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一和冬二安然無恙,沈清墨心裡的最後一樁事也放下來。
現在唯一讓她糾結不安的,便是秦九的病。時間一天一天拖過去,他心臟處蟄伏的噬魂蟲可不是善物,多存在一天,他就多一天危險。
這究竟要如何是好?
紀禮淵本就是秦九的至交好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秦正澤有些越俎代庖,又或者是不喜再和他們兩人見面,秦正澤修書一封,請他給秦九治病,他卻一直沒回信。
一天,兩天過去。
等到第三日,沈清墨終於忍不住的急躁起來了。
秦九的病不能再拖了!
她知道秦正澤小心眼兒,定然不會放她去找紀禮淵,可若是不去找紀禮淵的話,秦九的病治好的把握便從九成降到七成,她實在不甘心到了最後一步再出差錯。
秦九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崔婆婆唯一的血脈,她必須要全力以赴!七魂草只有一株,沒有第二次機會!
她站起身來,朝窗外隨意看了一眼。
她眼力極佳,五識敏銳,不過一瞬便感覺到有三四個影衛守在她屋外,將她的屋子守得水泄不通。這不一定是秦正澤在看守她,但若是她有什麼風吹草動,秦正澤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
現在住在端王府中,處處都是秦正澤的人,想要瞞過秦正澤的耳目,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雖然秦正澤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可怕就怕,她前腳剛走,後腳他就追了上來,到時候依然功虧一簣。
她可是知道的,秦正澤這人不僅小心眼兒還是個醋罈子!
不過……也不是全然沒辦法。
她還可以從內部攻破呢!
想了想,沈清墨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冬一,你過來。”她招過冬一,附耳在冬一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冬一聽完,明顯有些不贊同,“小姐,你這樣不怕王爺責怪嗎?”
“就算他要責怪我,也不會將我怎麼樣,可紀先生那邊,我非得要去一趟不可。”沈清墨一邊寬衣一邊說道,“冬一,雖然知道要你出賣色相有點爲難你,可這一切都是爲了救人,你懂嗎?”
“那……”冬一突地扭捏起來,一跺腳羞澀的說道,“是不是我這麼騙了寶三,以後就是他的人了?”
她一副害羞的樣子,好像倒不是很抗拒。
沈清墨和冬一這丫頭朝夕相處兩世加起來也有幾十年了,哪裡看不出她的心思?
沈清墨心裡覺得好笑,口中卻問道,“你是不是不願意?我記得你和冬二都說過,以後不嫁人要陪在我身邊的……既然這樣,我也不能辜負你對我的情誼,我……”
“小姐!”冬一急促的打斷沈清墨的話,卻又急得不知道怎麼說,只來來回回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不不,我是那個意思,我想伺候小姐一輩子,可我現在,現在也想……”
到了年紀,總是想找個良人過一輩子的。
慌張中,冬一擡眸看到沈清墨臉上促狹的笑意,這才知道被她捉弄了。
臉皮也厚起來,腆着臉說道,“小姐,你看看,如果我不嫁出去,以後就只有我一個人伺候你啦。可要是我嫁出去了,我不僅能拐着寶三給你做事,還能給你生一堆幫你做事的小娃娃,你不覺得這個很划算嗎?”
說着說着,湊到了沈清墨的面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真正是女大思嫁,不料還這樣厚臉皮。
沈清墨哭笑不得,將一臉諂媚的冬一推開,“你還是快去辦我交代給你的事兒吧,若是辦好了,我不僅讓你風光出嫁,還送你一副嫁妝。”
“好咧,我這就去。”冬一頓時歡天喜地,剛纔還勸解沈清墨的話,全然丟到了腦子後面。
寶三很快就領命而來,眼睛亮得幾乎冒光,而冬一一反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模樣,羞怯的垂首站在一邊,活活像個小媳婦兒。
沈清墨眼尖,瞅了一眼冬一的脣,便從那略微有些紅腫的脣上看出了端倪。
扶額低嘆,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突地又覺得不妥,這樣一想,豈不是把自己也說進去了?每次面對秦正澤的“攻城拔寨”,她可都是“丟盔棄甲”的,這一想,還真是丟人。
這一次,她得好好讓秦正澤心急一下才行。
沈清墨起了壞心。
“咳咳……”沈清墨清了清嗓子,對寶三說道,“寶三,我找你來是有要事,冬一路上應該都跟你說了吧?”
“啊?”寶三茫然擡起頭。
沒呀,一路上他光顧着調戲冬一,親她小嘴兒去了,幾乎沒讓她有說話的時間,這……
“也沒關係,本來我也不打算讓你知道。”沈清墨輕輕一笑。
沉着臉守在一旁的冬二,頓時揮起一根木棍朝寶三頸後砍去。
“嘭!”寶三重重落地。
冬一瞟了瞟被偷襲而昏迷過去的寶三,心有慼慼,“小姐,冬二是不是敲得重了點?”
“哦,一回生二回熟嘛。”沈清墨無良的說道,“敲着敲着就順手了,對吧,冬二?”
敢打她婢女的主意,就要做好吃苦頭的準備!哼!
“是的,小姐。”冬二沉穩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冬一,“……”
蒼天啊,碰上這樣腹黑的小姐和小夥伴兒,她前世到底是做了什麼孽?
沈清墨換上了寶三的外衫,低着頭匆匆從側門出了端王府。
端王府裡的人都知道寶三是秦正澤身邊的親信,雖然覺得“他”今日裡有些怪怪的,卻也不敢攔阻。
出了端王府,沈清墨租了一輛馬車,個半時辰才趕到紀禮淵位於城東的宅子。
叩響了大門,不多時,裡面探出一個青衣的門房。
打量了沈清墨一眼,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城西荀家,荀仁,求見紀先生,還望通稟一聲。”
荀家?荀仁?沒聽過。
青衣門房不耐的揮了揮手,將沈清墨往外面趕,“你走吧,我家先生不在,早出門雲遊去了,你在這裡求見也沒用。”
“出門雲遊?”沈清墨詫異問道。
青衣門房理所應當的說道,“我家先生可是懸壺濟世的大夫,不出門雲遊,難道整日裡窩在這宅子裡?”
“那是在下孤陋寡聞了,見諒。”說罷,沈清墨便退走。
大門嘭的一聲又給重重的關上。
沈清墨看着紀府的高牆大院,一雙漂亮的杏眼眯了眯,臉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狡黠淡笑。
雲遊?鬼才信紀禮淵那傢伙會出門雲遊,剛纔那門房的表情一看就不對勁,想騙過她的眼睛還差了些許火候。
不讓她從大門進?哼,那就是在逼她硬闖了!
沈清墨繞到紀府的一處院牆外,輕輕一躍便跳上牆頭,左右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什麼動靜,這才一個鷂子翻身,輕輕的落到地上。
剛一進入紀府,沈清墨就眼前一亮。
美,實在太美了。
紀禮淵作爲大慶朝第一名醫,雖然屢次婉拒皇上的盛情,沒有進入御醫院,但是卻應詔進宮數次爲皇上看病,得了許多的賞賜,恩寵有加。再者,他又是月盟的負責人,手下掌握的
商行不計其數,根本不是缺金少銀的人。
又有聖恩又有錢,紀府雖然佔地面積不大,卻修建得極爲精妙,堪稱是移步換景。
小橋流水,幽靜長廊。
彎彎的溪水從橋下淌過,如一條碧玉帶環繞其中。被切割得平整的青石鋪在路上,行走在上面腳不沾塵,極爲的舒服。
沈清墨順着淺溪朝前走,走了一會兒一條分岔路出現在眼前。沈清墨仔細觀察一番,只見左側的路直接通往一處院子,而右邊的路前方竹影深深,一片青翠的竹林出現在眼前,只能隱約能看見幾角屋檐。
紀禮淵性子冷傲高潔,多半是喜竹之人。
沈清墨略一思考,就朝右側走去。
曲徑通幽,沈清墨走過一段長長的青石路,才穿過深深的竹林,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小小竹樓建在不遠處,竹樓的四周環上了一圈竹籬笆,上面爬着一些常青的藤蔓,看上去清幽又雅緻。院子裡有一個涼亭,亭中的石桌上還放着一本翻開的書卷,一杯涼掉的茶。
沈清墨環顧四周,愈發確定這裡是紀禮淵的起居處。
除了他,怕也是沒人會在偌大一個府中另闢蹊徑,過上悠閒的隱士生活了。
“紀先生?”沈清墨喊了兩聲,“紀先生,你在嗎?”
沒人迴應。
沈清墨推開竹籬笆,朝竹樓走去。
門沒有關,沈清墨走進屋子,只見一室簡潔,幾排竹架靠牆放着,上面一排排的書籍將書架放得滿滿當當,臨窗一張厚實的竹桌,筆墨紙硯井然有序的擺在上面。
走進一看,硯臺中還有未乾的墨,一隻筆擱在硯臺上,旁邊的鎮紙壓着一張紙,上面的字跡沈清墨很熟悉,是紀禮淵的。
不過,內容有點怪。
“清心寡慾,清心寡慾,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有如夢幻泡影……唔,真不知道這人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沈清墨唸了幾句就收回了目光,轉身出了門。
難道紀先生也有煩心事?也有看不破的?
管他的呢,她過來是請他去給秦九治病的,可不是過來窺探他心裡隱私的。
竹樓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碧水幽幽,風一吹便起了一層漣漪。
青石搭起來的橋伸了一截到水面之上,是垂釣的好地方。
沈清墨朝石橋走去,看着波光盈盈的水面,感受着微風輕拂的爽快,情不自禁的迎着風閉上了眼睛。
就算是炎熱的夏日,這裡也是綠蔭蔥蔥,風送涼意。
紀禮淵這人平日看上去清冷自傲,沒想到還是一個挺會享受的主兒。沈清墨在心裡腹誹。
倏地,一聲水響。
就在沈清墨沉浸在清風拂面中時,一股凌冽之氣攜帶着森森殺氣,破水而出躍上了石橋。
有刺客!
“誰?”沈清墨驀地張開眼睛,腳下退開一步警惕的看向前方,靈在手中幻化成劍指向來人。
然而一看之下,她卻頓時窘迫起來。
眼前的男人,一雙冷眸中含着詫異,正不虞的盯着她,死死的。
紀禮淵?
他怎麼會在水底?
不管怎麼樣,在人家的府上被抓包,始終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沈清墨緊張的又後退一步,一邊擺着手,一邊乾笑着解釋道,“紀先生,我,我並不知道您在這裡。”
好蒼白,好無力!
沈清墨自己說出這話來,都覺得分外羞愧,如果有時間給她思考的話,她應該能想出更好的打招呼的方式!
可是,眼前的一切讓她的思考幾乎停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