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虛弱地躺着,是帝軒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脆弱的模樣。
在帝軒的印象裡面,她一直都是虎虎生風的,顧盼神飛的,又古靈精怪的,看向慕瑤兒的時候,眼神明明前一秒還充滿恨意,後一秒就柔情似水地玩姊妹情深,這一點,他深感佩服。
蒼白的臉色,有些乾的脣,輕顫的睫毛,可見夢裡也睡不安穩。
帝軒伸手想要將她的被子往上拉一拉,到了傍晚起風的時候,誰知道手可能不小心碰到了,慕雲歌竟然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帝軒的手愣在半空,心裡有些柔-軟。
是青楓的腳步聲將他的思緒喚回來。
藥已經煎好了。
青楓捧着過來,一大碗黃褐色的藥汁,聞起來就很難聞,這個東西慕雲歌絕對不喜歡,因爲慕雲歌最最喜歡吃甜的。
是以,青楓端着藥的手便有些猶豫。
“拿過來。”
“嗯?”一時不解。
帝軒道:“我來吧。”
說是他來,其實不過是讓青楓將她托起來,然後帝軒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將藥送進慕雲歌的口中。
果然是苦啊!
難聞的藥氣散發開來,青楓覺得,若是自己的話,可能在聞到藥味的時候就被刺激醒了,可是等到滿滿一大碗藥灌進去,慕雲歌還是那個樣子,動都沒動。
青楓看着這樣子的慕雲歌,頭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她卻是沒有想到的,當時慕雲歌躺下之前的狡黠一笑,竟然是最後的訣別。
喝了藥,過了半晌,落塵總算是回來了,青楓在旁邊親眼看着,落塵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是十幾丸墨黑色的藥丸,圓滾滾的,滴溜溜轉,青楓戒備地看着這些黑色的小球球。
果不其然,帝軒捏起其中的一個,撬開了慕雲歌的嘴巴就往裡面塞。
“王爺!”青楓看不下去,趕緊出言制止,“王爺,現在小姐正在喝藥,您這是……”
帝軒難得有耐心跟一個小侍女解釋:“吃了你主子好得快些。”
說罷,不由分說,將藥丸一鬆手,往裡一鬆,一捏下巴。
那顆圓滾滾的藥丸就順着嗓子落在了慕雲歌的肚子裡,做這一切的時候,慕雲歌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反正帝軒是真的在慕雲歌這裡住下來了,說是住,卻很少見閤眼的,他讓落塵帶過來的藥丸據說是神藥,可是就算是神藥,也只能說明有效果,可並不是立竿見影,估計初見成效依然需要時間,這不就一連守了七天。
七天之後,寂靜已久的牀榻上傳來咳嗽聲,彼時帝軒正在旁邊的如意合-歡榻上面昏昏欲睡,青楓聽見了,輕手輕腳走過去,喚了一聲:“小姐?”
“水……”長時間沒有說話的嗓子很是乾啞,可是終究是醒了,可把青楓高興壞了,趕緊去碰了水過來,畢恭畢敬遞給慕雲歌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您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有多麼擔心。”
慕雲歌依然很虛弱,喝了水似乎緩過來一些,嗔道:“傻丫頭。”
眼光轉到一旁,輕聲問道:“王爺一直都在這裡?”
青楓回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慕雲歌打了個哈欠,道:“我有些困了,你出去吧,我想睡覺了,哦,那個王爺啊,不用管他,叫他睡吧。”像是知道青楓想要說什麼,慕雲歌將一些都打點完畢,等到青楓出門,屋子裡面驀然就只剩下兩個人。
帝軒遠遠地躺着,看起來真是累壞了。
慕雲歌壞笑着想要惡作劇,於是撐起身子想要下牀,卻沒有想到,而今這身子當真是不頂用,不過是受了一些傷而已,竟然就損耗如斯,讓她好不容易醒過來,卻連動一動都不能。
剛剛費力撐起來,就倒了下去,砸得傷口生疼不說,還驚動了正酣睡的帝軒。
聞聲,帝軒快步走過來,雖然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帝軒的眼神裡並沒有半分睏意,見到慕雲歌,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結論,道:“你醒了!”
說罷,還有些疑問:“你醒了?”
慕雲歌聽聞,忍不住笑,道:“王爺果真是累着了。”
九月初十,天氣逐漸轉涼,窗外有零落的落葉飄飛,聞時有草木青香。
帝軒剛剛從困頓當中清醒過來,就看到牀榻上的美人臉色蒼白,正巧笑倩兮地看着她,一雙眼睛好像浸透了無限的光芒,亮晶晶的:“多謝王爺救命之恩,亦多謝王爺在我昏睡之時照顧小白。”
帝軒抿着嘴,道了一句:“不謝。”頓了頓,末了補充一句,“是本王應當做的。”
若是往日,聽到帝軒這樣說,慕雲歌八成要生氣,可是現在依然巧笑嫣然,道:“現在這房間裡面就咱們兩個人,王爺大可不必本王本王的自稱,多累啊。”慕雲歌轉了轉眼睛,道:“那一日雖然我昏倒了,可是還沒有徹徹底底昏過去,當時救起我的,可是王爺你?”
慕雲歌笑,臉頰邊的梨渦深得豔麗,“王爺你可是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帝軒黑着臉:“你的話怎的這樣多?”
“那還不是因爲王爺你救我的命一條,雲歌心裡感激不盡,只好多陪你說說話啊。”
“……”
以前的慕雲歌並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昏倒一次又不知道怎麼了,變得話很多,就連青楓都有些愕然,覺得慕雲歌恢復得太好了,好的都有些刻意了。
這不,纔好了三天就硬是要去外頭院子裡蹦躂,還不準人跟着,以往慕雲歌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啊!
青楓看着心裡着急,去找帝軒求助,可是帝軒只是透了窗子淡淡看着,半晌,憋出一句:“管她的?”
蹦躂了一個下午,傷口裂開了,慕雲歌趴在牀上任由青楓將身上被鮮血浸透的衣服撕下來,疼得齜牙咧嘴,而帝軒就在一旁冷眼旁觀。
“我聽說,當日王爺留下來,乃是打得我夫君的旗號,哪裡有夫君這樣冷眼旁觀的道理?”
“不然如何?”帝軒滿滿的不屑,“我能陪你一起疼?”
只一句,慕雲歌啞口無言,幸好青楓手一抖,慕雲歌一齜牙岔開話題,道:“疼,輕些。”
落塵規規矩矩守在門外頭,屋子裡面只有慕雲歌,青楓和帝軒三個人,這麼多天的相處,青楓早就將帝軒當成了自己人,因而說話也並沒有揹着,心疼道:“小姐,您今日是怎麼了?非要出去,沒看到夫人見到我們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您又沒好利落,萬一又被夫人尋了個不順眼去懲罰了,豈能受得了啊?”
儘管後背上鮮血淋漓,疼得額頭全都是冷汗,可是提到此,慕雲歌依然眯着眼睛笑,道:“就是因爲沒好利索纔要去碰瓷啊。”
“碰瓷?”
青楓一邊上藥,一邊不解問道。
一提到自己的計劃的時候,慕雲歌搖頭晃腦,很是得意,也許是因爲帝軒在旁邊,她其實想給他看看則會內政的自己,對青楓道:“你知不知道,夫人想要我們如何?”
青楓咬了咬嘴脣:“當然是想我們,死。”
房間裡面的燭火猛然跳動了一下,在牆壁上拉出駭人的影子。
慕雲歌笑得格外陰森恐怕:“是了,所以你說,若是發現我不光沒死,反而順利挺過來了,你猜她下一步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