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着話叼起了菸袋：“我來了沒多久，老黃頭就死了，他死得沒什麼蹊蹺，就是因爲一場急病。可他臨死之前卻一直在罵老哥哥，連着吳家的祖宗八代一起罵。整整罵了一天一夜才斷了氣兒。死的時候眼珠子還在往外淌血，那口子怨氣可是一點沒散啊！”
“當時，全村只有老黃頭自己住在前村，村裡人也就把他直接埋在了火炕下面。”
風蘭息聽到這裡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剛纔我們兩個在老黃頭家裡，可是一直坐在火炕上。
就算風蘭息是術士，知道自己屁-股底下坐了個死人也會感到不舒服，尤其還是一具怨氣不散的屍首。
人死不閉眼，必然是滿心怨氣。要是眼角再往下淌血，就說明他必成厲鬼，早晚要找人要債。
要是按照老太太的說法，老黃頭那口怨氣就是對着我爺去的。
老太太繼續說道：“老黃頭死了之後，還隔三差五的出來，有時候，還能溜達到後村去。說不定誰家晚上往窗戶外面一看，就能看見一個老頭貓着腰往自己屋裡瞅。”
老太太苦笑了一聲道：“我剛來那些年，別的事兒沒幹，就跟老黃頭打交道了。”
我皺眉道：“那老黃頭往家裡領人又是怎麼回事兒？”
“這事兒說來也怪！”老太太說道：“老黃頭，死了之後還就愛把外邊的人往家裡糊弄。”
老太太說道：“這個村靠着山，從村口往前再走一兩裡地就沒路了。山上又不產什麼東西。一般不是住在村裡的人，都不會往這邊來。偶爾纔會過來幾個外鄉人。那些不知道村裡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的外鄉人，就容易被老黃頭騙到家裡。”
我追問道：“他把人騙過去幹什麼？”
“摘刀！”老太太說道：“有些外鄉人被騙進老黃頭家裡就沒出來過，有些被我給救下來了。我跟他們聊過幾句，老黃頭騙他們過去，不是說山上有什麼好東西，就是說山上有古墓。總之就是想方設法的騙他們上山。”
老太太不等我再問就說道：“最奇怪的是，被老黃頭給騙上山的人，都沒下來過。就連屍首也沒下來。”
“按理說，老哥哥在山上掛了刀之後，死人在山上待不住。不管死在哪兒都得走下來。可是那些外鄉人全都沒下來過。”
我和風蘭息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風蘭息試探着問道：“老奶奶，你在村裡這麼長時間，怎麼不去滅了老黃頭？”
“哈哈……”老太太笑了：“丫頭，你這說的是外行話啊！誰不知道，出馬仙一般不幹滅魂的事情。”
出馬弟子驅邪多數都是請大仙上身之後，去跟纏上僱主的朋友交涉，問問對方想要什麼？再回來跟僱主談，雙方談好了，把那些朋友要的東西送過去，它自然也就走了。
大仙幫人看病驅邪是爲了積功德，不是結因果，很少會出現大仙動手滅殺鬼魂的事情。
風蘭息還要再問，那個老太太就站了起來：“飯好了，我先給大仙敬上，你們等我一會兒。”
老太太跟我們說話的時間並不長，按照柴竈鍋煮飯的速度，鍋裡的飯應該沒熟啊！她這就去給大仙敬飯了？
再說，大仙應該是敬香火，哪兒來的敬飯一說？
我歪着頭往廚房看時，老太太已經端着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飯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擺在了供桌上。又往飯裡插了三炷香，才退了回來。
風蘭息問道：“老奶奶，你供大仙怎麼不撩紅布？”
很多出馬弟子供大仙的方式有些不太一樣。有些是直接把牌位擺在明面上，誰來了都能看見他供的是哪路神仙。有些是往神龕上蓋一層紅布，不到請仙或者上供的時候不掀開。
老太太既然已經上了供，怎麼會不掀紅布？
老太太笑道：“仙家跟仙家的習慣不一樣，大仙不願意見你們，我就不能掀這紅布。再說，你們也不是大仙弟子，用不着非要見見仙家。”
老太太不願意說，我們也沒法追問，我只好岔開了話題：“三奶，這邊村裡的死人都能大白天的出來麼？”
“能！”老太太點頭道：“前村的死人怪着呢！他們不管白天晚上，想出來就出來，也不怕日頭曬着。光天化日的就敢出來騙人。你們白天去前村可得小心着點。”
我聽老太太說完，不由得又是一皺眉頭：我這是遇上白晝亡靈了麼？
我從三眼門那一戰開始，就一直在聽說白晝亡靈的事情，冥冥中真有什麼力量，要安排着我去見白晝亡靈？
我不動聲色說道：“三奶，我怎麼能把老黃頭找出來？”
老太太搖頭道：“那老頭子可不怎麼好見。他想出來的時候，你不用找他，他都能出來。他不想出來的時候，你把他家給刨了他也不出來。我就找過他一次，還真就沒找着他。”
老太太拿手往外指了指：“你看着他家院牆了吧？那就是我給刨開的。我本以爲老黃頭是藏在那底下，誰知道，院牆刨了之後什麼都沒有！”
風蘭息道：“你剛纔不是說，老黃頭被埋在火炕下面了嗎？”
“對！”老太太點頭道：“最開始確實在埋在火炕下面。老黃頭出來之後，村裡人就像拿桃木釘把老黃頭給釘了。不讓他亂跑。我當時覺着這個主意不錯。誰曾想，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家火炕下面已經空了。老黃頭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從那之後，老黃頭隔三差五就出來，我一直都想找到老黃頭在什麼地方？卻一直沒找到，我離老黃頭最近的一次就是拆他家院牆的時候。可惜那次也讓他給跑了。”
我沉吟道：“三奶，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老黃頭給引出來？”
老太太擡手指了指供桌上那碗飯：“我這不是在給你們想着辦法麼？”
老太太要用一碗落滿了香灰的夾生飯把老黃頭弄出來？
這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