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這一跪,可是實實在在的。
雖然屋子裡燒着炭盆,可是地面上還是又冷又硬的,沈清歌雙膝磕在地板上,臉都疼皺了。
她憤恨的看着沈清墨,眼如利刃。
沈清墨就像沒看到沈清歌那要吃人的臉色一般,墨玉般的眼中含着冷冷的笑意,笑盈盈的開口說道,“清歌你真是固執,我都說不計較母親剝奪我娘嫁妝,在外惡意中傷我一事了,你居然還要替她跪我,我真是受不起啊。”
“姐姐太驚訝了,一時不察將茶水潑在你身上,你不會介意吧?來,姐姐給你擦擦……”她的手朝沈清墨的臉上拂去,沈清歌嚇得朝後一退,跌坐在地上,口中驚慌的喊道,“你……你,咳咳咳……”
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她就猛地咳嗽起來。
沈清歌拿帕子捂在嘴上,可拿開帕子一看上面竟然點點猩紅,頓時傻眼。
剛纔沈清墨以茶杯使出暗勁,打在她的胸口,看上去沒有傷到她絲毫,卻已經震到她的胸腹,受了嚴重的內傷,因此一咳之下就咳出血來。
口中的猩甜讓沈清歌真的方寸大亂了,她如果之前只有三份懼意,只是想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讓輿論站到自己這邊,那麼現在她真的是十成十怕死了沈清墨。
她忍着胸腹的疼飛快從地上爬起來,壓根忘記了來找沈清墨的目的是什麼,攏起裙襬就灰溜溜的奪門而逃。
長公主府上負責分發玉梅簪的婢女頓時急了,追上去就喊,“這位姑娘,留下你頭上的玉梅簪……”
見到那禍害離開,沈清墨又坐了下來。
“清墨姐姐,那沈清歌也真是不要臉,居然冒充你,搶走了你的玉梅簪,希望那婢女能去要回來。”杜箏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簪子,臉上頗爲惋惜。
長公主贈出的東西,不說名貴與否,更是一種體面。
現在沈清墨的名聲不算好聽,但這一次長公主給她下帖子,還有玉梅簪相送,這無疑表明了長公主的態度,以後沈清墨出門見客,帶上玉梅簪也能免去許多的流言蜚語。
因此,沈清歌厚顏無恥的冒領玉梅簪,才讓杜箏這麼氣憤。
杜婉柔柔一笑,“定然能追回來的,長公主府可不是想出便能出的。”
也是。
杜箏一想明白,便也展顏了。
沈清墨一直都不在意這些彎彎繞繞,她的生活早就不再拘泥於這些,自然不會在這些細碎的事情上面多費精力。她今天出來只是想和兩位閨中好友敘敘舊,因此淡笑一聲就將這些置之腦後。
長公主府外,被“請出”的沈清歌一臉憤恨。
狠狠看了長公主府關緊的硃紅色大門一眼,她攥緊了大紅色的斗篷,對身邊伺候的婢女說道,“我們回去!”
婢女小心翼翼的低聲問道,“夫人,我們去哪裡?”
沈清歌之前就時不時被王振接到別院中去,賈府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沈清歌夜宿在王振哪裡都是經常的事情。特別是半年前,自從皇上開始對付王振,他更是心情一不好就將沈清歌給弄去別院,讓她在別院一呆就是好幾天,對此,賈府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去哪裡?
沈清歌臉上露出一絲恍然,隨即她反手在婢女臉上狠狠一抽,將她細嫩的臉上扇
出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這才獰笑着反問道,“你不知道我要去哪裡?若是我在王公公面前說你攛掇我,讓我不去別院,哼……”
以王振最近的兇殘,呵……這賤婢定然輕則被髮賣到煙花之地,重則被褻玩致死。一想到此,沈清歌的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婢女嚇得臉上蒼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沈清歌看也不看求饒的婢女一眼,重重踩在她的脊背上,上了馬車。
進到馬車中,沈清歌才吐出一口黑血,疼得眉頭都擰了起來。
可身體再疼,也比不過她心裡的緊張和惶恐,她是被王振指派過來,特意堵住沈清墨來向她求和的。可是,沈清墨不僅沒有答應她的請求,還裝作恍然不知,更是狠狠的羞辱了她。
因着四處碰壁的絕望,她心裡激發出一股困獸的兇狠,眼中的神色更加瘋狂憤恨。
她堂堂沈府的嫡女,太常之女,居然淪落至此!
都怪沈清墨,都怪她!
再長的路,都有走完的時候。
很快,沈清歌便站到了王振別院中,他書房的門外。
硬着頭皮叩了叩門,聽到裡面傳來王振尖利的聲音,剛被沈清墨下了黑手的沈清歌強硬忍住胸口的悶痛,臉上帶上柔媚又挑逗的笑意。
“喲,我的夫人回來了?”王振笑着站起來,他身材幹瘦,就算臉上在笑,看上去也是一副奸佞之相。他見沈清歌一臉笑意,眼中閃過一抹無法察覺的陰狠,“今日之事辦得可好,見到你姐姐了沒?”
沈清歌嫵媚一笑,輕柔的挑逗着他,一邊嬌聲說道,“見到姐姐了,不過長公主府上人太多,我沒有找到機會和她提上一提……啊!”
王振乾瘦的手猛地鎖上她的咽喉,眼中的冷厲猙獰之色,讓她忍不住心裡發虛。
面上,她卻強笑說道,“相公,你怎麼這樣對奴家啊,奴家今日還爲你出去奔波了呢。”
她努力想表現得一副嬌嗔嫵媚的表情出來,可是心裡的惶恐害怕卻讓一張臉更加扭曲,發顫的聲音更是出賣了她的心思。
“廢物!”王振嫌惡的掐着沈清歌脖子,將她甩在地上,隨手扯過一條皮鞭就朝她身上抽去,“賤人,叫你在沈大小姐面前做低伏小,你居然給我去擺架子!我不是說了嗎,你就是一條母狗,既然是條母狗就要知道什麼時候討好主人,什麼時候撲上去咬人,不然我要你何用。”
現在秦正澤虎視眈眈,如餓狼一般盯緊了他,恨不得將他身上最後一把老骨頭都啃得乾乾淨淨,他妥協求饒都沒用。
他打聽到秦正澤極爲寵愛沈家大小姐,對她言聽計從,因此纔想着將沈清歌送到沈清墨面前去,讓沈清墨狠狠出一口氣,看看是不是這口氣出了,能替他說幾句話。
他早就知道沈清歌這賤人不會聽話,所以派了人去暗中監督她,沒想到她還是搞砸了。
王振是從宮裡混出來的人,做慣了陰損骯髒的事情,久而久之練出一手好鞭子。這鞭子抽在肉上,雖然疼得揪心,但是卻不會打壞了沈清歌吹彈可破的皮膚。
沈清歌身上看不出傷痕,可她身上卻無一處不火辣辣的疼着。但就算疼入骨髓,她也不敢尖叫哭嚎,王振最討厭她那樣了,每次她哭叫都只能
引來更可怕的懲罰。
“相公,相公……”沈清歌跪地膝行,像只母狗一般爬到王振的面前,緊緊的抱住了他的大腿,豐腴的身子蹭在他的身上,一邊低聲叫喚,“這次是奴家做錯了,但是想要求得一線生機,也不一定要去討好沈清墨那賤人,相公,你給我三天時間,不……只要兩天時間,我就能逼得沈清墨替我們說話,你相信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你真有主意?”王振陰鷙的眼睛懷疑的看向沈清歌,乾枯如老樹皮一般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獰笑着威脅道,“沈清歌,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了,不然我就將你四肢砍斷,雙眼挖出,做成人彘喂狗!哼!”
沈清歌身子抖了一抖,瑟瑟回答道,“是……奴家一定辦好。”
她別無選擇,沒有辦法也必須有辦法。
從王振的書房中出來,沈清歌一開始還有些失魂落魄,可走了幾步之後,她突地又昂起了頭,臉上露出張揚明豔的笑意。
從她身邊經過的婢女們紛紛垂首,避開她的鋒芒。
見到這一幕,沈清歌眼中含上一抹得色,隨即又被悲涼和陰狠所替代。
冬日裡,天黑得總是很早,轉眼就夜幕四垂了。
凌冽的風嗚嗚四起,吹在臉上像是刀子刮一般的疼。
沈清墨站在外面等秦正澤,被風一吹還真有些涼。她緊了緊斗篷,好在斗篷上面有一圈白狐皮毛,將寒風擋去了不少。
“冷了嗎?”突地一道聲音響起,秦正澤從她身後走來,將一個東西塞入她的懷中,“抱着,別凍到了。”
沈清墨低頭一看,是一個裝着銀霜炭的銀絲雕花鏤空的暖手爐。
“你從哪裡弄來了這個?”她記得出來的時候是沒帶的,擡眸看到秦正澤有些不自然的表情,頓時覺得好笑。
他多半是知道沈清歌又鬧了一出,怕她不開心,因此想安慰安慰她,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吧。
果然,秦正澤摸了摸鼻子之後,尷尬說道,“從皇姐那裡要來的。”
“哪有,纔不是。沈小姐,王爺這暖手爐是從永福郡主那裡搶……拿過來的,郡主還哭了呢。”一旁跟着的寶三快言快語就將主子給賣了。
永福郡主是長公主的幼女,才八歲,被人搶了喜歡的東西,自然會哭。
“寶三!”秦正澤被落了面子,帶着惱意敲了寶三腦袋一記,“本來我還想成全你和冬一的,哼哼,看你現在這副賣主求榮的樣子,我看你還是多做幾年光棍吧!”
爲了討沈清墨的歡心,快點娶到冬一,這半年寶三的胳膊肘可沒少往外拐。
“這……”寶三瞪大了一雙小眼睛,看着秦正澤不似說假,頓時一臉可憐相的看着沈清墨,“沈小姐,我可是爲了你纔出賣了王爺,您可是最最菩薩心腸了,你可不能和王爺一樣無情啊!”
沈清墨抿嘴一笑,打趣道,“最毒婦人心,這話你沒聽說過嗎?”
寶三一聽,登時哭了。
回到端王府,沈清墨才脫下斗篷,冬二便面色有些詭異的走了上來,遞給沈清墨一封拜帖,沈清墨低頭一看,是沈府王氏。
她的好嫡母?也不知道此次遞了拜帖,是不是爲沈清歌求情的。
沈清墨脣邊露出一絲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