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曉緊緊地咬住自己的脣,眼淚還是瘋狂地掉下來,她的心好像是撕裂了一樣。
爲什麼遲早要離開,又要來到,就是爲了折磨她,爲了讓她嚐到這麼是心之痛嗎?讓她嚐到那種希望之後的絕望?
她看到站在牀邊的狄耀司,掙扎着要起來,伸出手要去抓狄耀司的衣角。
“你不是最寶貝這個孩子嗎?你剛纔不是一直說要保住這個孩子麼?你爲什麼不留住他,爲什麼你,你留住他啊,那也是你的孩子……”
這話在狄耀司的耳朵裡聽來,像是諷刺,諷刺他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像是挑釁,像是勝利者的宣告,宣告她終於還是打敗了他,弄掉了他的孩子。
她的這種諷刺,這種勝利的宣告,像是一根尖銳帶着劇毒的針,扎進狄耀司的心臟,一種比剛纔痛一百倍的麻木在他身體裡蔓延。
醫生看到何曉曉情緒激動,馬上按住了她的手腳,並且給她注射的鎮定劑。
何曉曉因爲鎮定劑的作用再次暈迷過去,醫生已經給她檢查完,也處理完了。
狄耀司暗啞低沉的嗓音吐出,“孩子怎麼樣了?”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看何曉曉,只是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死寂漆黑的夜,如他此時的心情。
“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無力地搖搖頭,宣佈了孩子的消失。
聽到這個消息,狄耀司並沒用任何異樣,好像早已經料到了結果,他的視線從外面漆黑的夜緩緩地移到牀上蒼白的女人臉上。
他日死寂漆黑的夜一樣的心情,是她給的。
“狄總請放心,雖然流產造成了大出血,但是救治及時,何小姐沒事,只是給她注射了鎮定劑才昏迷過去的,醒過來之後,只要好好調養身子就可以了。”
狄耀司輕輕地點點頭,淡淡開口,“爲什麼會流產。”
夜,死寂一片,無聲無息。
“因爲何小姐服食了墮胎藥。”
醫生艱難開口,自從何曉曉懷孕之後,他們一直在何曉曉的醫生,看的出來,狄耀司對何曉曉肚子裡的孩子的在意……
說完這句話,醫生們都在等待狄耀司狂風暴雨一般的憤怒,孩子沒有了,還是吃了墮胎藥,他們認爲狄耀司一定會有滔天的怒意,沒想到狄耀司依舊是評鑑地點點頭,面無表情,什麼都沒說。
醫生當然不會在這裡等着當炮灰了,彙報完了何曉曉的情況,馬上離開房間,在醫生把門關上的那一刻,狄耀司如大山一樣高大健壯的身軀,竟然突然支撐不住,踉蹌了兩下,跌坐到了地上。
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好像時間和空間都已經凝固了,不再流動;空氣已經凝結了,不再流動;血液已經凍結了,也不再流動。
何曉曉安靜地躺在牀上,打着點滴,呼吸輕微,大出血之後的她,面色蒼白如紙,就算是昏迷了,她都緊緊的皺着眉頭,好像又什麼煩心的事情,讓她不能放鬆。
長久的靜默。
昏暗的燈光打在狄耀司的側臉上,卻照不到他的心裡,此時此刻,世界上無論多麼亮的燈都照不到他的心裡。
他伸出僵硬的手指,想要撫摸一下何曉曉蒼白的面容,最終,手還是僵在了半空中,沒有辦法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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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長久的沉默,狄耀司坐在地上,側着身子,呆呆地望着躺在牀上混莫的何曉曉,他現在連一個痛苦的表情都沒有力氣做出。
滴答,滴答,滴答……似乎可以聽到輸液管的液體留下的聲音。
“你殺死了我的孩子。”
很輕的聲音從狄耀司的薄脣中飄出,輕飄飄的聲音,卻有萬斤重,壓在狄耀司的心上。
這只是一個陳述句,不是疑問,不是指責,不是訓斥,只是陳述,陳述他想到的一個事實,她殺死了他的孩子。
他想了很多,每一個環節都想過了,每一個人都想過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有機會給何曉曉下墮胎藥,除了她自己。
他怎麼會忘記呢,她本跟就不想要這個孩子,她甚至勾引他,讓他以做愛的方式把孩子流掉,那麼殘忍的方式……更何況墮胎藥呢,簡直太溫柔了。
她說過不會給惡魔生孩子,她說過只想要自由……他怎麼忘記了呢,以爲她這段時間的配合順從,就是默認了孩子的存在。
原來,她只是在等待機會。
殺死他的孩子,斬斷他們之間最後的牽連。
整整一夜,狄耀司走保持這一個姿勢坐在地上,腦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側着身子歪着頭,呆呆地望着昏睡的何曉曉。
當早上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臥室,照在何曉曉的臉上的時候,狄耀司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不想看到陽光打在她臉上的樣子。
他快速氣轉身,因爲保持着一個姿勢坐了一夜,狄耀司的腳步是踉蹌晃動的,彷彿她的腳步是踩在棉花糖上,而不是地毯上,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逃出了臥室。
德爾站在門口,跟在狄耀司的身後,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樣子,彷彿下一秒,就會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狄耀司往前走,下了樓梯在,中間好幾次都差點跌倒在地上,大廳裡,所有的傭人看到狄耀司來了,全都低下了頭,不敢看狄耀司一眼。
不是害怕,是不忍心。
現在人是誰,就算是一個陌生人,都能感覺得到狄耀司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悲絕與悲傷,他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毫無目的地茫然前進,行屍走肉,沒有靈魂。
他踉蹌前進的身子撞到了桌腳,桌子上水晶雕成的藍色玫瑰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碎裂成無數瓣。
狄耀司突然停住了前行的身子,轉頭,望地上碎裂的藍色水晶片,他拾起一片,緊緊地攥在收緊,鋒利的水晶片立刻把他的手割破,紅色的血染在藍色的水晶碎片上,妖冶哀絕,悽美豔麗。
然後狄耀司砸掉了客廳裡每一朵水晶雕刻而成的藍色玫瑰,他的手掃在藍色玫瑰水晶花上,割傷了手,水晶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割傷了狄耀司的腳。
他身上還穿着那件黑色的燕尾服,上面沾上了血跡,看不出來,只是黑色面成了暗紅色。
德爾站在一邊沒有阻止狄耀司。
身體流血總比心流血好。
他現在很想掐死何曉曉。
一整天,狄耀司都坐在書房裡,沒有吃飯也沒有睡覺,也不沒有去看何曉曉。
……何曉曉做了一個夢,夢裡她還在快餐店裡打工,她對每一個客人微笑,然後是鬧鐘的聲音,她打工上課,照顧弟弟深深。
突然之間,一個客人的臉變成了狄耀司,他身後跟着一大羣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鏢,還有一臉嚴肅的德爾。
狄耀司抓住了她的手,大聲地在快餐店裡宣佈,“何曉曉,你懷上了我的孩子,不要想離開我,你懷上了我的孩子!”
她急切地否定,“你胡說,你胡說,我都不認識你,怎麼可能會懷上你的孩子,所有人都不要聽這個瘋子胡說。”
“我胡說嗎?”狄耀司諷刺地大笑,然後她就看到了自己的肚子竟然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不斷地長大長大在長大,她都快嚇死了。
店裡的客人都嘲笑她,說她是騙子,她着急地想解釋,她不認識狄耀司,沒有懷孕,可是她的大肚子,沒有人相信。
然後場景突然的轉換,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一個小男孩在奔跑,跑向她,張開雙手,大喊她,“媽媽,媽媽抱。”
她嚇得往後退,那和小男孩就一直追着他跑,一定要讓她抱,追着追着她就不害怕了,她想,原來這就是她的孩子啊,張得真好看。
她捏捏小男孩的鼻子,嘴巴,小臉,好軟啊。
陽光下,草地上奔跑的小男孩,漸漸地長大,變得比小的時候更好看了,鼻子變得更挺,眉毛又粗又濃,總喜歡皺眉,臉上線條堅毅冷硬,散發出高貴的氣質,越來越像狄耀司,她很害怕,對着小男孩大喊,“惡魔,惡魔,你是惡魔,走開!”
“惡魔,走開。”
然後小男孩就蹲在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喊着,“媽媽,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媽媽,爲什麼不要我了?”小男孩起身,來追何曉曉,她嚇得往後跑,小男孩得樣子越來越像狄耀司,簡直是一模一樣。
“惡魔,不要過來。”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何曉曉,你是我的,休想離開我。”
“惡魔,你走你走你走啊!。”
“媽媽,不讓我走,我不想離開。”
“你是我的,永遠都不要想着離開,你懷着我的孩子。”
“我不要!”
然後在草地上奔跑的小男孩突然停下來,變成了一灘血水,刺目的紅色,逼人的眼裡,撕心裂肺的疼痛。
“媽媽,你不要我,我走了。”
然後小男孩徹底變成了草地上的血水。
何曉曉撲到在草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瘋狂地去抓地上的草和鮮血,“孩子,我的孩子,不要離開我。”
“我的孩子,不要!”
“不要離開,求你。”
何曉曉猛地一驚,從那亂七八糟的噩夢中驚醒過來,她的臉蒼白的像是死人,臉上都是汗水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