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手中的茶杯搖搖晃晃,也沒有再喝下去一口,她喝得有點多了,現在有些撐,帝軒看着慕雲歌,臉色不是很好看。
“本王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在公主心裡,我竟然是這樣的。”
“這樣如何,那樣又如何,王爺想到什麼就去做,本公主的心意不重要,旁人的心思,都不重要。”
帝軒終於被氣走了,慕雲歌將茶盞輕輕放在桌上,臉上還是一派端莊肅穆的表情,這世上能夠氣到,或者說,有勇氣氣到攝政王的人不多,她不但有膽子做,而且她還做到了,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牛逼壞了,可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短短一瞬之後,她就陷入了空泛的迷茫當中。
她氣走了帝軒,卻並沒有預想中開心。
青楓在旁邊察言觀色了一會,又小心翼翼地想好措辭,道:“公主說今日進宮,可是要奴婢現在就開始準備了?”
是啊,跟帝軒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哪有那麼多時間讓她從頭梳理,不管前塵如何,往後的路就這麼一條,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慕雲歌定了定神:“去啊,順便備好禮物,我們還得瞧瞧太子妃的胎去。”
“是。”青楓得了令,着手下去準備,慕雲歌則靠在美人靠上揉揉太陽穴,準備過一會收拾妥帖,再去瞧慕瑤兒。
可她忘了,慕瑤兒與她,終究是血緣上的姐妹,心思一脈相通,她想到的,慕瑤兒自然也想到了,未等她起身回房,前院的門子就傳來消息,說是聽聞庭華公主回府,太子妃感念姊妹深情,拖着三個月的孕肚前來探望。
次一番真是感天動地,就連前來傳報的不清楚前塵往事的門子,臉上都是深深的動容,慕雲歌歪着頭琢磨,從前是不是低估了慕瑤兒?
門子問道:“公主,外面風大,太子妃舟車勞頓恐怕體力不支,要不要先請進來?”
是哈,孕婦呢,可要小心伺候着,慕雲歌施施然起身,一邊往外擺擺手道:“你出去,說庭華公主才起牀,還爲梳妝見客終是不妥,讓她們在門外多等會,我身子虛,行動慢,叫太子妃多擔待些。”
是手指朝下,手背朝外,這麼往外擺了手,門子愕然看着慕雲歌搖搖晃晃遠去的身影,一時間懷疑是他自己聽錯了。
這麼一梳妝,就是大半個時辰,四月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有陽光照着尚且好些,可風一來還是隱約漏着寒意,不光慕瑤兒,就連慕瑤兒身邊跟着的老嬤嬤都不樂意了:“這庭華公主也忒大的架子,就算是身體不適慢了些,也該讓咱們去花廳等着纔是待客之道。
太子妃您也是,莫怪老奴嘮叨,您貴爲東宮之主,又懷着身子,理所應當等着她去拜見您纔好,怎麼倒自己跑了來,豈不是……豈不是叫人輕賤!來,將這披風披上遮着風。”
慕瑤兒由着老嬤嬤將披風的帶子繞過脖頸,道:“嬤嬤休要這麼說,她畢竟是我姐姐,我來看她,是應該的。”
“也就是太子妃仁慈!”
說話間,長久閉鎖的公主府大門終於傳來了開門時沉重的“吱呀”聲,門子從裡面探出大半個身子,忙不迭點頭哈腰:“勞煩太子妃與姑姑久等了,公主已經收拾妥帖在花廳候着,快快請進。”
慕瑤兒臉上沒有露出半分不快,從善如流地進了門,繞過主院到花廳,慕雲歌已經換好了衣服在正位上候着。
她換了一件絳紅的長裙,水一樣的薄紗曳地,不像大紅色那麼熱烈惹眼,卻剛剛好襯托出那張面帶桃花的臉,顯得整個人氣色好,又不那麼好,帶着剛剛大病初癒的嬌氣來。
慕瑤兒走到堂下,規規矩矩施禮:“聽聞姐姐失蹤了好些時日,妹妹一直擔心,也想過要到處尋找,可是太子惦記着妹妹的身體,硬是不許出東宮,這才耽擱了,”說着擡頭做欣喜狀,“幸好而今姐姐平安歸來,如果不然,妹妹定然會心懷愧疚的。”
說是沒能去找自己心存愧疚,明裡暗裡都在說太子對自己的在乎,真是小女人的姿態,慕雲歌尋思着,好久不見,她這個妹妹的演技真是越發精湛,竟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方式,能讓龍九淵回心轉意。
她在心裡冷哼了一聲,一邊吩咐青楓上茶,一邊道:“不過是一點小事耽擱了,原本不勞攝政王這樣興師動衆的,平白驚擾了妹妹,聽聞太子最近對妹妹很好。”慕雲歌頓了頓,直接無視說起太子的時候慕瑤低眉淺笑時臉上暈起幸福的紅暈。
“我這個做姐姐的就不免嘮叨幾句,太子說到底也是個男人,回心轉意一次不容易,妹妹前來探望我,這好意我心領了,可還是緊着回去安穩太子纔是要緊事,不然啊,這男人的心一天一個變,妹妹你 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可要珍惜啊!”
說着,挑着嘴角笑,心裡估摸着自己的這個笑一定是端莊又大方,而且不失作爲姐姐的親切。
看到這樣一個端莊又大方的笑,慕瑤兒的臉色變了變,端着茶盞的手頓了頓,一口銀牙咬了咬,那慕雲歌話裡的意思她又如何會不明白,那不斷顫抖的小心臟應該還在自我安慰做心理疏通,慕雲歌不急,且由着她。
良久,慕瑤兒似乎是 緩過來了,終於攢出了一個很乾很乾的笑容,幹得早上新上好的胭脂都在褶皺裡面打堆:“多謝姐姐的教導,妹妹頭一次嫁人,倒是不懂得姐姐這麼多,對了,聽說姐姐受了重傷,很容易留下疤痕,我小時候有一次受傷,是爹爹去藥聖孫省義處討了去除疤痕的藥膏,用了一次便有奇效。
我特意將剩下的藥給姐姐送來,而今孫神醫已經歸隱,再尋不到痕跡,這藥便是我想送個整瓶的也是有心無力,還望姐姐誒不要嫌棄。嬤嬤?”
說着,就給旁邊的嬤嬤使眼色。
慕雲歌靜靜看着主僕二人演戲,到這時她以爲嬤嬤應當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瓷瓶,用了之後 應該會全身潰爛或者不孕不育之類的,可嬤嬤自信地將手伸進袖子中摸了摸,意料之外地臉色大變。
“怎麼了?”慕瑤兒也跟着緊張。
“太子妃,太子妃,老奴該死,老奴該死!”老嬤嬤趕緊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一個接着一個,“進門之前還有的,許是進門之後,掉在了半路上,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啊!”
慕瑤兒急得站起來道:“那你還愣着做什麼,快去找呀!”
“是是是,老奴這就去。”老嬤嬤連滾帶爬出去找藥,慕瑤兒則捂着肚子氣得癱在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