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義扭頭看着鳳姬天,他苦笑道:“我和洛王之間的恩怨在朝堂上也不算什麼秘密,王爺之前想來也曾聽說過,雖然我將晴萱嫁給了他,之前也和他有過約定,但是在他的心裡,只怕還是記着我的仇。再則晴萱和我一直不親,我們的父女之情淡薄,她也未必會在洛王的面前爲我說好話,所以……”
他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是簡義已經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
簡義笑了笑道:“侯爺和洛王的事情我之前雖然聽說了些,終究不太清楚這中間的曲折,只是覺得洛王的心胸也太狹小了,都過去那麼多年的事情了,竟還如此斤斤計較。”
鳳姬天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不說那件事情了,如今洛王病倒,我覺得這對王爺而言實在是一個好機會。”
“怎麼說?”簡義淡聲道:“上次我誤中了簡鈺的圈套,被他當槍使了一回,自那次的事情之後,父皇對我一直頗爲猜忌,而後我推薦的那些大臣,父皇基本上一個都沒有用,我如今在父皇的眼裡,只怕什麼都不是,就算是簡鈺病倒了,只怕也沒有我什麼事情。”
“王爺這樣想就是大錯特錯了。”鳳姬天淡笑道:“我和皇上做了這麼多年的君臣,對於皇上的行事,也算是有些瞭解,皇上時候看起來捧誰未必就是真的在捧誰,很可能只是一場試探。”
簡義一聽到這句話當即就來了精神,問道:“侯爺可以解釋一下嗎?”
鳳姬天淡聲道:“只有一句話解釋,若皇上真的想要扶持洛王的話,爲什麼明知洛王的身體不好,卻不讓他休息,反而往他的身上加了那麼多的事情?”
簡義聞言眼睛一亮,鳳姬天又道:“還有就是,若皇上真的那麼相信洛王的話,又爲什麼要新增那麼多副手的職位?”
簡義淺笑道:“侯爺能成爲大秦第一個白衣萬戶侯,對於父皇的心思可以說是拿捏的極準。”
鳳姬天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我哪裡能拿捏得了皇上的心思,只是平素會將諸多事情拿出來多看看,多想想,看得多了,想得多了,自然也就能看出一些門道來了。”
簡義點了一下頭,對着他長長一揖,他嚇一大跳道:“王爺這是做什麼?我可受不起王爺這麼大的禮!”
簡義由得鳳姬天將他扶起來道:“侯爺受得起的,往後我的事情還需要侯爺多多謀劃,諸多事情,還需要侯爺多加提點。”
他這句話說得很是直白,鳳姬天笑道:“王爺當真是禮賢下士!”
他說完這句話後往後退了一步,對着簡義長長一揖道:“非常感謝王爺的器重,往後若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說一聲便是。”
他這麼一說,意思也極爲明白,那就是在告訴簡義,他往後在簡鈺和簡義的爭鬥中他會選擇簡義。
雖然上次簡鈺和簡仁鬥得厲害時,他已經和簡義走得極近,但是之前所有的話並沒有完全說破,當時他的行動,也還可以解讀爲靠着簡義,和簡鈺一直對付簡仁。
而如今簡仁已廢,這一生怕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而朝中的皇子,也只有簡鈺和簡義有能力問鼎極位,這件事情兩人的心都很清楚,但是卻一直沒有說破。
簡義之前也一直想將鳳姬天爭取過來,所以他在鳳姬天的面前姿態都放得不高,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這段時間他也試的探過鳳姬天好幾回,但是鳳姬天卻一直沒有表態。
卻沒有料到這一次簡鈺一吐血,鳳姬天就自己過來表明立場了。
他知道鳳姬天會做這樣的選擇一方面固然和簡鈺的關係不太好,另一方面則是簡鈺病重,沒有人會選擇幫助將死之人。
鳳姬天之所以能白衣封侯,他自有他的生存之道,也許之前他對他的子女還有些感情,但是出了崔氏的事情之後,當他知道鳳無儔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之後,所有的感情都不復存在。
他一想到鳳無儔就覺得心裡一陣刺痛,他所有的兒子中,鳳無儔無論人品還是才學,都是最好的,可是鳳無儔卻不是他的兒子。
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打擊巨大,他心裡那點淡薄的親情也消散的乾乾淨淨。
而他對蘭晴萱之間的父女之情,因爲秦若歡終究與其他的子女有些不同,有些虧欠,也有些無奈。
但是這一次他去接蘭晴萱回京,她那般提防着他,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打擊。
之前在萬戶侯府的時候,他知道他有些偏幫鳳無咎,他也知道蘭晴萱對那件事情必定是在意的,但是在他的心裡,還是希望蘭晴萱能理解他。
上次蘭晴萱拒絕和他一起回侯府而去楚府的時候,他很想告訴蘭晴萱,他是她的父親,他是發自內心想要保護她的,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她。
可是那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他知道,也許他說口了,蘭晴萱也還不信,若是那樣的話,那麼對他的打擊就會更加的大。
這種感覺對鳳姬天而言,其實是有些無助的,無助的讓他有些絕望。
他有時候甚至想,也許是他當年負了秦若歡,所以往後的日子他需要用他的一生來補償蘭晴萱,但是那他不知道他能撐得了多久。
他的人生,在人前是鮮衣怒馬,意所風華,可是在他的心裡卻是一片陰暗,少年得志造就了他眼高於頂,歷經的艱辛,卻又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猜測君主的心思,然後再付出行動,來換得他半世的榮耀,可是在他的心裡,是真的很不開心。
白衣封侯的榮耀,早已經隨着歲月消逝在時光裡,剩下的只有那空虛的榮耀,和無止境的憂傷。
他知道到了他這個年紀,很多東西都不能再強求了,心裡的那分悸動,也早應該死在歲月裡了,可是在他的心裡終究有些不安,終究想要由和他的心意活上一回。
而他的心意是什麼?鳳姬天輕了一下胸口,眼裡透出了淡淡的殺意,他的臉上有了一抹冷然的笑,他站在高崗之上,緩緩的朝下望去。
萬里江山,江山如畫。
炊煙升起,邊關狼煙卻發。
皇帝的昏庸不明事理,造就了百姓的疾苦,造成了四周諸國的虎視眈眈。
鳳姬天冷冷一笑,眸中的殺意更濃了些,長風吹起他的衣裾,獵獵作響,胸中積聚的那口氣息卻濃郁的似要吐出來一般,那樣深重的感情,那樣濃郁的氣息,若有人在側,必能感覺得出來。
只是他此時一個人站在那裡,沒有任何人能感覺得到他此時心中所想的。
他緩緩吐了一口氣,那張在君主面前彎下的腰此時已經挺得比直,他站在那裡,又有了一代軍侯的風采,那樣的風采只存在於戰場上。
簡鈺在王府裡休息了幾天之後,皇帝又派人送來了很多滋補的藥草,卻依舊沒有動他的位置,也沒有削他的權。
這樣的恩典自簡鈺封王之後還是第一回,朝中的諸多大臣們都在猜皇帝這一次到底是什麼意思。
簡鈺對於外面的那些猜測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此時要做的,就是好好陪着蘭晴萱,雖然如今外面的風波不斷,但是王府裡卻很是平靜。
蘭晴萱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平素只安心替簡鈺治病,替自己將身體治好。
田問秋得空了就往王府裡跑,她似真的下了決定要跟着蘭晴萱學醫了,這些天來,遍讀各類醫書,遇到不懂的就來問蘭晴萱。
蘭晴萱也喜歡田問秋學醫的態度,她知田問秋是個聰明的女子,對於醫術也有着天份,雖然她如今已經及笄,已經過了最佳學醫的年紀,但是蘭晴萱覺得,她若一直保持這樣的態度,再學個十年八年,還是能學出一些成就來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所有田問秋來的時候,她都會認真教田問秋。
前些日子京中因簡仁造反的事情亂成一團,如今所有的一切雖然不算塵埃落定,但是很多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朝中缺了的那些官位也都補了起來,朝中的一切都能正常運轉了。
而之前被擱置的田問秋和簡單的婚事,又被皇族重提。
田問秋的父親田侍郎之前雖然反對田問秋隨簡單南下,因爲那個時候的簡單前途難料,但是簡單這一次回宮之後,也算是立了一記大功,皇帝對簡鈺南下的事情因爲牽扯到簡仁之事,雖然給了簡鈺官位,卻並沒有太多的賞賜,但是卻厚賞了簡單。
而簡單和簡鈺之間的兄弟感覺極深,田侍郎也是知曉的,所以他覺得若是田問秋嫁給了簡單,那麼往後田府也就多了一重靠山。
所以當田侍郎在田問秋的面前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的心裡是充滿了期望的,盼着她能與簡單早日完婚,卻換來了田問秋的拒絕,田侍郎大怒,問她爲什麼要拒婚,爲什麼之前談得好好的事情,現在就做了更改。
田問秋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要嫁給一個心裡完全沒有我的男子,我要嫁的是真心待我之人。”
田侍郎當即火大,罵了她幾句,她直接拿起小刀對着自己的心口道:“父親若要逼我嫁給九皇子也可以,可以把我的屍體擡進九皇子府。”
田夫人一看這等光景,當即嚇得心驚肉跳,田問秋平素性子雖然溫和,但是每次發作起來的時候,卻是極爲剛烈的,她倔強起來的時候就是十匹馬也拉不回。
田侍郎雖然貪慕虛榮,也有些趨炎附勢,但是對於田問秋卻是真心關心的,一看到她這副樣子當即嚇得不輕。
田夫人忙在旁邊打圓場:“老爺,婚姻之事,雖然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不能太過勉強,若是秋兒不願意,這件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不用以後再說了。”田問秋淡聲道:“如今就是兩個選擇,一個是我死,另一個是我不嫁,父親和母親來拿主意吧!”
她的眼神堅定,眼裡沒有一分玩笑之意。
田侍郎罵道:“你個逆女,你怎麼如此糊塗!之前讓你不要對九皇子死心塌地,你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心心念念想的只有他,還不顧女兒的名聲千里迢迢的追到了南方,我原本以爲你都追過去了,你們的婚事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九皇子也知道你的心思了,我以後就再也不用爲你的婚事操心了,可是你現在倒好,纔出去回來一趟,竟就又說不嫁了!”
他說到這裡氣得在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拍了一下道:“當初要嫁的時候,是拼了命的想要嫁出去,如今不要嫁了,又拿刀子來威脅我!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逆女!你的事情,以後我都不管了!”
他說完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
田問秋看到田侍郎這副樣子輕咬了一下脣,眼裡有了抹淚光。
田夫人過來將她手裡的小刀拿下來道:“秋兒,你南下的事情,你回來之後我問了你幾回,你卻隻字不提,整天都在看醫書,你父親因爲朝堂上的事情,也顧不得管你。眼下朝局穩定了下來,我們也當爲你的婚事操心了,你就告訴爲娘,這一次南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田問秋不在田侍郎和田夫人的面前說起南下發生的事情,只是覺得那件事情到了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她對簡單的感情雖然已經徹底放下,但是在面對親人問起那件事情的時候,她終究覺得有些難爲情,總覺得這件事情在他們的眼裡就是一個笑話。
只是她心裡也知道,這件事情若不細細告訴田夫人,那麼田府上下必定會爲這件事情而憂心。
她輕聲道:“其實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我自己想通了罷了。我和九皇子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從小對彼此都很熟悉,我之前心裡雖然喜歡着他,但是母親也是知道的,他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我。我之前想不明白我們之間爲什麼會這樣,這一次南下的時候我卻想明白了。”
田夫人問道:“想明白什麼?”
“想明白如果一個人不喜歡一個人的話,那麼就是不喜歡那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和九皇子平素當朋友處處,我們之間還是朋友,若是硬要將事情往那個方向去推,很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田問秋淡然道。
田夫人皺眉道:“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們這些年青人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田問秋知道她的這番話只怕讓田夫人更加糊塗了,田夫人和田侍郎在成親之前連面都沒有見過,兩人這一輩子也算是相敬如賓,只是田侍郎的後宅之中卻還有好幾房的姬妾。
對於這些,田夫人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以前田問秋也不會覺得這樣有什麼,但是這一次南下之後,她對這些事情的看法就有了本質的改變。
她輕輕一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他不喜歡我,我就算嫁給他也不會幸福。”
她這樣說田夫人倒了解了些,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道:“這一次南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刺激到你呢?”
田問秋知今日若是不說清楚田夫人怕是不會罷休,於是她粗略的將南下的事情說了遍,田夫人聽完之後目瞪口呆,輕聲道:“你這個傻丫頭!”
田夫人說完這句話後又輕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這件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那麼再強求也沒有用了。只是秋兒,我也問你一句,你如今已經及笄了,已經過了最佳的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放眼整個京城,怕是再沒有合適的男子,你又和九皇子退婚了,往後要嫁可就難了。”
田問秋對於這個結果早已經想到,她輕輕一笑道:“若我這一輩子嫁不出去的話,那我就一直陪在母親的身邊。”
田夫人輕斥道:“整日裡就知道說這些渾話!”
田問秋拉着田夫人的手道:“我真的沒有說渾話,若是我這一生真的嫁不出去的話,母親可不許把我從家裡趕出去!”
她此時的模樣嬌俏可愛,田夫人平素最是疼她,此時看到她這副樣子暗暗心酸,輕聲道:“你這傻孩子盡說傻話,我是你的母親,不管你犯下什麼樣的錯處,我都不可能將你從田府裡趕出去。”
田問秋伏在田夫人的懷裡道;“我就知道母親最疼我了。”
田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話雖然如此,但是秋兒,爲娘還是希望你能找個如意郎君,這一生都能幸福。”
田問秋對這件事情如今已經不做什麼指望,當下輕低下了頭,淡淡一笑。
田夫人又道:“你現在既然執意要和九皇子退婚,這件事情我也不攔你,明日裡我就進宮先和賢妃娘娘討論一下這件事情要如何處理。”
田問秋點頭道:“我就知道母親最疼我。”
田夫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你是我的的女兒,我不疼你還能疼誰?”
田問秋的嘴角微揚,心裡微微安了些。
那些事情她原本不想跟田夫人說,可是如今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她的心裡不由得一安,有些事情說出來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可怕,那麼的難以接受。
她在心裡道:“簡單,若是可以的話,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到你,若不遇到你,就不會對你動心,若不對你動心,我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痛苦。”
她雖然早前在南方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決定,但是她知道她此時這樣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和簡單之間就真的再無一點可能了。
田問秋的心裡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那些辛酸苦澀又或者甜密的往事涌進了她的心間,讓她的心在那一刻就變得柔軟了起來,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她知道,這一刻,她是完全放下了。
田夫人第二天進宮和賢妃提起田問秋和簡單的婚事時,她還沒有說什麼,賢妃便已經向田夫人道歉了,說是簡單對不起田問秋,兩人的婚事怕是得做罷。
之前賢妃一直不太同意和簡單和田問秋退婚娶蔣湘婷,不過是因爲怕被皇后和簡仁猜忌,如今這兩人一人發配跳虎崖,一人關進了佛堂,再不能影響朝中的格局,此時簡單娶蔣湘婷也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最重要的是,賢妃自簡單南下的事情之後,她就已經下了決定,只要簡單這一次能平安歸來,那麼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因爲她心裡有這個想法,所以其他的事情就一點都不重要了。
上次簡單出宮南下之後,賢妃幾乎日日擔心,夜夜不能安睡,生怕簡單有個三長兩短,那時的她幾乎天天都在後悔中度過,若是早知簡單對蔣湘婷如此在乎,那麼就算是拼着得罪皇后和簡仁她也要成全兩人。
如今時過境遷,她的心態也就更加好了。
再則她對蔣湘婷的印象也是極好的,知道蔣湘婷是京中的一衆大家閨秀中極爲出色的一個,配簡單也是配得上的。
只是這件事情她一直有些憂心不知道怎麼跟田府的人交待,畢竟當初簡單和田問秋的婚是她指的,而如今田問秋已經過了最佳的婚嫁年齡,簡單再退了她的婚,對她的影響很大。
此時她聽田夫人說明來意之後,賢妃在心裡鬆了一大口氣道:“難得問秋如此通情達理,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要再爲難問秋了,說到底也是簡單那個混小子對不起問秋。你放心好了,在我的心裡是將問秋當成是我的女兒的,我一定會替她指一門好的婚事。”
田夫人聽賢妃這麼一說也鬆了一口氣,畢竟簡單是正兒八經的皇子,田府樣退婚細算起來也是不太合理的,好在賢妃同意了這件事情。
兩人正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門外的宮人來報:“娘娘,長公主在門外求見。”
賢妃一聽到長公主來了,忙讓人將長公主請了進來,她自己也忙起身去迎。
衆人一番見過禮之後,長公主見田夫人也在這裡,她們也算是熟人,互相寒喧了幾句,長公主來找賢妃原本也無事,只是今日進宮見了皇帝之後經過這裡,所以就進來人坐坐。
賢妃看到她之後倒想起來一件事情,問道:“我記得長公主最小的兒子離歌還沒有婚娶吧?”
長公主笑道:“離歌的性子最是胡鬧,平素又沒個定性,之前爲他說了幾門親事他都不同意,現在不要說婚娶,就連未婚妻都沒有一個,當真是讓我愁死了。”
賢妃和田夫人對視了一眼,兩人對楚離歌都是有些印像的,因爲他是長公主最小的兒子,平素寵了些,性子也就顯得有些張揚,但是長公主府的家教卻是極嚴的,楚離歌的性子雖然有些張揚,但是在京中卻也不曾闖下過什麼禍,待人處事也算周全。
田問秋和簡單一退婚,往後也不好嫁,若是能嫁進長公主府那也是極好的。
賢妃當即微笑道:“若是如此,我倒想爲離歌保個婚。女方是極穩妥的姑娘,不知道長公主有沒有興趣?”
長公主笑道:“我記得你的性子是後宮裡最穩妥的,平素不要說保媒了,遇到一點麻煩,你都能躲得八百里遠,今日裡怎麼會有這個興致?”
她與賢妃因爲簡鈺的緣故,比起宮裡的其他妃子關係要好不好,平素兩人見面也常開開玩笑,所以說話也比較隨意。
賢妃微笑道:“還是長公主最瞭解我,這件事情說起來倒有些故事,實不相瞞,我想要爲離歌保媒的人便是田府的嫡出大小姐問秋。”
“田府的嫡出大小姐問秋?”長公主微微些皺眉道:“那不是九皇子的未婚妻嗎?”
賢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此事說來慚愧,問秋是頂好的女子,只是單兒沒有這個福氣。”
她粗略的跟長公主說了簡單和蔣湘婷的事情,再把田問秋誇了一遍。
長公主笑了笑:“田問秋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上次去洛王府的時候,她正在跟洛王妃學醫術,洛王妃對她是稱讚有加,我見她的品貌也是一等一的,若說配我家的四兒,只怕還有些委屈了她。”
田夫人忙道:“長公主說笑了,我那女兒也是自小被我寵壞了,性子有些執拗,前些日子還隨洛王妃南下了一趟,鬧了些笑話,還請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那哪裡是笑話。”長公主淺笑道:“我聽洛王妃說起過,他們南下遇到疫症的時候,問秋很是勇敢,這一次疫症能平,她也有不少的功勞。”
田夫人聽長公主這麼一說,心裡略安了些。
長公主卻又道:“只是我家的那個老四,性子也被我寵壞了,不及他三位兄長穩重,行事更是隨意,他的婚姻大事,我曾允過他,由他自己去挑個合意的姑娘。”
長公主這話聽在田夫人和賢妃的耳中,就有些像是推托之詞了,賢妃覺得今日在長公主的面前提到這件事情也太急了些,當下忙道:“這事我也就跟長公主提提,若是長公主覺得不合適就當我今日失儀了。”
長公主笑道:“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其實也挺喜歡問秋的,只是我曾允了四兒,如今也不好直接替人將這樁婚事定下,這事我瞧着可以讓他們先見見面,也許互相看對眼了,那也就不需要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操心了。”
田夫人的眼裡有些爲難,大秦對於男女私下見面要求極多,若是田問秋私下見了楚離歌,但是兩人要是看不對眼的話,往後田問秋想要再嫁就更難了。
長公主看出了她的爲難,淡笑道:“洛王妃是我的義女,與四兒是兄妹,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不錯,四兒會去洛王府看洛王妃,問秋平素又跟着洛王妃學醫,也常去洛王府,可以讓他們在洛王府裡先見一面,就當是一場偶遇,回頭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再旁敲側擊一番,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長公主的話,當即得到了賢妃和田夫人的支持。
賢妃微笑道:“這事若成的話,那也是一樁美滿姻緣。”
田夫人心裡的顧慮打消了不少,洛王府的人素來口風極緊,這些年來沒有什麼八卦的消息是從洛王府傳出來的。
田問秋那樣前去洛王府,也就不會再讓人說三道四,這件事情就算不成,也不會對田問秋的名聲有什麼影響。再則洛王妃和田問秋的關係還不錯,也會替她照看一下。
田夫人忙道:“還是長公主思慮的周全,如此就依長公主所言。”
長公主微笑道:“我倒是盼家我的四兒能看上問秋,這樣也就替我解決掉一個大麻煩。”
她的這句話說得輕鬆,幾人都輕笑出聲。
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幾人的心情也都好了不少。
長公主平素是個心氣極高的,若是擱在以前,別人要是跟她說他們不要的女子要說媒給楚離歌的話,她怕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只是楚離歌自上次在千源城向蘭晴萱求婚未果之後,他對他的婚事一直避而不談。
進京之後,長公主也曾試着給楚離歌說過幾門親事,只是都被楚離歌一一拒絕,長公主知他心裡雖然已經將蘭晴萱放了下來,但是在他的心裡,只怕是不管遇到哪個女子,都會拿去和蘭晴萱做個比較,只是這世上的女子,又有幾人能及得上蘭晴萱?
至於田問秋的話,長公主之前去找蘭晴萱的時候,的確是見過幾面,田問秋原本就容貌出衆,氣質也是極好的,見到長公主也進退有度,長公主對她的印象的確很不錯。
只是之前長公主知田問秋是簡單的未婚妻,所以並沒有往那方面多想,如今聽到賢妃的心思之後,她倒覺得這兩人可以試試。
若是田問秋能讓楚離歌動心,那麼長公主也是樂得成全的。
之前蘭晴萱被顧染墨嫁婚之後,長公主能接受得了蘭晴萱,那麼此時也就能接受田問秋,關鍵在於,楚離歌會不會對田問秋動心了。
長公主想到這些,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楚離歌的婚事還是一切隨緣吧!
長公主田夫人商量了一下行事的方式,兩人都覺得這件事情眼下還是先不要跟兩人明說,先讓他們見一面再說,於是兩人約好了時間,田夫人找個藉口讓田問秋去洛王府找蘭晴萱學醫,長公主則備了一大碗滋補湯讓楚離歌送給蘭晴萱。
楚離歌自從蘭晴萱有孕之後,對她甚是關心,長公主讓他去給蘭晴萱送藥,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湯是長公主親手爲蘭晴萱煲的,裡面放了不少大補的東西。
楚離歌覺得蘭晴萱實在是太瘦了些,臨走時還對長公主道:“母親,你若是有空,多給五妹煲些湯吧!她那麼瘦,以後生下來的孩子只怕也瘦得很。”
長公主有些好笑地道:“她在洛王府裡,洛王又那樣寵她,平時吃喝還能短了她的不成?”
“那可說不準。”楚離歌一本正經地道:“我覺得吧,洛王現在身體也不好,哪有精力照顧她!還是我們多操一些心比較好。”
長公主笑道:“我家的小四終於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只是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細心?”
其實她和楚離歌一樣關心蘭晴萱,且此時楚離歌的話也合她的心意,田問秋平素總往洛王府跑,楚離歌要是也常去的話,兩人見的次數多了,只怕也能生出一些感情來。
楚離歌笑道:“我一直很體貼,也很細心,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如此說來,往後你的媳婦就有福氣了。”長公主微笑道:“你這麼懂得疼人,是件好事。”
楚離歌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跟母親說正經的,母親竟笑話我!”
長公主看着他道:“我哪裡是笑話你,我是在關心你。你今年也已經及冠了,你大哥在你這個的年紀的時候早就娶了你大嫂了,你如今卻連個未婚妻都沒有,我又豈能不替你着急?”
楚離歌摸了一下鼻子道:“母親!婚姻大事關乎一生,我要麼不娶,要娶就要娶個我喜歡的。”
長公主皺了一下眉,他又忙道:“母親你放心好了,我早就把五妹放下了,她在我的心裡,就是我的親妹妹,我以後也不會再鑽牛角尖。”
長公主輕聲道:“我當然是知道你已經放下了,只是在你的心裡,看到哪個女子都想和你的五妹比較,可是這世上的女子,又有幾個及得上你五妹的?”
楚離歌撇了一下嘴道:“母親又在胡說了,我哪裡有拿那些女子和五妹比?明明就是她們太不好了,說句話還得又是臉紅,又是低頭,然後還得這樣遮那樣掩,也真的是煩死人了。”
長公主笑道:“京中的大家閨秀,平素在家裡養着,尋常是不見外男的,你跑去見她們,她們若是直接撲過來,那也太不矜持了些!”
之前長公主給楚離歌相了好幾回親,原本那些大家閨秀是不能和他見面的,他想了些法子見到她們的面之後,她們就成了那副樣子,楚離歌如今想來還覺得無語。
雖然說大秦對女子的規矩多,但是也不至於見個人就成那副樣子吧?
他突然發現,千源城裡的那些小姐們膽子就要粗一些,相處起來也更容易一些。
他淡聲道:“我倒是喜歡膽子大一點,不扭捏的女子。”
長公主聞言有些無可奈何,他卻又道:“母親,我的婚事你就不要再爲我操心了,我一直相信緣份天註定,我總會遇到讓我心儀的女子。”
他說完拎起湯就走:“母親,我給五妹送湯去了,你好生在家裡休息!”
長公主見他毛毛躁躁的走得很快,活像身後有人追他一般,她不自覺地輕嘆了一口氣。
楚離歌離開楚府之後,也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其實在他的心裡,他覺得他自己還沒有完全長大,這一年多的光景讓他經歷了很多的事情,他想事比之前要成熟了不少,只是在他的心裡,又總覺得與其尋一個連話都說不上來的女子過日子,還不如像他現在這樣自由自在的過自己的日子。
只是在他的心裡,對於自己未來的另一半,又總有幾分猜想,也不知他往後的人生是誰陪他一起走下去,他看了一眼手裡的湯,眸光溫和了些,他覺得若是他娶了妻,那麼必定也是要放在掌心裡疼着寵着。
他的嘴角微微一揚,自嘲的笑了笑。
很快就到了洛王府,他之前其實來洛王府的次數不算太多,首先他和簡鈺的關係一直不算極好的那種,再則簡鈺以前常年在外征戰,也很少呆在王府裡。
只是自從簡鈺和蘭晴萱成親之後,他到洛王府的次數比他前面好多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他下馬車的時候,旁邊也有輛馬車停了下來,他對於其他的事情不算關心,當下直接拎着湯就從走了進去。
王府的門房是認得他的,他到門房那裡說了幾句話之後,門房便引着他朝王府裡面走去。
他身邊的那輛馬車也下來了一個人,他聽得門房道:“田姑娘,今日又來找王妃呢?”
田問秋微笑道:“是啊,我今日又有事情想向王妃請教了。”
門房笑着道:“王妃有吩咐,姑娘來了,直接進去便是。”
楚離歌聽到這句話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面上覆着面紗,看不清模樣,只露出一雙極爲安靜的眼睛,那雙眼睛太過冷靜了,和她的年紀看起來不是太相符。
楚離歌在心裡想了一下,整個京中姓田且又能常到洛王府走動的,也就是田侍郎的嫡女田問秋了,他知道田問秋上次和蘭晴萱一直去了一趟江南,兩人的關係甚好。
他見田問秋落落大方的站在那裡,比起京中的其他大家閨秀是要大方不少,只是他也沒太在意,看了她一眼後就往前走。
田問秋見他看來,也掃了他一眼,見他長相不俗,只是身上的氣息不算穩重,微挑的眉眼裡似有幾分輕挑,只那一眼,她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問了門房一句:“剛纔進去的那位公子是誰?”
門房笑道:“那是長公主最小的兒子,也是王妃的義兄,這小公子性子很好相處,每次來都是一臉的笑意,比起京中其他的公子哥要好相處得多。”
田問秋一聽門房這樣說便知曉了他的身份,她之前也曾聽過一些關於楚離歌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情在她看來和尋常的紈絝子弟沒有本質的差別,對於這一類的男子,田問秋沒有半點好感。
她淡淡一笑,將自己的藥箱拎起來便走了進去。
王府裡的路不算曲折,如今正值夏日,天氣炎熱,樹上的知了有一下沒一下的叫着,楚離歌聽得煩心,覺得簡鈺也真是的,竟容得這些知了在王府裡叫來叫去,也不怕的擾蘭晴萱休息。
他記得蘭晴萱之前睡眠一直不是太好,若是再被這些個破知了吵到,那就不好了。
簡鈺沒有去做的事情,楚離歌覺得他既然想到了,就容不得那些知了在那裡吵了。
他從地上撿起一些小石子,手起石子落,便有好些知了從樹上掉了下來,王府裡頓時安靜了不少。
楚離歌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他拎起雞湯正準備走的時候,一扭頭便見得田問秋正看着他,他微微皺眉道:“雖然爺知道爺長得不錯,但是你這樣看爺,爺還是會不好意思的,小娘子,你還是好好走你的路吧!”
他生就一副搗蛋的性格,否則當初也不會一見到蘭晴萱就會上去戲弄她,結果反吃了蘭晴萱的虧。
和他熟識的人是知道他這副性子的,不會和他計較,但是遇到陌生人,他還是這副樣子的話,就很容易讓人生出誤會來。
比如說現在的田問秋看到他那副樣子就覺得他這副樣子實在是太無禮了。
若是以前的田問秋還會拿捏着她的大家閨秀的氣度,不會和他一般計較,但是南下一行對她的影響極大,對於那些自大又沒有禮貌的人,她覺得也沒有必要對他們客氣。
她淡淡地道:“你倒是自我感覺良好,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隻跳樑小醜。”
楚離歌一聽這句話當即炸了毛:“你怎麼說話的?”
“我說的是實話。”田問秋皺眉道:“這樹上的蟬兒哪裡招你惹你了,讓你這般痛下殺手?”
楚離歌冷着聲道:“他們沒招我惹我,但是我就是看着他們很不痛快,我就痛下殺手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田問秋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他這樣的男子,在她的記憶裡,京中的男子大多都是溫文爾雅的,平素也是極有禮貌的,何曾見過像他這般性子的。
她冷哼道:“我的確是不能把你怎麼樣,只是你這副樣子,任誰看了都得輕視你。”
她說完擡腳就走,楚離歌聞言心裡就不痛快了,剛想把她喊住,沒料到她竟又拍了回來,取出帕子把地上的蟬撿了起來。
楚離歌咧着嘴抽了一口氣道:“你惡不噁心啊!竟伸手去撿蟲子,虧你還是大家閨秀,如此行事也實在是太沒品了吧!”
其實他就是因爲田問秋說了他幾句,他心裡不爽,借題發揮罷了。
畢竟京中的大家閨秀,大家一看到蟲子先嚇退了三分,哪裡會像她這樣伸手去撿。
田問秋白了他一眼道:“蟬也是一味藥,自己蠢也就罷了,偏還要顯露出來,這世上怎麼會有像你這麼無知的人?”
田問秋平素的脾氣也是極好的,很少會在人前擠兌人,更不要說這麼尖銳的話了。
許是因爲今日天氣太熱,讓她的心裡也有些燥,脾氣也比往日要大了不少。
楚離歌是真的不知蟬能入藥,此時被田問秋這麼一搶白,只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冷冷地道:“是啊,我是無知,你強你厲害,有本事你現在把那蟬吃了。”
田問秋忍無可忍,罵了句:“白癡。”
楚離歌怒道:“你罵誰呢?”
“誰承認我就罵誰。”田問秋涼涼地道:“這位公子看起來也是人模狗樣的,怎麼就是個白癡呢?當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她說完扭頭就走,楚離歌火大,怒道:“你給我站住。”
田問秋理都懶得理他,大步朝前走去,楚離歌的施展輕功躍到她的面前道:“雖然爺從來不打女人,但是今日你必須得向我道歉!”
“道什麼歉?”田問秋淡淡地道:“我又沒有罵你,是你自己巴巴的趕來認下,卻又讓我道歉,也虧得你長這麼大,行事怎麼如此的幼稚?”
楚離歌因爲蘭晴萱的事情,這一生最恨別人說他幼稚,他怒道:“你這女子當真是沒有家教,你信不信我打你!”
他說完將手揚了起來,他此時的樣子氣勢十足,若是尋常的女子看到他這副樣子可能也就怕了,還會再說上幾句軟話。
但是他今日遇到的是田問秋,田問秋的膽子雖然不算特別大,但是見識什麼的卻比尋常的大家閨秀要過得多,她此時還真就沒有被楚離歌嚇到。
她把臉往楚離歌的面前湊了些道:“打我?好啊!你來打啊!你動手啊!”
倒不是她不怕打,而是覺得依着長公主的家教,定教不出那種真正欺善怕惡之人,再則這裡是洛王府,就算楚離歌是蘭晴萱的義兄,但是他若真的打了她,她就不信蘭晴萱會不管!
楚離歌雖然性子有些胡來,有些時侯行事也有些無狀,在千源城的時候,也曾和人動手打過架,但是他還真就沒有主動動手打女子。
他聽到田問秋的話後咬着牙道:“不要以爲我不敢打你!”
田問秋今日的火氣也被楚離歌給激了起來,她將臉往楚離歌的手下送,半挑着眼睛道:“來來來,往這裡打!”
她說完將腳微微掂起,眉梢微擡,因爲動了怒的原因,那張精緻的小臉上透着幾分怒氣微微泛紅,卻襯得她的皮膚越發的粉嫩如玉。
那般顏色,是極致的嬌俏嫵媚,那眼角眉梢的怒氣,卻爲她平添了幾分風情,雅緻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楚離歌從未見哪個女子這般動怒的樣子,在他的記憶中,幾乎所有的女子都是細聲細氣說着話,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能露出這樣的神情,就算是真的惹得急了,也不過是掉掉眼淚,然後再哭上一場,又有誰會露出這樣表情。
一時間,他看得有些呆。
他那雙揚起來的手,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
楚離歌往後面退了一大步,他咬着牙道:“好男不跟女鬥,我懶得理你。”
他說完就欲走,田問秋冷冷一笑,看到他那副樣子有些不以爲然,她心裡惱他方纔那副無狀的樣子,手一揮,方纔她撿到手裡的那些蟬就落在楚離歌的手上。
楚離歌平素最怕這種小蟲子,平時他雖然會壯着膽子拿這些小蟲子去嚇唬別人,但是其實在他的心裡,是怕得要死的。
此時他一看到那些蟬當即嚇得把手裡的東西一扔,他手裡的那一鍋湯就盡數砸在了地上。
田問秋看到他那副樣子不由得失笑,她微微抿了一下脣道:“我道是個多麼厲害的英雄好漢,原來是怕蟬啊!”
楚離歌的心事被她揭破,手裡的湯又砸了,這一次是真的惱了,他大怒道:“哪裡來的兇婆娘!怎麼這麼不講理!你賠我的湯!”
田問秋皺眉道:“湯明明是你自己砸的,又哪裡能怪我,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楚離歌怒道:“有你這樣開玩笑的嗎?”
田問秋的手一攤道:“好吧,這一次算是我的錯,我實在是沒有料到你竟會害怕蟬,眼下湯既然已經砸了,那也就沒有法子了,要不這樣好了,我賠錢給你。”
“賠錢給我?”楚離歌怒道:“你家裡很有錢嗎?我告訴你,這湯是我母親親手爲洛王妃煮的,你賠得起嗎?”
“怎麼呢?”蘭晴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兩人扭頭一見是她,都抿了一下脣,都覺得今日在王府裡鬧將起來好像有些不太好看。
蘭晴萱微笑道:“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的聲音,四哥,你怎麼和問秋一起來呢?”
“誰和她一起來呢?”楚離歌怒道:“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纔會遇到她!”
他說完看着蘭晴萱道:“母親讓我給你送些湯過來,不想遇到了她,因爲她,我手裡的湯也砸了!”
他今日的確是有些惱怒,他來的時候是極爲高興的,想着能見到蘭晴萱,他也想知道蘭晴萱最近的身體情況如何,有沒有長胖一點,不想卻遇到了田問秋,兩人先是大吵了一架,然後又把湯給砸了。
蘭晴萱輕笑道:“你們倆人好端端地怎麼會吵架?”
“四妹問問她吧!”楚離歌的手指指着田問秋道:“四妹怎麼會和這麼一個沒有一點素養的女子交朋友?”
田問秋見到蘭晴萱之後怕這件事情會讓蘭晴萱爲難,所以沒打算再和楚離歌吵架,卻沒有料到了他竟這樣在蘭晴萱的面前說她!
她皺眉道:“你這話怎麼說得那麼難聽?我對你怎麼呢?今日進來的時候,我見你在打蟬不過看了你一眼,就被你調戲,如今你倒還有理了!”
她並非得理不饒人的主,但是對於楚離歌的態度她非常的不滿意,所以話說得也相當不客氣。
楚離歌哈哈大笑道:“我調戲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的樣子,醜得像個鬼一樣,平素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會污了我的眼睛,我會調戲你!我眼睛又還沒有瞎!”
田問秋雖然不算是傾城傾國的美人,但是卻也長得眉清目秀,是個極爲雅緻的女子。
她此時聽到楚離歌的這番話也惱了:“你這人怎麼說話的?”
蘭晴萱對兩人的性子都有所有了解,知這兩人平素的性子都說不是壞,尤其是田問秋,平素是副極爲恬靜的性子,在人前很少說重話,今日裡倒好,竟和楚離歌吵成這副樣子。
她覺得這兩人再這樣吵下去也不是件事,她微微一笑道:“四哥,問秋,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好好說,我相信今日的事情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誰誤會他了!”田問秋和楚離歌幾乎異口同聲地道。
蘭晴萱看到兩人的樣子輕笑了一聲。
田問秋和楚離歌都覺得此時這樣頂了蘭晴萱的話好像有些不對勁,當下又都輕咳了一聲,面上有些不太自在。
兩人的動作高度一致,彼此也都發現了,於是又都扭頭瞪了對方一眼。
蘭晴萱淡笑道:“天氣熱得緊,人容易暴躁,不過這也不打緊,到屋子裡來休息一下吧!”
“我是來送湯的。”楚離歌皺着眉頭道:“如今湯已經毀了,我見得母親還燉了一些,好像有些多餘,我再回府去取一些來。”
他說完扭頭就走,他此時在氣頭上,卻是誰也不理的就走了。
田問秋看到他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然後再輕輕搖了搖頭。
蘭晴萱笑道:“我這四哥平素是極好相處的,今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你們兩人竟吵成了這般。”
田問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不好,我若不和他頂嘴,也就吵不起來了,也就不用讓王妃爲這件事情煩心了。只是他今日那副輕挑的樣子,我瞧着實在是惱得緊,所以話說得也就不太客氣了。”
蘭晴萱笑了笑道:“這事也不能怨你一人,我倒覺得你們這副樣子相處着,倒也有些意思。”
田問秋輕咳一聲道:“王爺就不要笑話我了。”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揚道:“不是我要笑話你,只是覺得你們方纔發脾氣的樣子實在是太像,我就覺得你們之間也許還能生出一些其他的事情來。”
“王妃還是饒了我吧!”田問秋輕聲道:“楚四公子雖然在京中名聲還不錯,但是對他的性子我實在是不敢恭維,我只盼着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他!”
她說的是她此時的心理話,她眼下的確是不想再見楚離歌,覺得若是和他見一次就吵一次的話,也實在是太過傷神。
蘭晴萱笑了笑,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之後輕輕搖了搖頭,將話題岔開,兩人又開始討論起醫術來。
中午的時候,蘭晴萱留田問秋在王府裡用膳,而楚離歌說是要回楚府拿湯,卻直到他們把飯都吃完了,他的湯還沒有拿過來。
蘭晴萱的眉毛微微一掀,在心裡輕嘆了一口氣。
田問秋離開之後,簡鈺過來道:“看來姑姑給你出了個大難題啊!這兩人第一次見面就吵成這副樣子,這樣的話,以後要怎麼相處?”
在兩人來之前,長公主曾親自到王府找過蘭晴萱,向蘭晴萱細細打聽了一些關於田問秋的事情,蘭晴萱都據實以告,長公主覺得田問秋的性子還算不錯,於是就請蘭晴萱幫着撮合一下田問秋和楚離歌。
蘭晴萱覺得這兩人若是能成,那也是一件美事,於是便應承了下來。
其實田問秋和楚離歌兩人剛開始吵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只是她並沒有靠近,只是不遠不近地看着,見兩人吵架的樣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和尋常的小孩子吵架沒有本質的區別。
只是後面她見兩人吵得實在太狠,所以才站出來爲兩人打打圓場,卻沒料到兩人說不到三句話,竟又開始吵了起來。
蘭晴萱笑了笑道:“孃親只是讓我幫着撮合一下,又沒有說讓他們兩人一定成事,這件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
簡鈺對她的這個觀點基本上是認同的:“也許這兩人是歡喜冤家也說不一定,也許兩人吵着吵着就吵出感情來了也說不定。只是這兩人以後要是經常來王府,來一次就要吵一次,我就會覺得有些煩。”
蘭晴萱輕笑道:“來一次吵一次?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依着這兩人的性子,往後怕是看到門口停着對方的馬車,另一方就不會再進來。否則的話,你覺得四哥去了哪裡?”
簡鈺眨了一下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楚離歌那混小子此時就在王府的外面?”
“否則你以爲呢?”蘭晴萱輕笑道:“問秋已經走了有一刻鐘了,看這光景,四哥應該要進來了。”
她的話音才一落,就聽得錦娘道:“王妃,四公子來看你了。”
“還真被你說中了。”簡鈺笑道:“你還真把楚小四看得清楚得緊。”
蘭晴萱對他眨了眨眼道:“那是因爲他太簡單了,就那些心思,哪裡像王爺你有那麼多曲曲折折的心思,就算是我看一輩子也看不透。”
她這句話明顯取悅了簡鈺,他笑嘻嘻地道:“那我就讓你看一輩子。”
蘭晴萱點頭道:“我必須看你一輩子。”
簡鈺的嘴角微揚,覺得她這句話實在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他伸手準備抱她,她伸手將他的手拍開道:“別胡鬧了,四哥馬上就要來了。”
“楚離歌看到就看到,又有什麼打緊的。”簡鈺微笑道:“他又不是沒有見過!”
蘭晴萱聞言有些無語,伸手將他推開了些,他笑了笑,也不勉強她。
正在此時,錦娘領着楚離歌走了進來,楚離歌手裡抱着一大碗湯,遞給蘭晴萱道:“五妹快喝吧!我給你送碗湯來還真不容易。”
蘭晴萱笑道:“其實今日前面那碗湯灑了,四哥就不用送了,我讓王府的廚子煮上一碗便是。”
“那怎麼行!”楚離歌直接拒絕道:“那湯是母親親手爲你燉的,是母親的一番心意,王府裡誰燉的湯有母親燉的湯好?”
簡鈺被關在皇宮的那幾日,蘭晴萱住在楚府,長公主天天親手爲蘭晴萱燉湯,長公主手藝不錯,然後蘭晴萱又爲了讓長公主放心,所以天天誇長公主燉的湯好喝。
其實在那之前,她已經喝錦娘燉的湯喝怕了,長公主就算燉的湯再好喝,她也不知是何滋味了。
蘭晴萱輕笑道:“那倒也是,孃親燉的湯的確是最好的。”
楚離歌這才眉開眼笑地道:“那是自然,這王府陽盛陰衰,全都是暗衛和侍衛,而且大多都是男的,好不容易看到幾個女暗衛,也一個虎背熊腰,沒有半點溫柔氣,指望這些人照顧你,我看是夠嗆。”
他這句話說得是有些損的,錦孃的性子好,在旁聽到也不會和他計較,當下只是掩脣一笑。
簡鈺皺眉道:“我洛王府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嗎?”
“當然有!”楚離歌大聲道:“別人我就不說了,洛王是誰天下人盡皆知,誰不知道洛王殺人越貨很有一手,何曾聽過他有溫柔的時候?”
“殺人越貨?”簡鈺皺眉道:“楚離歌,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嗎?”
楚離歌笑嘻嘻地道:“我又沒有形容錯!這些年來你除了殺人之外還做了什麼事情?而你的洛王之位不就堆在屍體上的嗎?”
簡鈺有些惱了,冷冷地道:“我瞧着你也想成死在本王手下的一具屍體吧!還絕對是堆在最上面的一具屍體。”
楚離歌感覺到他身上冰冷的氣息,輕咳一聲道:“不就開幾句玩笑罷了,那麼小氣做什麼?”
他的話是這樣說,但是簡鈺在他的心裡還是極爲威嚴的,終究不敢再說渾話了。
蘭晴萱看到兩人的樣子,心裡有些想笑,她微抿了一下脣道:“倒不是簡鈺小氣,而是四哥你的形容詞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楚離歌撇了撇嘴,簡鈺掃了他一眼道:“我瞧着他真是該娶房媳婦了,讓他的媳婦好好管一管他,姑姑平素寵他寵得緊,當真是寵得無法無天了。”
楚離歌急道:“這是我的私事,就不勞洛王操心了。”
簡鈺輕笑一聲道:“你當本王閒得沒事做想管你的事情嗎?是你天天長了一張爛嘴,整日裡就沒個正形,看着好生討厭,等你有了媳婦之後,讓她來天天收拾你,也省得我在這裡看着煩心。”
楚離歌白了他一眼道:“煩你什麼心了!我好意來給我家妹子送湯,你倒在那裡左邊瞧着不順眼,右邊瞧着想找我的麻煩,簡鈺,你的心胸還能更窄一點嗎?你要有本事,你就把我家妹子照顧好了,我也就不去操那個心了。”
蘭晴萱失笑,她之前就知道楚離歌的那張有時候是有些毒的,只是之前感受不是太深,如今見他這說話的架式,那還真不是一般的毒,她終於有些明白爲什麼好脾氣的田問秋會和他吵架了。
簡鈺輕笑一聲道:“你又在這裡鹹吃蘿蔔淡操心了,你有空管我洛王府的事情,還不如先去把田問秋娶回家。對了,明日父皇要到洛王府來看我,這樁婚事我就替你做主了,明日跟父皇提一提,讓他爲你再賜個婚。”
“什麼?”楚離歌急道:“讓我娶田問秋那個兇婆娘!洛王爺,你還是饒了我吧!”
他說完對着簡鈺做了一個揖道:“是我有眼無珠,亂說話,得罪了王爺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要和我一般見識了!”
他這副樣子讓蘭晴萱輕笑出聲,兩人下午不過是剛見了一面,如今一說起田問秋,他就是一副遇到洪水猛獸的樣子,看來要將這兩撮合在一起,還真的不是一件易事。
她的嘴角微微一揚道:“問秋平素性子很是溫和,再則也極有見識,四哥不妨將心放靜一些,用心去了解一下她,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楚離歌嚥了口口水道:“五妹,我今日爲了給你送湯已經跑了兩次了,求你看在我辛苦跑腿的份上,就不要和洛王一起合夥欺負我了!”
蘭晴萱聽他將話說到這一步了,她也實在是無話可說。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道:“不是我想要欺負你,而是發自內心覺得問秋真的不錯,只是這種事情終究需要你情我願,你若是覺得她不適合你,也沒有人能強迫你。”
“那是自然。”楚離歌想了想後道:“我知道五妹看人一向很準,你既然說那田問秋很好,那我就當她很好吧!只是她再好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
蘭晴萱輕輕掀了一下眉,楚離歌又似想起了什麼,他看着蘭晴萱道:“以前我來王府的時候也沒有見過那個兇婆娘,今日見了她之後五妹就要替我做媒,我怎麼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蘭晴萱知他雖然平素看起來沒個正形,其實是個敏感的,她輕笑一聲道:“我能有什麼陰謀,只是今日見四哥和問秋吵架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所以就想撮合你們一下。”
“只是如此?”楚離歌滿臉戒備地道。
蘭晴萱點頭道:“是的,只是如此。”
楚離歌抿了一下脣,擡眸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落在簡鈺的身上道:“若是真的有什麼陰謀的話,那肯定和洛王脫不了干係,只是我說洛王爺,你在家裡好好養病就是,整那麼多事情出來做什麼?”
簡鈺對他忍無可忍,拿起案上的一個桃子直接砸在他的身上道:“哪來那麼多的陰謀論,閉嘴!”
楚離歌見他這動了怒,卻嘻嘻一笑,終是繞開了這件事情,然後又問起蘭晴萱腹中孩子的動靜,他盯着蘭晴萱的肚子一臉的好奇。
就在楚離歌的手要伸到蘭晴萱的腹部探究竟時,簡鈺覺得他實在是忍地可忍,當即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再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罵道:“滾!”
“小氣鬼!”楚離歌走到門口的時候吐了一口口水道:“我摸我自家妹子的肚子,關你什麼事!”
一隻鞋子從裡面飛出來打在他的臉上,他將鞋子取了下來,在心裡又罵了簡鈺幾句,卻終究不也罵出聲來,他知道他要再罵出聲來的話,那麼簡鈺扔過來的就不是一隻鞋子了,而是一把刀子。
楚離歌的手輕輕一攤,輕輕掀了掀眉,淡淡一笑。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見蘭晴萱此時正在和簡鈺說話,她的眉眼裡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神態恬靜安然,她的手輕撫在微微突起的腹部。
此時簡鈺的臉上也帶着幾分淡笑,兩人的樣子看起來無比恩愛。
在這一刻,楚離歌的心裡突然就羨慕了起來。
他也想有一個能讓他如此溫柔相待的一個女子,也想有個乖巧可愛的孩子。
楚離歌的心裡微微一暗,想起曾經心裡的那些美好願望,自己覺得那光景,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呆,只是當時的心情,卻又是那樣的美好。
原來心裡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好!他雖然放下了那段感情,如今也只盼着蘭晴萱幸福,只是當時心裡的悸動,到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抹不去,那種單純的美好,那樣的青澀,那樣的溫柔,回憶起來縱然有些發酸,卻又透滿了陽光的味道。
因爲心裡有了這分心情,就算是當初那段他走不出來的陰暗歲月,也顯是是那麼明麗動人,那麼的讓人回味。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心裡覺得他許是真的該娶一房妻子了。
當他的心裡生出這種感覺的時候,自己先呆了呆,這是他自和蘭晴萱相識之後,第一次想着他可以娶其他女子了,也是他心裡第一次生出這樣的念頭。
他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覺得他的這個想法實在是有些呆,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他的心裡爲什麼會生出這樣的念想來。
他的嘴角微微一勾,眼裡的笑意濃了些,他想他之所以會動這樣的念想,應該是今日被簡鈺和蘭晴萱刺激到了,他們那麼的恩愛,任誰見了只怕心裡都會很羨慕吧!
楚離歌微微抿了一下脣,緩緩地走了洛王府,再緩緩地走到了京城最繁華的街道,那裡遊人如織,街邊各處都有叫賣的小販,一派繁華的景像。
楚離歌看到這樣的人潮,反倒覺得更加的孤寂,那種從心靈深處透出來的無奈和憂傷,將他緩緩淹沒,那麼大的世界,那麼多的人,能陪他走完一生的人又將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