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落在靜靜相對的兩人身上,打出一層朦朧的光暈。
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女人,而女人則垂首低着頭。
好一幅和諧的畫面!
秦正澤脣角溢出一抹冷笑,緩緩策馬上前。
越來越近,“得得”的馬蹄聲驚醒了厲成峰,他警覺的朝秦正澤的方向看去,目含冷光,而厲成峰的動作也讓沈清墨的目光看向了秦正澤,一瞬間她便僵在了原地。
沈清墨眼睜睜看着秦正澤緩緩靠近,嘴脣蠕動幾次,卻始終不知道說什麼。
秦正澤那俊美的臉上此刻雖然平靜,一雙狹長的墨眸中幾乎看不出什麼情緒,可他越是這麼不動聲色,沈清墨便知道他的情緒越是壞到了極點。
現在,秦正澤看到了這一幕,肯定覺得自己背叛了他吧。
沈清墨心中的難受更濃,垂下眼不敢去看秦正澤。
一個是自己願意試探着交付真心的人,一個是從小定下婚約,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她不知道如何選擇。
當初和秦正澤說過,只要厲家願意悔婚,她就會嫁給他。
她以爲厲成峰應該會和前世一樣,許多年不曾回京城,或者回來了也不願意和她有牽扯,退婚,只是或早或晚的問題。甚至,她打算等到沈家敗落之後,再製造一個契機,主動和厲家退婚,可哪知道厲成峰居然會突然找上她……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預期,和前世的情形全然不同,她現在心中也亂得很。
沈清墨爲難的神色,也落入秦正澤的眼中。
他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在心裡壓抑許久的情緒突地掀起驚濤駭浪,他猛地抽出長劍,一道炫白的銀光閃過,劍身猶若一道迅疾的閃電朝厲成峰刺去。
厲成峰早有防備,當下飛掠而退,一個縱身躍上馬背,手持一杆玄鐵長槍和秦正澤遙遙相對。
厲成峰一臉冰寒,而秦正澤的脣角卻淡淡勾着一絲笑,雖然眼神清明沉穩,可神態頗爲懶散,彷彿這針鋒相對不過是舉杯對酌。
兩個男人,戰意攀升到極點。
都非泛泛之輩,而是佼佼者,當兩個都相當出色的男人碰撞到一起,就如同動物界的規則一般,狹路相逢勇者勝。
氣氛越來越凝滯。
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沈清墨頭疼的看着一言不發就劍拔弩張的兩人,心中紛亂如麻。
要快點想出一個辦法來!
她一直是個冷清的性子,並不喜愛沾惹是非麻煩,她可不想因爲自己而造成什麼惡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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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麼勸阻這兩個人呢?
甚至,她都後悔自己爲什麼要遇見秦正澤了,如果沒有遇見他,是不是就不用這麼糾結?甚至,他在一開始還想要殺死她,她……本應該恨他的!可他對她那麼好,她甚至還竊走了他十年的陽壽。
現在,他的身體應該還虛弱着吧,會不會不敵?會不會受傷?
想到這裡,沈清墨朝秦正澤看去,一雙盈盈水眸中滿含着擔憂。
察覺到她的視線,秦正澤目光變得柔和。
這女人,還算有點良心,知道擔心他,不枉費他這麼千辛萬苦的來找她,生怕她有個好歹。
“秦正澤,可敢一戰?”兩人這一對視,對厲成峰卻是一個刺激,他驀地一吼,持槍便朝秦正澤刺來。
眼看鋒利的槍頭就要刺到秦正澤前胸要害,沈清墨下意識地脫口驚呼,“不要!”
“叮”,槍頭被細劍擋住,再也不能寸進。
沈清墨稍稍舒了一口氣,正想上前去勸阻一二,卻聽得秦正澤持劍而笑,淡淡回道,“有何不敢?”
說罷,便不退反進,手中長劍朝厲成峰刺去。
兩人倏地戰到了一起,你來我往,一時間竟然難以分得高低。
厲成峰是戰場上歷練出來的生死經驗,而秦正澤從小師從名師,也武藝超羣,一柄劍被他使得出神入化,甚至隱隱壓過厲成峰一層。
沈清墨看不出個究竟,只能在一旁乾着急。
時間漸漸過去,沈清墨原本靜靜等在一邊,想着兩人若是勝負久久不分,也許累了,也就自然消停了。
可一個時辰過去,眼看日漸西斜,這兩人還在你來我往的纏鬥,跟小孩子鬥氣一般糾纏不休,在一旁又擔憂又自責的沈清墨終於生起了煩躁之意。
她不過是想要平平淡淡的,收拾完王氏和沈清歌便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就好,可現在平靜的生活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了,還隱隱有失控的苗頭,真是!
她左顧右盼,終於在樹下找到一塊合適的石頭,看也不看,就朝“難分難捨”的兩人砸去。
也不知道砸沒砸到人,發泄完之後,沈清墨深呼吸一口氣,氣沉丹田一聲嬌斥,“給我住手!”
對戰的兩人俱都一怔,對視一眼之後聽話的分開,不過彼此眼中的戰意還是沸騰不休。
一看到兩人都是這種“意猶未盡”的樣子,沈清墨冷笑一聲,走到兩人面前。
“還想打?”她左右掃視一眼。
沒人回答,情況卻不言而喻。
秦正澤牢牢盯着厲成峰,目光銳利而鋒芒畢露,厲成峰也毫不示弱。
四目相對,纏纏綿綿。
沈清墨揉揉太陽穴,突地覺得有點惆悵,腦中冒出一個奇奇怪怪的念頭。
怎麼看起來這兩人才是一對,她纔是多餘的那個?難道秦正澤那斷袖之風不是亂傳的不成?
“想什麼呢?”秦正澤皺眉,屈指在沈清墨光潔的額頭彈了一計。
這女人一臉詭異的神色,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鬼東西!
額頭突地被襲擊,沈清墨吃疼的皺緊了眉頭,一邊揉着額頭,一邊埋怨的看着下狠手的秦正澤,帶着悶氣說道,“這太陽都快下山了,你們能不能別打了,有什麼問題,回去吃飽了飯再解決好嗎?”
中午才匆匆忙忙的趕到田莊,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吃飯呢,就被厲成峰給俘上馬,一路狂奔得她幾乎快分不清上下東西,頭暈目眩的,好不容易穩住,秦正澤卻又趕了過來,兩人還沒說上一句話就開打。
這一打,就足足打了幾個時辰,現在都快黃昏了,難道還不停手,要打到晚上去嗎?
她一彎淡淡的遠山眉緊緊蹙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秦正澤,似乎他要是說一個“不”字,她就能馬上生氣起來。
這樣鮮活的她,秦正澤似乎又見到那個倔強又冷靜的沈清墨,面對他的脅迫,她不僅不怕,還總能將他激得胸悶吐血,就像是一隻不乖的小貓兒,時不時要伸出爪子撓他一下。
秦正澤啞然失笑,“你不應該先考慮處理眼前的事情嗎?”
這女人,有沒有搞清楚重點?
他目光淡淡的看向厲成峰,示意沈清墨那邊還有一個大活人杵着。
和他搶女人?哼!
他要沈清墨自己表態,不
然他可不會善罷甘休!
“我當然知道。”沈清墨忽的柔柔一笑,目露狡黠。
她站在兩人中,看了看秦正澤,說道,“你想娶我,我知道。”
又看了看厲成峰,“我和你從小定了親,有婚約,我也知道。”
沈清墨臉上笑意柔柔,可是卻像是冬天被風吹開的水仙,雖然嬌嫩可愛,卻始終帶着一點凌寒,叫秦正澤和厲成峰突地都生出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果然,沈清墨驀地一收笑意,冷冷說道,“可你們別忘了,我還有做決定的權力!我不是一雙筷子一隻碗,也不是一顆珠寶一根簪子,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能爭搶的東西!現在的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並不想爲兒女情長所牽絆,所以,也請你們不要讓我困擾,請尊重我。”
沈清墨和崔婆婆朝夕相處七年之久,崔婆婆的很多思想,都已經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她。
她並不覺得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就不能擁有自己的思想,甚至不能選擇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是,她是對名聲有一種偏執的執着,可是如果代價是犧牲後半生的幸福,她回毫不猶豫的拋棄所謂的“名聲”。
可如果秦正澤咄咄逼人,她也會覺得很困擾,絕對不能增長他的囂張氣焰。
不過,這一番話終究是有些驚世駭俗了,與世俗對女子要求的賢良淑德相差甚遠。
說完,沈清墨打量了一下兩人的神色。
厲成峰皺着眉頭看她,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可秦正澤卻脣角含笑,眼中帶着寵溺,也不知道他這是對她的話的認同,還是習慣性的包容。
這反應,幾乎等於沒有反應。
沈清墨也不指望了,反正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就好,至於怎麼想,就看他們自己了。
她拍了拍手,“回去吧。”說完,擡腳就朝前走去。
秦正澤在她身後淡淡問道,“你就打算這樣回去?”
“啊?”沈清墨訝異一回頭,呆呆的看着秦正澤問道,“不然怎麼回去?”
秦正澤,“……”
剛纔還一副氣勢凌人的模樣,怎麼一下子又變得這樣呆。
“這裡可離田莊有一個多時辰的距離,若是你想走回去,怕是要明日才能到了。”
“上我的馬!”一直默不作聲的厲成峰突地開口,伸手捉住沈清墨的手腕,就帶着她朝自己的馬那邊走去。
“有我!”秦正澤迅速拉住沈清墨的另一隻手,霸道的宣示主權,“我的女人,我自己會照顧好。”
“你放手!”厲成峰冷冷凝視。
秦正澤邪肆一笑,“我放?憑你嗎?”
沈清墨頭大,感情這兩人是屬雞的嗎?一見面就鬥爭不休!她正皺着眉想要找個什麼辦法,卻突地眼尖地看到遠處一個黑點疾馳而來。
“放開我!”沈清墨使勁的甩開一左一右握住她手腕的兩隻鐵掌,解脫的朝那個迅速放大的黑點跑去。
秦九剛奔走到近前,便覺得氣氛怪異得很。
沈清墨一臉驚喜地看着他,彷彿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一般,可剩下兩人一個冷冷看着他,一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的神色卻讓他驀地心裡發顫,感覺毛骨悚然的。
“秦九,我和你共乘一騎,你不會介意吧?”沈清墨笑意盈盈的看着秦九問。
秦九一臉苦大仇深。
他能說介意嗎?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