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澤換了一身衣服之後便去了前院,沈清墨今日的身份是沈府未出閣的女眷,自然不能和秦正澤一起去前院,從清芳院出來之後便朝新房走去。
按照風俗,作爲晚輩的她是要去新房裡看看的,陪陪新夫人。
新房佈置在沈府主院的正房中。
沈清墨一路走來,入眼皆是喜慶的大紅色,大紅的燈籠掛在屋檐下,掛在樹枝上,將偌大的沈府給照得燈火通明。
專門請來的戲班子唱得熱鬧,引得人陣陣拍手叫好。
雖然這是沈良第三次娶親,第二次續絃,可排場卻一點不小。
走到新房外面,沈清墨朝裡面瞧了一眼,之間裡面擠了許多人,多半都是新娘子的孃家人,還有幾個看上去像是和新夫人相熟的閨中小姐。
在這極爲熱鬧的氣氛中,只有一個人冷清的坐在角落中,雙手交疊在膝上緊緊相握,似乎覺得有些尷尬融不到這氛圍中。
沈清墨擡眸掃去,見到是沈清婉,便朝她安撫一笑。
沈清墨今日穿着一襲水藍色的衣衫,在大紅色的海洋中顯得尤爲的打眼,她一進門便引得衆人的注意。
“喲,這位是誰呀?”一個年約三十許歲,婦人模樣的女子笑着迎過來,“我是新娘子的二嫂,夫家姓劉,不知道小姐是……”
“我是沈家大小姐,沈清墨。”沈清墨笑着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嗤……”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一聲嗤笑傳來。
坐在新娘子最近處,一個衣着鮮豔的小姐語帶不屑的說道,“你就是沈家大小姐?哎喲,沒想到沈府娶親你還捨得回來,我以爲你會跟樹一樣紮在端王府捨不得挪動呢。”
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樣子,說話就這麼難聽,簡直可以用尖酸刻薄來形容。
坐在她下手的小姐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卻把袖子猛地一抽,似乎不耐被勸阻,甚至還挑釁似的皺眉瞪了沈清墨一眼。
“卿蝶,不得無禮!”劉二夫人斥責了那小姐一句,又笑着對沈清墨解釋,“我們家留情性子溫柔又善解人意,卿蝶小時候我沒空管教她,倒是留情幫我帶着她的時間多。卿蝶從小被姑姑給寵壞了,今日定然是捨不得姑姑這才失了禮數,還望沈大小姐體諒幾分。”
留情是新夫人的閨名,她父親是太醫院的劉太醫,在沈良的治下。劉留情原本是庶出,不過前段時間開了祖祠養在嫡母名下,擁有了劉家嫡女的身份。
“我自然不會和她計較,她年紀小胡鬧一些,也是能理解的。”
“那你倒是不胡鬧呀,還不是住進了端王府就不肯回來,還是未出閣的小姐呢,哼,真是不知廉恥!”劉卿蝶得了一句“胡鬧”的評價,怎麼會善罷甘休?
劉二夫人倒是沒說假話,她小時候和劉留情親近,幾乎是劉留情看着長大的。
劉留情是庶女,雖然是劉太醫唯一也是最後一個女兒,但卻並不受看重。她爲了在劉家日子好過一些,沒少在劉卿蝶身上花心思,因此劉卿蝶對這個姑姑的確依賴得緊。
她本來就
是毛躁驕縱的性子,此刻被沈清墨刺了一句,頓時豎起了渾身的毛。
“你無緣無故就口出惡言,難道這是大家閨秀做的事情?”沈清墨出言反諷,“還是你姑姑給你言傳身教帶來的好處?”
劉卿蝶語氣一滯,求助的看向端坐在牀上的劉留情。
只可惜劉留情頭上蓋着厚厚的大紅喜帕,又因爲新嫁娘不能開口的緣故,就算有心想幫兩句,卻也不好開口。
“卿蝶!”又是劉二夫人,“你給我閉嘴,這些事情要你一個小姐來說?沈家的人還沒多嘴呢!”
這話給說的。好像原本就是事實,只是不讓人說一般。
沈清墨側目朝劉二夫人看去,這也是一個善打嘴仗的厲害角色啊,難怪女兒被教養得那麼好!
房間裡的其他人都和沈清墨不熟悉,也都知道沈家大小姐放着好好的孃家不住,卻在端王府住着不挪窩的事情,這的確不算什麼好傳聞,因此都抱着看好戲的狀態。
沈清婉本來還能坐着,她不過是受些冷落罷了,這都不算什麼。
可是一看沈清墨被人詆譭,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她一直感念着沈清墨對她的好,做不到視而不見。
她咬了咬脣,壯着膽子站起身來,“我,我們沈家的事情還不用你們來操心,今日是兩家的好日子,你們……你們也不想弄得不好看吧?”
她結結巴巴的把這番話說出來,實則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勇氣,卻依舊無情的迎來劉卿蝶的一聲嘲笑。
“我說,這又是哪裡鑽出來一個人呀?哦,是沈家的庶女吧,一個連序齒都沒資格的庶女,聽說比沈家大小姐還年長一歲呢,她可是佔了你的排行,難道你不記恨她嗎?”
“你……你,我……”你你我我半天,沈清婉氣得臉色漲紅,卻不知道如何辯駁。
她本來就是嫺靜柔婉的性子,並不習慣這樣針鋒相對的場合,此次爲沈清墨站出來已經實屬不易了。
髒水潑在自己的身上,其實沈清墨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的。
總不能因爲隨便一條狗朝她吠了兩聲,她就要掄起打狗棒一一打過去吧。
但是傷到了她身邊的人,這是沈清墨無法容忍的。
她心裡的火氣被激起,走到劉卿蝶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聲說道,“給我姐姐道歉!”
沈清墨眼中蘊藏着火氣,俏臉生寒,身上那股不由自主就散發出來的殺意將劉卿蝶給嚇到。
可是她卻不想示弱,梗着脖子瞪着沈清墨問道,“我爲什麼要跟她道歉,難道我說錯了什麼嗎?還是你們被我戳了心窩子,這才惱羞成怒的?”
說完,鼓着腮幫子,一副氣嘟嘟的模樣,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劉家的基因並不好,劉卿蝶容貌充其量只能說是中等,再加上性格驕縱不討喜,此刻鼓起腮幫子的樣子活像是一隻蛤蟆,看得沈清墨幾乎氣急反笑起來。
“劉家一個閨女養到了二十有二還沒有嫁出去,似乎也不算什麼得臉的事情吧?我父親這可是第二次續絃,都可以給劉家
小姐當爹爹了,劉家既然門風高潔,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賣女兒的事情呀,難道是我看錯了?”
“我們劉家當然不是賣女兒,只是……”劉卿蝶想了一想,喊道,“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
“哦……原來是父母之命,那意思是劉太醫是一個名利薰心的人,爲了前途而將女兒賣到沈家咯?”
“嫁入沈家怎麼是賣女兒呢,分明是對姑姑好,姑姑能嫁入沈家總比嫁入寒門又或者家庭複雜的人家裡好!”
“既然如此……”沈清墨眼眸一眯,突地反問道,“那你在這裡亂吠什麼呢?既然覺得嫁入沈家不算委屈了你們劉家,那擺出這副吃了虧的樣子給誰看?要是真覺得沈家不足容納劉家的大佛,不如趁早將新娘子領回去吧,我們沈家可供不起!”
新娘子吹鑼打鼓的送入沈家,可不是爲了再領回家去的!
沈清墨這話一出口,劉二夫人頓時急了,連聲說道,“怎麼會,怎麼會?我們劉家是一千個滿意,一萬個滿意,只是小女不懂事犯渾了罷了。”
她伸手搭在劉卿蝶的肩膀上,想要將她摁回椅子上坐着,可劉卿蝶像是一根插在地上的棍子,怎麼也摁不下去。
沈清墨見劉卿蝶那一副倔強不服輸的樣子,又問,“既然是不懂事犯渾,那劉家家風嚴謹,是不是也得管教一二?我們沈家的家教雖然被你們嫌棄,但若是年幼的姊妹冒犯長姐的威嚴,可是要掌嘴的!”
劉留情嫁入沈家,就是沈清墨的繼母,而劉卿蝶作爲劉留情的侄女,和沈清墨是同輩,小着歲數。
年幼的姊妹冒犯長姐?
想到這裡,劉二夫人心裡打了個寒顫。
看着沈清墨寒星一般清亮的杏眸,她突地想到了沈家的那位,據說也是嬌生慣養的二小姐。
沈二小姐可沒有好下場。
據說二小姐被賈府趕出來之後,失蹤了一段時間,最後被發現是在城北的一處年久失修的破屋中。
那處破屋據說是乞丐們慣常過夜的地方,也不知道沈家二小姐在那裡經歷了一些什麼。不過據沈家先夫人王氏的孃家王家中,一位和沈清歌相熟的秀才相公說,沈清歌之所以淪爲乞丐,甚至成爲乞丐的玩物,似乎和這位沈大小姐有什麼隱晦的聯繫。
雖然這些市井傳言也不過是傳言,可是對象若是換成自己從小就寶貝到大的女兒,劉二夫人還是真的害怕的。
不敢再想下去,劉二夫人心裡對沈清墨最後一絲不愉也不敢有了,她笑着攔在劉卿蝶的身前,對沈清墨伏低做小的說道,“大小姐說得對,小女不聽話是要管教管教。”
“母親,我……”
“閉嘴!”
劉二夫人擡起手掌,在劉卿蝶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因爲沒有收斂着力氣,劉卿蝶的臉上很快就浮現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母親!我恨你!”劉卿蝶被當着衆人教訓,失了面子,頓時眼淚就嘩啦啦的下來了,見劉二夫人還是嚴厲的看着她,一跺腳就捂着臉衝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