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慕雲歌一口一口的鮮血嘔出來，竟然是沒有停下來的架勢，青楓簡直嚇壞了：“快叫醫女！叫醫女啊！”
整個院子亂成一團，看上去似乎每個人都在緊張，其實不過是人人都想看着慕雲歌什麼時候嚥氣罷了。
醫女也不保證就是慕雲歌的人，是以把脈把了一會，青楓上前緊張地問道：“姑娘，我家小姐可有事嗎？”
長得尖嘴猴腮瘦得像是一根木棍的醫女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剛剛吐完血，現在早就已經生命垂危的慕雲歌，道：“回稟青楓姑娘，小姐沒有大礙，不過是先前體內的淤血太多，現在喝了藥，吐出來了而已，這是好事情，再吐個兩三次，就可以大好了。”
這些話，雖然慕雲歌虛弱着，卻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在心裡冷笑。
呵呵，都說醫者仁心，這些人的仁心恐怕是被狗吃了，身爲醫女，就說這樣不負責任的話。
慕雲歌感覺到渾身的五臟六腑都火辣辣的疼，心想，就這個架勢，莫說是吐個幾次，就這一次都差點要了老命了。
醫女淡淡看了一眼慕雲歌，對青楓道：“青楓姑娘且放寬心，沒事的。”
旁邊一直坐着默不作聲的馮氏開口道：“是真的沒事嗎？不需要再開藥調養調養嗎？”
“夫人多慮了，論理……”正說着，擡眼看到馮氏不善的眼神，這醫女本就是丞相府上的大夫，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個什麼性格，對上了眼神，醫女的話一頓，轉而道：“論理是不需要的，可是大小姐體質特殊，加上受了重傷，要不然這樣吧，我再給小姐開一個外塗的要，每天喝了藥之後就在傷口上塗上這個藥膏，快一些。”
青楓頓了頓，轉而道：“那就多謝了。”
醫女點了點頭，轉身下去了。
馮氏站在已經奄奄一息的慕雲歌面前，道：“雲歌啊雲歌，也別怪你娘我心狠，要知道瑤兒死得悽慘，我也是怕她一個人九泉之下孤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慕雲歌掙扎着，道：“我就知道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可別，我可沒動任何手腳，藥是沒有問題的，只能說你是倒黴而已。”馮氏笑着，好像終於拔去了眼中釘肉中刺一樣暢快。
慕雲歌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道：“娘，您這是何苦呢？畢竟我……我也是丞相府的女兒，等到你們老了，我也一樣會孝順的。”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馮氏笑着，眼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甚至都深除了皺紋，可見她對慕雲歌額，確實是憎恨到骨頭裡的。
慕雲歌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閉上眼睛，聽見馮氏涼涼地道：“終究這件事情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了，沒有人會相信你們主僕兩個的談話，只能說是你命薄。”
“攝政王不會放過你的。”
“現在倒是想着巴結攝政王了，我聽瑤兒說，往常你可是清高的很呢。”
有鮮血順着嘴角留下來，慕雲歌疼得難受，也顧不上往回吸溜，扯了扯嘴角，氣若游絲道：“如今不同往日，怎麼可相提並論。”
“那你猜猜，攝政王會不會爲了你，得罪整個丞相府？”
慕雲歌咂咂嘴吧，覺得，這件事情倒還真的不一定。
她虛弱地躺着，這件事其實倒是出乎馮氏的意料的。
既然吐血了，中毒了，就說明那藥她喝了，既然是喝了，爲什麼沒有死掉，就只是吐血而已。
難道是這藥的劑量，還不足以毒死人？
不知道，馮氏想着，自己也是第一次下藥，便是再厲害的，多喝幾天，也該死了。
這樣想着，她看着慕雲歌的眼神也慈祥了幾分：“雲歌啊，不是大娘不愛護你，只是這府中事務繁忙，娘就先走一步了。”
慕雲歌點了點頭，眼前的光暈亮了一下，緊接着又暗下去，是因爲有人開門和關門。
暗下去了，門關上了，慕雲歌長長鬆了一口氣，一雙眉緊接着湊到一起，極其痛苦的模樣。
青楓別無他法，只得跪在地上，用溼毛巾給慕雲歌擦汗，一邊呆着哭腔心疼道：“公主，您這是何苦呢？您只要直接戳穿了就好了，可是爲什麼要以身試毒，萬一……萬一……”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公主，您若是沒了，以後奴婢們可怎麼活。”
慕雲歌真真忍俊不禁，笑道：“就你一個，哪來的們？”
青楓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笑，看見慕雲歌垂死的模樣，卻一汪眼淚堵在心頭，堵得心裡發悶。
“公主，您這樣，是不是太過了。”
“沒關係。”慕雲歌擺擺手，“你忘了我在山谷裡是做什麼的了？就這些藥，我心裡有數，死不了的。你放心。”說着，慕雲歌微微動了個身子。
青楓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問道：“公主，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幫您換一下？”
慕雲歌疲憊地i點了點頭，然後在青楓的幫助下，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吩咐道：“青楓，這個藥可能，還有一點副作用，我困得很，我想睡一會。你先去休息吧，等我醒了……等我醒了，再喊你。”
不是青楓不願意走，只是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眼看着慕雲歌只有出來的氣沒有進來的氣，她着實放心不下。
慕雲歌還在堅持着，無奈，青楓只得道：“公主，青楓就在您的隔壁，您要是醒了，敲敲牆我就過來了，好嗎？”
慕雲歌此番，是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疼，渾身火辣辣的疼，就連意識都漸漸模糊了，慕雲歌想着，自己可能是真的困了。那就睡會吧，就睡一會，等帝軒回來了，就告訴他，藥裡有毒，讓他給自己報仇！
她終究沒能等到帝軒回來。
青楓抱着一顆不安的心到了隔壁，將整個身子都貼在牆上。
兩個房間的擺設基本都是對稱的，也就是青楓的牀的位置的另一邊，剛好就是慕雲歌的牀，她仔仔細細地等待着牆面傳來的每一處動靜。
慕雲歌累了，她心急如焚，可是總覺得，她好不容易好好睡一覺，不能去打擾。
這麼一等，就等到了日頭偏西，
最後一抹斜陽的光暈倒映在雪白的牆面上的時候，青楓決計不能再等下去，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這顆心竟然是越來越慌張，都有些喘不過氣了。
想着，慌忙穿上鞋，慌忙到了隔壁，一推開門，卻看到垂在牀邊的一隻蒼白的手。
“公主！”青楓哭着撲過去。
“公主，公主！”她拼命搖晃着病牀上臉色蒼白的女子，那雙眼睛兩個時辰之前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裡彷彿有星星，可是轉眼，就合上了，毫無生氣的。
只有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一樣，隨着青楓的搖晃輕輕晃動。
“來人啊，來醫女！”
青楓慌忙叫道，可是叫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無奈，她只能親自動身去尋，這麼久以來，慕雲歌的身邊一直都沒有旁人，青楓走了，身邊就沒人了。
她輕輕附在慕雲歌的耳邊，道：“公主，您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的。”
新來，跟路不熟，不知道找醫女應當去哪裡，只能去找馮氏，偏生馮氏卻是個不好說話的，看到青楓來，明明靠在美人榻上吃水果吃得歡，卻轉眼就扶額道：“哎呦，我最近病得難受，那些個醫女啊，都受命去幫我調配藥方，暫時沒有時間也是正常的，要不然就讓雲歌再等等吧。”
“可是，”青楓已經淚流滿面，“可是再等下去，公主怕是……”
“怎麼會呢？”馮氏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你家公主啊，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不像我，這身子弱着，若是沒有那些個醫女調理，纔是活不長了，唉。”說着，故意嘆了口氣。
“再者說，那醫女不是說沒事嗎？你還在這裡緊張什麼？還不快回去？”
“夫人，夫人！”青楓還企圖最後的掙扎，“夫人求求您了，哪怕指派一名醫女，能去看看公主也好啊！”
可是，馮氏明顯已經不耐煩，扭頭吩咐身旁的侍女道：“趕出去。”
說罷，也不管青楓還在苦苦哀求，不由分說扔出了院子。
就在她還想要最後衝進去做最後的反抗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一聲喧鬧，轉頭看過去，只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背影穿着玄色長衫，一把灑金扇尤其溫潤瀟灑。
背影是帝軒！攝政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