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意走過去,正要打招呼,齊天平低沉地說了句:“上車。”
然後對車外的中年男人說:“車給我,你打車回去吧。”
紀如意開了車門,才見到坐在後排的蘇小意,也是沉着一張臉,她心裡咯噔一下,這是擺哪門子的局?
“你怎麼來了?”紀如意在副駕駛座上坐定後說。
“你當然不希望我來了!”齊天平語氣冰得很。
紀如意想票是你派人送給我的,現在又發什麼脾氣,於是也懶得理睬,交疊着膀子不說話了。
蘇小意倒坐後面插嘴了:“天平,你別生氣,紀姐畢竟跟霍希好了這麼多年,其實來看場他的演唱會也沒什麼。”
蘇小意一臉勸慰的架勢,卻將齊天平的火撩得更旺。
“不是,齊天平,這票不是你叫人送來的嗎?”
“我叫人給你送票?那改天我叫人給你送張牀,你是不是也脫了衣服躺上去?”
紀如意被他說蒙了,愣了半天恍然大悟:“齊天平,你給我送票,就爲了試探我?”
“沒有,天平沒那意思,紀姐你也少說兩句吧,他正氣頭上呢!”
“齊天平,你回答我,是不是?”紀如意不理會蘇小意, 繼續逼問。
齊天平更火了,扯着嗓門吼:“要不是小意打電話給我,我真不信你會來,我站這門口等了你一小時,心裡祈禱着你別出來別出來,卻沒想到你真的出來了。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一次次挑戰我的極限!”
“你什麼極限?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
“是,你一次次的揹着我見他,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嗯?”
他每次吐這個“嗯”字的時候,眼眉都特別好看,語調也格外溫柔,卻像一個英俊的王子,溫柔地摸了一下你的額頭,然後扣下扳機,朝你胸口開了一槍。
時間彷彿靜止,車廂裡安靜得窒息,數秒之後,紀如意才吼了出來。
“齊天平,我操你大爺的!如果你對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憑什麼還來試探我?你這叫自掘墳墓,自討沒趣!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
紀如意開了車門,撒丫子的跑了出去。
“天平,你還不去追?”
齊天平看着紀如意衝上馬路,攔了一輛車離開,於是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最後說:“不用了。”
“真對不起,不知道你們會吵,早知道這樣,我真的不該給你打電話說她來看演唱會了。”
“跟你沒有關係。有些事情始終需要面對,我們之間存在太多問題。”
“但是她怎麼會覺得票是你送的故意試探她呢?你怎麼會做這種事,她根本就不瞭解你。”
齊天平擡了頭,發動車子說:“行了,不說了,送你回家吧。”
蘇小意滿意地靠在椅背上,得逞狡黠的目光溢出眼角。
紀如意在大街上游晃到半夜,冷得不行,最後只能打車回去。
在門口站了半天,掏出鑰匙開門進去,齊天平剛好衝了杯咖啡從廚房走出來,擡頭瞟了她一眼,悶着頭往樓上走。
紀如意吸了吸鼻子,拿了浴袍走進浴室洗澡,洗完澡出來,見樓上書房的燈還亮着,她猶豫再三,還是走上去敲門。
“這麼晚還工作?”其實她想說的是,我半夜沒回來,難道你就不擔心不知道去找找?
齊天平頭都沒擡,只嘴裡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紀如意握了握拳頭,走過去用略微討好的口氣說:“我們談談吧。”
“我很忙。”
“只需要耽誤你幾分鐘。”
齊天平將手中的資料一扔,摘下平時在家裡戴的黑框眼鏡,靠在皮椅上揉着太陽穴說:“那你說吧,挑簡單的說,我真的沒時間。”
紀如意見他如此敷衍牽強,頓時沒了交談的興致,木然的說:“那算了,你先忙吧。”
“紀如意,你到底想怎樣?一會兒說談一會兒又不談了,你以爲誰都得依着你?”
“我沒這麼想,也不敢這麼想,只是你這樣子根本就沒法談。”
“行,不談拉倒,你出去吧,愛上哪兒上哪兒!”齊天平戴了眼鏡繼續埋頭工作,根本沒顧忌到自己最後一句話有多傷人。
紀如意看着他堅挺的鼻尖和冷峻的臉龐,眼睛又泛酸了,雙手捏着浴袍的帶子,低着頭退了出去。
第二天醒來,紀如意發現身邊的牀單平整光滑,也就是說,齊天平沒有回牀上睡。
她披了睡衣走出去,阿姨已經做好早飯,齊天平卻早就已經不在家。
下午,紀如意依舊一個人在街上亂晃,時近除夕,到處都是採購辦置年貨的人羣,她獨自一人兩手空空的亂飄顯得有點格格不入,正打算回去的時候卻聽到有人叫她名字,回頭,居然是趙梓欣。
“好巧啊,居然在這兒碰到。”紀如意尷尬地打招呼。
“我刻意來找你的,走吧,找個地方聊聊。”
“啊?”紀如意凌亂了,看着她削尖的高跟鞋跟,愣了一下,還是上了她的車。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紀如意問,不時用餘光偷窺一下她的臉色。
丫她這是想幹嘛?該不會因恨生仇想殺人滅口?
“你挑地兒吧。”
“啊。。。”紀如意又一驚,殺我還得我挑作案現場?
“那就前面十字路口的那家咖啡廳吧。門口好停車。。。”紀如意想着,趁還有發言權,趕緊自己先選地,找個人多的地方,她也不能亂來。
“行。”
兩人坐定,紀如意捧着手裡的奶茶,看着對面趙梓欣攪拌着咖啡的芊芊十指,不敢說話。她不知道爲何自己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每次在趙梓欣面前就顯得英雄氣短起來。
其實這麼久以來,兩人正面交鋒也就兩次,一次就是潑果汁那次,還有一次就是一明山別墅裡,每次紀如意都被打得灰頭土臉地敗下陣來。
“紀小姐,好久不見。”對面坐了半天的趙梓欣終於開了口,依舊是氣定神閒的口氣。
“是啊,好久不見。”紀如意說完就想笑場,曾經的三兒跟正室見面,搞得跟情人敘舊一樣。
“昨天我見到你了,在霍希的演唱會現場。”
“啊。。。”喝進嘴的奶茶迅速嚥進去,“你昨天也去看他的演唱會了?”
“嗯,坐在最後面,聽他唱完那首《終於失去了你》之後才走。”趙梓欣低下頭喝了一口咖啡,不再說話,看着窗外的行人,過了很久才又開口:“紀如意,想知道我是怎麼跟霍希認識的嗎?”
“三年前,在嘉盛內部舉辦的一個小酒會上,那時候他剛被嘉盛簽下,名不見經傳的,但是他真的很努力。那天我喝多了,爬上酒店的頂樓平臺想要吹吹風,剛好看到他也在,坐在樓頂的邊緣唱歌,聲音有點嘶啞,感覺像是吹在風中的沙粒。我說你待這兒唱有什麼用,得去萬人體育館唱吧,他笑着說,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他會站在千萬人之中開個人演唱會,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霍希想要什麼,我抓住了他的弱點,一步步逼他就範,一點點把他推到塔尖,再一鬆手,把他從塔尖推了下去。”
“可以說,我成就了他,同時也毀了他。”
紀如意有點聽不下去,木木地喝完那杯奶茶,口裡胃裡全是擾人的甜腥味兒。
“你找我,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紀如意問坐在對面的趙梓欣。
“想跟你說說我跟霍希的事,我想他之前肯定沒跟你提過。”
紀如意見她這樣,也不再多問,繼續聽着。
“前段時間報紙上登了你和齊天平的事,那段時間霍希跟丟了魂一樣,有天我回家,看到他坐在客廳看着雜誌上你跟齊天平的照片發呆,那時候我多麼恨你。我以前說過你不知道霍希需要什麼,但是現在我收回這些話。你對於霍希的愛,比我要勇敢多了。”
“你千萬別這麼說。”說她對愛多勇敢,這種話紀如意聽多了也聽煩了,以前柚子老是說,齊天平也說過,現在連趙梓欣也說,紀如意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她的愛哪裡勇敢了,若勇敢,現在便不會呆在齊天平身邊。
趙梓欣眼神又飄向了窗外,押了口咖啡,繼續說:“以前我一直以爲霍希功利,而功利的人很容易就能攻下來,給他一點利益就會跟着你轉,所以我自以爲是的跟他結婚,沒想到最後是這種局面。。。”她的眼眶有點紅,氣氛突然變得很憂傷,紀如意扒拉了一下劉海,有點撐不下去。
“那個。。。其實你不需要跟我說這些。”
“我跟霍希,快要離婚了。”
心裡撕拉一聲,紀如意覺得心慌起來。以前她多麼希望聽到他們離婚的消息,現在親耳聽到,心頭涌起的卻是悲慼和酸楚。
“爲什麼要離婚?爲了我?我不會再跟霍希有任何瓜葛了。”
“不全是爲了你。霍希愛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趙梓欣三個字所給他帶來的幫助。以前我經常爲這一點而沾沾自喜,現在一想到,就覺得心裡疼得不行。況且,現在他的東家是齊悅,他也不再需要我了。”
“不會的,若不是你,他不會有今天。”
“但若不是他,我也不會有今天。”
紀如意一直記得趙梓欣所說的這句話,以及她當時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落寞,孤獨,完全沒了平時的清冽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