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巧月隨手攏起披散的頭髮,將手中的簪子插回髮髻,隨後才向衆人行禮。
“民女叩見皇上,吾皇聖安。”
“起來說話!”宣德帝回道。
楊巧月不忘給其他人行禮:“見過安王爺,三殿下,四殿下和諸位大人。”
一番禮數,滴水不漏。
除了宣德帝安老王爺楚葉晨,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楊巧月的面容,紛紛露出意外之色。
關於此女的傳言倒是聽過不少,貌似無鹽,今日一見,並非如此,這柳葉彎眉,清冷氣質就是在京師也是排得上號的。
楚天河多看了幾眼,可比他府上的庸脂俗粉別有一番滋味,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忍不住心癢,難耐,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現在就想跟父皇提。
沒人注意到他猥瑣的神情,遠處齊貴妃已經從驚嚇中回過神,從地上爬起來,一副受害者模樣。
“皇上,您要是晚來一步,就見不到臣妾了,臣妾差點就要死在這個亂臣賊女的手中!”
衆人聞言,面色一震。
宣德帝立即怒視楊巧月:“宮內行兇,也太放肆了,來人,將她拿下!”
門外防守宮城的禁衛軍立即衝進來幾人,就要上前拿人。
鬼面下,楚葉晨面色一沉,眼底閃過寒光,迸出強烈殺意。
楊巧月看向他,微不可查搖搖頭。
旋即面色冷淡朝宣德帝福了福身:“皇上明察,說民女行兇,證據呢?民女什麼都沒做,方纔見齊貴妃宴飲時多喝了點,摔倒在上面,纔過去扶她,不知貴妃娘娘是誤會了,還是有什麼其他想法?”
大家看在眼裡,面對皇家威嚴,禁軍陣勢,居然毫不畏懼,臨危不亂,讓人刮目相看。
宣德帝陰沉着臉:“齊妃,你可有證據!”
齊貴妃見宣德帝竟然把這死丫頭的話聽進去了,她哪有什麼證據,忽然想起地上的唐月盈。
“有!月盈能作證,她親眼所見楊家女拿着鋒利的簪子想要殺臣妾。”
宣德帝立即讓人叫醒唐月盈,後者本來就沒昏闕,只是故作暈倒,現在滑不過去,只能起來。
齊妃急忙問道:“月盈,快告訴陛下,你看到楊家女要殺本宮!”
唐月盈內疚看了眼楊巧月,雖然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如今她在齊妃身邊,沒得選。
只能點點頭:“是,民女看到楊姑娘拿着簪子走向娘娘,但是後面摔倒暈過去就不知道後面的事。”
齊妃並不滿意這個模糊的回答,但也沒在這時多說,至少證明了自己的說法。
楚葉晨剛鬆了口氣,精神又緊繃起來。
“陛下,昭儀娘娘請見。”高公公低聲說道。
宣德帝面色陰沉:“不見!”
隨後頓了頓,纔不耐問道:“有說何事嗎?”
“宴會散了,她是今夜最後一個離開長春宮的,聽說這邊出事,便趕來,想說說她看到的情況。”
“讓她進來吧!”宣德帝沉聲道,對這個姓張的昭儀似乎沒什麼印象。
不多會兒,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步態輕盈,落落大方進入殿內,福了福身:“臣妾見過皇上。”
宣德帝愣了一瞬,記起眼前這個姑娘,是四年前入宮被封爲昭儀,記得是叫張星兒,因爲那張年輕的臉,眉眼間像及了故去的孝貞皇后。
高公公最懂帝王心,知道宣德帝看到這張臉心情複雜,低聲喚道:“陛下。”
宣德帝回過神,面色柔和下來:“起來說話,今夜到底怎麼回事,鬧哄哄的!”
張星兒應了聲,緩緩說起長春宮內的事。
楊巧月對這位姑娘有印象,之前宮宴坐在離她隔着兩個位置,還以爲是郡主還是公主,沒想到是昭儀娘娘。
不知道她忽然過來,是黑還是白,看向楚葉晨,他應該比自己瞭解宮裡的勢力。
楊巧月見楚葉晨沒有反應,情緒波瀾,憤怒地看着宣德帝。
楚葉晨看到張昭儀的一瞬,腦海中那張埋藏在心底五年的記憶涌現,眉眼間和他的母親實在太像了。
他以前只有在母后身前才能像個孩子,一直在母后的呵護下成長。
直到五年前三十那夜,母后被賜死白綾,他衝撞了那個位於雲巔之上的人,被廢了太子位,離京守孝五年不得入京。
如今看到這個僞善的父皇竟然找了個和母后眉眼相似的女孩留在宮裡,真是諷刺!
楊巧月微微皺眉,她並不知道這些後宮隱秘,但是從楚葉晨的反應來看,這個張昭儀怕不是普通娘娘那麼簡單。
張星兒已經將今晚長春宮的事情說了一遍,大意就是齊貴妃針對楊巧月,離開後,沒見楊巧月出來,便返回看了眼,並沒有看到楊巧月行兇,是扶貴妃娘娘起來。
齊貴妃臉色鐵青,這個賤人竟然是來拆她臺的。
宣德帝臉色陰沉看向齊貴妃:“齊妃,昭儀所說可是屬實?”
“她胡說!楊家的賤丫頭就是要殺臣妾,她頭上鋒利的簪子就是證據。”齊貴妃面目猙獰喊道。
楊巧月見情勢變了,這張昭儀竟然是友軍,來幫忙的,多看了她一眼,後者竟然俏皮對眨了眨眼。
楊巧月收回目光,給齊貴妃最後一擊,淡淡說道:“貴妃娘娘既然口口聲聲說民女行兇,那想必留下了簪子的傷口,民女請皇上傳太醫,還民女一個清白。”
宣德帝見齊貴妃的反應,已經看出端倪,喝道:“齊妃,需不需要朕傳太醫來印證!”
齊貴妃不敢搭話,她身上並沒有傷,今夜這事已經落入下風,狠狠看着楊巧月,眼底滿是殺意!
楚葉晨已經恢復冷靜,回過神,眼前的事情已經反轉,看向楊巧月。
注意到楊巧月的目光示意他桌面的湯碗。
楚葉晨立即會意,徑直走到楊巧月最末尾坐的那一方桌,拿起湯碗聞了聞。
他可是夜錦衛副指揮使,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五石散!”
楚葉晨現在展露的身份是戴着鬼面的夜錦衛副指揮使,對於他的話沒人質疑。
這可是牀事之藥,有癮,用過的懂的都懂!
宣德帝臉色難看到極點,竟然在宮宴鬧出這麼大丑聞。
楚天河見事情鬧大,齊貴妃絕對不能再出事,立即上前,“副指揮可否讓本殿看看?”
楚葉晨礙於明面身份,只得給他。
楚天河聞了聞,故作憤怒砸,將湯碗砸碎在地,毀了證據:“竟然真是五石散,定是長春宮的丫鬟揹着貴妃娘娘行悖逆之事,纔有這五石散!”
楊巧月嗤笑一聲,這可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最高境界。
齊貴妃反應過來,順着話:“對!對!就是如此,差點害了楊家姑娘,讓人誤以爲是本宮所爲。來人,將今晚接觸過湯碗的丫鬟下人全部仗斃。”
幾個丫鬟下人立即被拉出去杖刑。
楊巧月眉頭緊皺,想要開口,張昭儀朝她搖搖頭,再看向楚葉晨,他也微不可查搖頭。
他們都是深諳宮中事的人,楊巧月只能忍下一肚子火,沒有說話。
因爲宣德帝沒有開口,大家都明白,皇上默認楚天河的說法解決此事,這要是傳出去就是醜聞。
可大家心裡都知道,下人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替死鬼罷了。
良久,外面下人的聲音沒了,宣德帝才緩緩說道:“齊家的事情還未平,長春宮又鬧這出。齊妃管教下人不嚴,禁足一個月,好好在屋內反省,何爲賢良淑德,如何替朕分憂。”
齊貴妃愣住,禁足已經是警告,說明宣德帝並不相信剛剛她的說辭,只是礙於皇室面子,大事化小。
“臣妾遵旨!”
宣德帝隨後看向楊巧月:“好了,你也出宮去吧,今夜之事,到此爲止,明白嗎?”
楊巧月沒有說話,冷着臉,心裡實在爲那幾個下人過意不去,這就是皇家權力,爲了顏面,人命根本無足輕重。
安老王爺,楚葉晨都瞭解楊巧月的性格,生怕她頂撞皇上,正要出聲。
另外一道聲音更快一步,淡淡說道:“陛下放心,楊姑娘必定明白,臣妾見她應該是受了驚,斗膽請陛下恩准,讓她隨臣妾到蓬萊殿歇息一會,再送她出宮。”
開口之人正是張昭儀。
宣德帝原本不相同意的,但是看着她那雙熟悉的眉眼,點點頭:“準,別誤了出宮的時辰。”
“謝皇上恩准!”
楊巧月沒有拒絕,她也想看看張昭儀拉她過去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