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瑤兒的神色大變,她看着慕雲歌,眼神當中,警惕,不甘心,全都有了,滿是敵意。
可慕雲歌卻好像沒有看到一般,接着道:“現在皇上已經將太子妃禁足,若不是看在太子妃腹中胎兒的面子上,恐怕太子妃此時此刻也不能安然躺在這裡了,估計太子也很生氣吧?”
“那可怎麼辦?”
慕雲歌含笑,果然,慕瑤兒這種人,隨便給一個當就上了。
她道:“太子妃想要扭轉乾坤,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接下來,太子妃可一定要聽話。”
帝軒匆匆忙忙回到家中,卻發現眼前所到之處一片寂靜——雖然這是他二十幾年來回家的常態,可是現在他反而覺得,有些不太自然。
尤其是,管家的眼光還躲躲閃閃的。
“王妃呢?”
原來是她不在,這房間裡顯得格外的冷清,可是她在的時候,又如何的熱鬧了,帝軒環顧四周,卻發現自己找不出她的一點影子。
也對,自她嫁過來,他就沒有一日在家,甚至,最最重要的成婚當天,都不在家,當然,也就不知道了。
管家小心翼翼道:“王妃昨日進宮去,今日還一直都沒有回來,想是太子妃身子不大好,一時間離不開人吧?”
原本是滴水不漏的一句話,帝軒卻聽得皺起了眉頭。
旁人不知道,帝軒這個攝政王確實再清楚不過的了,難怪九公主剛剛還問自己:“軒哥哥許久都沒有與阿九一通下棋了吧?不知什麼時候還能有這個時間,讓阿九去府上好生切磋切磋呢?”
論說九公主以前確實經常在王府,可是距離她上次過來,也是好久之前了,大約是覺得帝軒一慣待客冷淡,她便是來了也沒有什麼用,公主的威儀吧,一次兩次之後,就再也不來了。
可是當時走的時候,九公主剛從西渚園出來,明明確確告訴他,王妃不在西渚園。
既然不在西渚園,也不在王府,那就應當在公主府吧?
帝軒皺着眉,倒是當真開始較真,連晚膳都沒有用,吩咐管家道:“去公主府。”
“王爺,您這晚膳……”
“等我找回了王妃再說吧。”
一慣操心的老管家在身後輕輕感嘆道:“找到了好,找到了好啊,這夫妻之間,有點摩擦矛盾誤會本來就是正常的,能找回來,話說開了,倒是還能好好過日子的。”
“什麼。你說什麼?”帝軒猛然停住腳步,回頭,咄咄逼人地看着老管家,道:“你方纔,說什麼誤會?是不是王妃曾經說過什麼?”
老管家被嚇了一跳:“王爺……王爺喜怒,王妃並不曾問過什麼,只是老奴帶着她熟悉王府的時候,王妃曾經問起過九公主的房間,不過,老奴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了。”
帝軒的心情,半上半下。
上是因爲,老管家雖然老了,但是尚且知道向着主人說話,沒有什麼實話全都往外抖露,下是因爲,他也瞭解慕雲歌,她並不是那樣輕易相信旁人的人,偏偏又是那樣的性格,眼裡揉不得沙子。
帝軒恨不得腳下生風,立刻趕到公主府。
可,公主府也是一片寂靜,門外的燈籠亮着,扣門半晌,也就只有一個守夜人出來,道:“主人不在,找人的明天再來。”估計也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帝軒。
帝軒道:“你可知道你家主人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我也是新來的。”那人毫不客氣地回答。
帝軒無功而返,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
他原本並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小白惹人憐愛,那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帝軒想讓他認祖歸宗,至於慕雲歌,王妃也好側室也罷,終究帝軒日後只是想要找一個好的女子成婚,至於這個好,要好到何種程度,他並未仔細斟酌過。
一直到遇見慕雲歌,他覺得她很好,覺得她跟別的女子都不一樣,明明是那樣要強的一個人,能夠在皇上面前,直言不諱,爲自己扳回一局,這樣的膽識世間女子都少有,只有轉瞬間的落寞。
她以爲沒人看見,可是他看到了。
他也以爲她會一直在,一直到今天沒有看到,他好像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或許一切都已經你跟來不及。
大約已經到了子時,依然不見人影,落塵好不容易找到帝軒,低聲道:“爺,那邊已經開始催了,該上路了。”
得到催着出發的命令,帝軒就算是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主帥不能不出徵,果然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帝軒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落塵,這一次你就不要去了。”
“什麼?王爺,您這是何意?前路兇險,落塵定然是要保護王爺的安危的!”也許是帝軒以前出門,從來都沒有將落塵一個人留在家裡,現在帝軒馬上就要披掛上陣,反而將落塵留下。
帝軒道:“你應當知道,你的職責是什麼?”
“是,”落塵低下頭,“屬下此生唯王爺的命令不從。”
“是啊,”帝軒坐在馬背上嘆道,“而今你翅膀硬了,竟然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語音微微上挑,好像是疑問的語氣,卻問得落塵心裡一涼。
“王爺,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只是不放心王爺一個人……”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本王或許沒有機會與她親口說清楚,可是如果你在的時候,說給她,本王比較放心,順便,將這個東西一併給她,領不領情,都不必來告訴本王了。”說着,帝軒一揚手,一個東西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然後穩穩落在落塵的手裡。
落塵盯着手中的物件出神,可帝軒已經策馬揚鞭,飛馳的身影遠遠消失在月下。
風渝國與南越國終於正式開戰,而且還是因爲一個公主,退出戰場很久的帝軒,唯一的異姓攝政王爲了九公主親自披掛上陣,誓要保衛公主的安全。
這一番傳做佳話,茶肆酒館都聽得到,六月的陽光有些火辣辣,慕雲歌帶着小白遊山玩水依舊,終於扛不住外面火熱的陽光,進入到茶肆去躲躲陽光,順便叫了一壺茶水,還可以邊嗑瓜子邊聽故事。
剛好聽到這一折,慕雲歌身形一頓,並非因爲聽到故人的名字,而是臨窗的座位上,風塵僕僕的那一位,瞧着有些眼熟,看久了,才認出,這不正是帝軒身邊的不二忠臣,落塵嗎?
落塵大概也沒有想到,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茶肆人多處。正待他想站起身走過去的時候,一晃神,卻發現慕雲歌早已拖着慕小白,施施然不見蹤影。
這一下,落塵可是急壞了,趕緊穿過重重的人羣追過去:“王妃!王妃!”
外面的陽光依舊火辣辣的,讓人並不想出門,是陽光,將慕雲歌踏出去的步伐生生阻擋,轉回身來道:“落塵大人,我早已不是王妃,你還是叫我一聲庭華公主吧,這樣急着追來,可是有話要說?”
落塵大口喘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公主可知道,王爺,找你找得好苦!”
耳邊有陣陣蟬鳴,慕雲歌眼角的笑意越發深了:“勞煩你家王爺惦記,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走得第二天,王爺便披掛出征了,這樣想來,找了本公主一天一夜,倒着實辛苦得很。”
落塵聽出了慕雲歌口中的風涼話,道:“王爺說,他新婚之夜不在,現在又出征,王妃你就算是恨着他,也是應該的,他說,他當日想娶你,並非一句戲言,沒有做到,也是情況特殊……”
話未說完,落塵自己反而哽咽了一下,道:“可是王妃,王爺爲人臣子,殺伐決斷都不能如自己所願,王妃還想王爺如何呢?王妃,王爺說將這個留給您,就算是他對您的感情了。”說着,落塵從貼身的地方,掏出一個小小的物件,遞給慕雲歌。
慕雲歌接過來,驀然想起很久以前,帝軒曾經開玩笑地問她,若是提親,應當準備什麼聘禮。
慕雲歌也開玩笑地回答:“若是有人與我結親,金銀財寶統統都不要,只要一枚戒指。”
“戒指?”
“嗯,”慕雲歌重重點頭,“我聽說,在烙紅的戒指上留下自己的痕跡,再送給心上人的話,就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慕雲歌手裡拿着那枚精緻小巧的素銀戒指,流光間,戒指內部,一個清晰的紋路赫然呈現,那是帝軒的右手拇指的紋路。
像是燒紅的烙鐵緊緊揪住了自己的心臟一般,慕小白看着孃親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着急道:“孃親孃親,您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