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重重,並非只有這樣的大門派纔有。
在天地大世界最西北的一處偏僻之地。
這裡,成年都是冰雪覆蓋,冷風呼嘯,一眼望去,白雪皚皚,似乎要把人的眼睛給刺瞎掉一般。
普通人來到這裡,極難生存下去,一方面是因爲這裡的氣溫極低,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爲這下面便是萬古玄冰。
那從冰層內散發散發出來的絲絲寒氣,能夠令人短時間內,了卻生機。
但是,在這個西北之地,卻有一個規模只有數十人的宗派。
一個名叫冰雪宮的宗門。
雪花飄飛,狂風肆虐。
冰雪宮當代宮主,雪無痕,正一襲白色的長衫站在冰雪之上。
他的雙手,修長而白皙,無暇的白玉一般,他的雙眸,冰寒中透着一股靈動的氣息,茫茫冰雪,獨立遺世。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似是悲傷,又似是感嘆。
冰雪宮每一代只收一個弟子,而這個弟子,不需要妖孽的體質,不需要有強悍的武力,也不需要有深厚的背景。
只有一個要求。
一個心傷,神傷,看盡一切滄海桑田,擁有萬年玄冰一般,萬古不化但又晶瑩剔透,固執但不偏執的人。
在這天地大世界中,要找這麼一個人,實在是難找的很。
就如這雪無痕,他當年一人一劍,闖蕩世界,回眸時卻發現,自己所愛的人,已經被自己的仇家殺害,自己的家人,更是被斬首,懸掛在門口示威。
雖然,雪無痕已經殺盡了敵人,可是,失去的一切,又豈是殺幾個人就能挽回了。
心已冷,便沒了牽掛。
一個人,浪跡天涯,來到了這偏僻的西北之地。
剛好被上一代宮主相中,收爲弟子。
他看似年輕,實則年紀已經超過五百歲,一身冰雪神功,更是出神入化。
茫茫之雪,皆是他的利刃。
他的雙眸中,似乎已經看穿了着皚皚白雪,看破了一切,看透了塵世。
忽然,一個窈窕蕭瑟,透着無盡孤獨,無盡哀傷,無盡怨恨的身影募然出現。
這個人,似乎本身就立在那白雪之上,似乎是恆古就存在一般,是那麼的相容,沒有一絲絲的不對稱。
雪無痕一眼看去,就知道,這是一個附和了宮門規矩的絕佳弟子。
她的心,冰冷的猶如腳底下的萬年寒冰。
她的手,蒼白如雪。
她的雙眸,空洞無神。
她的頭髮,隨風飄動,早已經跟片片飛雪融爲一體。
雪就是她的發,發便是她的雪!
雪無痕飄身而去,是那麼的渾然天成。
那女子面無表情,緩緩的擡起眼皮低聲道:“請問,有能夠讓人忘記一切的東西麼?”
雪無痕瞳孔猛然縮小。
一個人,遇到什麼樣的事情,纔會想要忘記一切的東西。
難道跟自己一般,遭遇了人情的冷暖,看透了世間的滄桑。
可是,她一個年紀不足二十歲的少女,何來這樣悽慘的經歷。
“你。。。怎麼樣?”雪無痕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語氣就猶如那冰
雪一般寒冷。
女子似乎沒有察覺,只是喃喃問道:“有那種。。。吃下,可以忘記一切的東西麼?”
不知道爲什麼,雪無痕眼眶忽然溼潤了,似乎,如果拒絕了這麼絕美的女子的要求,就會褻瀆了自己的靈魂一般。
這個看上去早已經失魂落魄,沒有絲毫生氣的女子,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是那麼的令人心傷。
“有。”雪無痕終於還是點點頭。
女子眼睛微微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我走了足足數萬公里,只爲了找一種可以令人忘記所有的東西,如果可以。。。你能給我麼?”
這一次,雪無痕沒有任何的猶豫就點頭了。
他的手伸出來,周圍的雪花忽然就飄向他的手心,然後慢慢的凝結成了一顆雪白色的如黃豆般大小的丸子。
“這是利用萬年冰雪之心,利用傷心之人的心神凝練出來的,它的名字叫做冰雪忘憂丹,吃下去,就會忘記一切難過,不好的往事。”雪無痕道。
女子結果那冰雪忘憂丹,毫不猶豫的扔進了嘴巴。
那由冰雪所化的丹藥,入口即溶,瞬間就進入了腹中。
一滴滾燙的淚水,從女子的眼眶中滑落下來。
雪無痕嘆息一聲道:“我能感覺到,你的心已死?”
一絲冰涼入體,女子淡淡的點頭:“我的心,早已經死。”
“爲什麼?”
“我。。。忘記了,謝謝你的。。。冰雪忘憂丹。”
雪無痕再次嘆息,他那猶如玄冰一般恆古不變的心,竟然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他心裡最是明朗,那冰雪忘憂丹,只是一顆普通的由冰雪凝成的雪球而已,哪裡來的什麼忘憂。
純粹就是一種心理的暗示。
可是,這個女子,竟然真的在一瞬間忘記了那些疼痛的過往。
她的眼底身處,最後的一絲痛楚,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你爲什麼嘆息?”女子轉身離開,但又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雪無痕淡淡的說道:“沒有什麼?只是,我在這裡百年,第一次遇見與我有相似之心的人,但卻要離開了。”
女子緩緩轉身,忽然笑了一下。
她的笑,實在是太動人了,猶如雪山中盛開的雪蓮一般,一時間,就連那皚皚白雪都受到的影響,變成了點綴的綠葉一般。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襯托她的笑容。
雪無痕看的有些呆了:“不如,留下來吧?”
這句話,似是邀請,又似是請求。
女子緩緩的搖頭,仰望着天際道:“我的心裡,始終忘不了他,謝謝你。”
“謝謝你的冰雪忘憂丹,謝謝這裡無止盡的冰雪,剔透晶瑩的雪花,已經讓我看的透徹,所以。。。你不必挽留我。”
雪無痕知道,再說什麼也是徒勞,點點頭道:“那就請便吧。”
女子微笑點頭,轉身離開。
她的腳步,變得堅定起來,就連那窈窕的身影,也不再是那麼的冰冷徹骨,擁有了一絲生機。
可是,在走出去百步左右,女子忽然又停住了腳步,她緩緩的伸出一隻手掌,讓一片鵝毛般大的雪花落在掌心。
緊接着,第二片雪花落盡了手中,隨後,第三片,第四片。。。
只是幾個眨眼的時間,手心出,已經有十數片雪花安靜的躺在那裡。
女子身子輕輕一震,肩膀,頭髮上的落雪被抖落開。
一顆心,就猶如手掌一般,不可能只存在一片雪花,他可以容納很多的雪花,就像心一樣,倘若只容納一個人,是不是太過於孤單,孤獨了一些。
我是不是應該。。。我是不是不能如此的狹隘。
他雖然殺了我的哥哥,但是。。。是我哥哥先對不起他。
因果循環,皆有定數。
爲了我,他已經寬恕了很多。
他,也算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吧。
他。。。殺了我的血肉至親,但是。。。我卻深愛着他,很矛盾。。。很糾結,我該如何抉擇啊。
女子仰望着天空飄落的雪花,心態一片的清明。
他的心,已經死過一次了,但卻因爲這白雪,再次以復活。
經歷過一次的死亡,心已經顯得更加澄淨,更加的皎潔。
“這層雪的下面。。。是什麼?”女子忽然開口。
雪無痕知道,這句話問的是自己,他自然的開口:“萬年玄冰。”
“玄冰的下面呢?”
雪無痕愕然,他從來到冰雪宮,只知道這下面乃是萬年不化的玄冰,卻不知道,在玄冰的另外一頭,是什麼?
女子淡然道:“世間之事,有哪幾件是能夠參悟透徹的,就像我的心結。。。換位思考,或許得到的必將是另外一個答案,可是。。。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我如何能夠放得下。”
雪無痕漠然的點點頭,回憶往昔。
女子忽然轉身,然後大步邁向雪無痕,看着雪無痕那毫無瑕疵,俊美到了極致的臉龐,輕輕一笑,如沐春風一般的說道:“你說,我若是挖開了玄冰,是什麼樣的結果,就像被你自己深埋的記憶一般,若有人將它挖出來,會什麼怎樣?”
雪無痕錯愕,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把那些早已經深埋在心靈深處的痛苦記憶給挖掘出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既然已經深埋了,就當作是忘記了吧。
“何必要挖,縱然下面是稀世珍寶,或者是惡魔深淵,有必要麼?就如記憶,既然已經過去,選擇忘懷,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呢?”這是雪無痕由衷的感想。
女子悵然的點頭道:“忘記,選擇忘記,倘若真的可以,那麼,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會不會就是記憶被挖掘起來的時候,那樣我豈不是更痛。”
雪無痕柔和的一笑道:“所以,你不如留在這裡。。。不管世事變遷,不管事態如何,這裡乃是清靜之地,只要你願意,再大的痛苦也能夠被這些雪給深埋。”
“但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想要找他。”
雪無痕指了指雪地道:“他就在深埋的這裡。。。只要哪一天你願意,你還是可以離開這裡的。”
“是麼?”女子悠然擡頭。
雪無痕鄭重的點頭:“是的。”
女子笑了起來,點點頭道:“那麼,我就留在這裡,你好,我叫吳夢雲。”
“我叫雪無痕,冰雪宮歡迎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