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先鋒部隊取得了絕對的優勢,楊嘯傳令:“發動總攻!是必將蒙古大軍全殲在臥牛崗下!”
隨着一聲令下,戰鼓聲響徹原野,刀手們隨着軍旗的指揮,向着遠處山坡上的蒙古兵衝了過去,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看上去聲勢格外驚人。喊殺聲在原野上空轟然飄蕩,敵我雙方的士兵糾纏在一起,犬牙交錯,在山坡上忽上忽下的移動,就像兩股浪潮碰撞一般。
蒙古兵的進攻因爲失敗了,形成了大潰逃,不過,他們仰仗裝備精良,在戰鬥的間隙,重新修建了工事,不過,由於時間的關係,他們也只是把沒有被損壞的障礙物重新擺放起來。所以,當第二梯次的軍隊攻上去的時候,他們的進攻速度要快了許多,兩軍隔着壕溝一陣對射之後,很快,就形成了短兵相接的局面。
刀手們在奮勇戰鬥着,只有殺死對面的敵人,自己才能活下去,最初,或許還抱着建功立業,升官發財的心思去戰鬥,到後來,只是單純地想要活下去而已。
你死我活,這就是在戰場上生存的不二法則。
關鍵時刻,無敵和幾位頭領也起到了很好地帶頭作用,無敵在戰場上親手斬了十幾個潰敗下來的膽小的刀手的人頭。那十來顆臨陣退縮被斬下的人頭對刀手們的刺激太大了,各級刀手們帶着自己的親兵驅使着手下的士兵不停地向山坡上攻去,一個人倒下了,另一個人就填了上去,只准前進,不準後退,要是誰調轉身來,以後背面對敵人,必定會被督戰隊射殺,或者砍下腦袋。
在不前進就必須死的壓力下,他們個個奮勇爭先,悍不畏死,瘋狂地揮舞着武器,收割着敵人的生命,直到最終倒下,被後續的同伴或者敵軍踩爲肉泥。
位於第一線的無敵身邊只有五百來人,他們面對着三千敵軍的圍攻,個個面無懼色,奮勇還擊,沒有人調轉頭來向後跑去,即便,在他們身後並沒有督戰隊。沒有成家的刀手自然沒有什麼牽掛,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反正戰死之後,自己的靈魂在天國得到永生,神君會保佑自己。
成了家的刀手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家屬已經安排妥善,作爲士兵的家屬,要是自己戰死了,也算一份光榮。只要跟着樣六將軍,就有好日子過,楊六將軍是神君下凡,他必定能帶着我們開創一個地上天國,那時,人人有田耕,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孩子們有書可讀,所有的人都是兄弟姐妹,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會受蒙古貴族的剝削和壓迫。
刀手們對楊嘯描述的地上天國的情況深信不疑,爲此,他們現在不害怕戰鬥,不害怕犧牲,爲了美好的未來,爲了自己家人,爲了自己的後代,就算是戰死在沙場又何妨!
反正是賤命一條,何處黃沙不埋人啊!
由於胸中燃燒着如此猛烈的火焰,眼中閃爍着如此狂熱的希望,故而,這五百刀手狀如瘋魔,面對優勢兵力的蒙古大軍的強攻,依然死戰不退。
不時有同伴在身邊倒下,他們視若無睹,冷靜異常地揮舞着刀,按照訓練時的陣型去戰鬥,或者死去。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平時遭受這麼大的傷亡,那些刀手們早就往後逃跑了,然而,現在他們忘記了恐懼,忘記了逃跑,只知道戰鬥,戰鬥,至死方休。
不過,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少了一點,鏖戰一陣之後,終於漸落下風……
這時候,楊嘯親率的中軍掩殺過來,楊嘯手提紫玉金彤劍衝入敵陣,一溜天電織網下來,直殺得蒙古兵哭爹喊娘,四下逃串,來不及逃走的,都成了天電織網之下的鬼魂。楊嘯的神威,更加鼓舞了刀手們的作戰士氣。
碧眼狐狸惜惜趁機又在蒙古兵身後放起火。
殘存的一萬多蒙古兵迅速被沖天的大火包圍了,黑煙滾滾中,火苗肆無忌憚地跳躍着,士兵們全身着火,左奔右突,沒有方向地四處亂竄,大火燃燒起來的黑煙遮擋了他們的視線,他們找不到逃跑的方向,無處可逃,時不時,就和身邊的同伴撞到了一起,跌倒在地,然後被亂兵踐踏致死。
火場中,傳來了一陣陣的慘叫,以及絕望的求救聲。
楊嘯的中軍一邊放箭,一邊進攻。
箭矢如雨,帶着淒厲的呼嘯聲,劃空而去,刀手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只需要不停地拉弦放箭就是了,奔跑的敵軍沒有任何的防備,幾乎每一根箭矢都不會落空,山坡前密密麻麻地躺着大量蒙古軍的屍體。火焰在山坡上衝天而起,大量的黑煙迷濛了整座鼓山,黑煙隨風而散,如同一條黑龍圍着山坡盤旋,在即將爬到雲端之時才消散。
蒙古兵都督目瞪口呆地望着遠方,敵軍的營寨在滾滾的黑煙中若隱若現,火焰隨着山風蔓延,士兵們的慘嚎聲時斷時續地隨風飄了過來,漸漸地,慘叫聲趨於沉寂。
自己的三萬大軍,頃刻間就要化成灰燼嗎?
寂靜慢慢吞噬了整個戰場。
在蒙古兵都督身邊,是最後一個三千來人的方陣,而且都是騎兵,這是他最後的本錢。
因爲提前探明起義的刀手大軍集結在臥牛崗,所以他只帶了三千騎兵,現在,是率領這些騎兵逃走?還是發動最後的****,與敵人決一死戰?
這些士兵們默默地望着遠方的火場,爲火場中的同伴感到哀
親人在那支隊伍中的雙眼已經變得赤紅了,當然,更爲自己並不在那一隊中感到慶幸。
士氣降到了最低點,在大家的沉默之中,沮喪,絕望,不安的情緒佔據了上風。
大火依然在燃燒着,只不過,離熄滅並不遠了。
現在,漫天遍野都是瘋狂撲下來的刀手,蒙古兵軍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和他們拼了!”
等不及蒙古兵傳令進攻或者後退,蒙古大軍的騎兵前哨,就不甘寂寞的朝着涌下山來的刀手們衝過去。
無敵從地上撿了一把刀,自己原來那一把早就砍的捲刃不能再用了。
在他身後,傳來了一陣山崩海嘯般的呼喊,刀手們按照隊形如同一片巨浪朝蒙古兵的騎兵方陣撲去。
太陽下山了,天色漸漸暗下來了,絢爛的晚霞在西邊的天際,那將是白晝最後的輝煌。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喊殺聲一直沒有中斷,不過,經歷了這麼長的時間,終究也變得疲軟了,重傷待死的士兵們的呻吟聲逐漸成爲了這場戰鬥的主旋律。
無敵衝在最前列,他機械式的揮舞着手中的鋼刀。
在他面前,橫七豎八地躺着敵我雙方士兵們的屍體。
他們中,有的依舊雙目圓睜,保持着戰鬥時的表情,死亡突如其來地降臨在他們身上,令他們猝不及防;有的雖然大睜着雙眼,眼中卻充滿了驚恐,這證明黑白無常找到他們之時,他們清晰地瞧見了無常們的面孔;有的則緊閉着雙眼,就像累到了極點,躺在地上睡着了一般,生命的結束,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趁着戰鬥的間隙,無敵急忙調整自己的呼吸,以便恢復體力,在他身上,沾滿了鮮血,有大部分來自於敵人,也有不少來自於自身。他感到四肢疲軟無禮,雙眼發花,他知道這是用力過度的原因,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橫刀插在身前地泥地上,雙手駐着刀柄,打量四周。
晚霞下的原野,紅得就像染上了一層鮮血,血色黃昏之下,戰鬥依然在繼續,卻進入了收官的階段。
蒙古騎兵已經被分割成數段,戰馬沒有了衝刺的優勢,就只能被刀手們慢慢蠶食。已經無法收攏陣型,被人數衆多的刀手分割開來,形成了各自爲戰的局面。到現在這個階段,已經無路可退地時候,還是沒有士兵投降,也很少有人被俘虜。
刀砍斷了,就用徒手,手被砍斷了,就用牙齒咬,由信仰構成的忠誠心支持着蒙古兵戰鬥到最後一刻,就算是戰死的那一刻,他們也沒有放棄這樣的念想。
不遠處。一名蒙古兵高級將領陷入了十來個刀手的包圍中,他高喊着砍翻了一個刀手之後,也被一擁而上地刀手們淹沒了,臨死前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慷慨激昂,面帶微笑,就像要去一個極其尊敬的人家中作客一般。腦袋被一個刀手當成一筆功勞砍下來之後,依然掛着這樣的表情。
對他來說。這樣的死亡算是死得其所吧!
喊殺聲,兵器相交的聲音,被刀砍中時絕望的嚎叫聲,刀鋒砍在肉裡,骨頭上咯吱的聲音,這些戰場上永恆的曲調,混合在一起構築成一首波瀾壯闊的旋律,在穿越血色黃昏的晚風中遠遠地飄蕩。
蒙古兵都督手握着陌刀,緊緊地握着,手指甲刺進了掌肉,他的雙眼燃燒着熊熊的怒火,通過兩三百步的空間,傳遞到對面的高臺上,那裡,站着一個丰神如玉,一身明光鎧甲的女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