日,楊巧月睡得腰痠背痛,真不如鄉下舒坦。她看木恩恩也一臉疲憊,想來也沒睡好。
兩人一早去東夕院用餐,楊賈配已經上衙了,楊巧月鬆了口氣,真怕見到這個爹,萬一忍不住脾氣又懟起來。
在母親面前不用講那麼多虛禮,總算輕鬆吃了一頓,雖然還是難吃。
剛放筷,楊穆忠過來了,縣城不大,他已經出去轉了一圈,對這附近的宅子和地有大概瞭解。
“四哥,這麼早,吃過了嗎?”楊巧月到院子迎門問候。
“早吃了,你昨天讓我幫忙瞭解的事,過來告訴你。”
“這麼快?”楊巧月有些意外,引着他到屋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