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姬天會來洛王府在簡鈺的意料之中,簡鈺不緊不慢地道:“你去告訴萬戶侯,就說本王的未婚妻今日被毀了,本王的心情非常不好,他侯府的人毀了本王的未婚妻,那麼就得賠本王一個未婚妻。”
蘇子謙聞言當即明白了簡鈺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道:“是,我這便去回萬戶侯的話。”
他說完欲走,簡鈺又道:“你再告訴他,晴萱的琴彈得極好,本王很是喜歡,在萬戶侯沒將這件事情解決之前,晴萱就在王府彈琴給本王聽。”
蘇子謙笑了笑,曲綰心輕聲道:“王爺,萬戶侯畢竟身份不同一般,他此時親自找上門來,你讓蘇大哥將他打發走,會不會有些不妥?”
“能有什麼不妥?”簡鈺問道。
曲綰心想了想之後道:“我怕他會對王爺不利。”
簡鈺冷笑道:“本王與鳳姬天的恩怨京城人盡皆知,本王此時巴巴的跑出去見他那纔是怪事。”
曲綰心愣了一下後,想起之前的舊事,面色頓時有些不自在,她低聲道:“還是王爺想得周全,是我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簡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原本是極聰明的人,今日怎麼就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也看不透?你原本是王府裡的謀士,往後灑掃之類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本王怕你把這些事情做多了,人都做傻了,往後再也不能爲本王謀劃。”
他這句話便是告訴曲綰心,往後他的事情不需要曲綰心操心,她做好她的本份就好。
曲綰心知今日她心裡太亂,所以纔會方寸大亂,說出這麼不合時宜的話來。
她輕聲道:“是!”
她離開之後蘭晴萱淡淡一笑,曲綰心此時心裡必定極不平靜,她不覺得她需要去照顧曲綰心的心情。
比起曲綰心的事情,她更關心鳳姬天事情,在她看來,鳳姬天是聰明人,有了簡鈺的這番話後他知道後續的事情該怎麼做,只是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知鳳姬天的心裡會怎麼想。
簡鈺欲關門,蘭晴萱問道:“你府裡有琴嗎?”
簡鈺眨了眨眼,不答反問道:“你真打算彈琴給我聽?”
“我是奉王爺之命進府彈琴的,當然要彈琴啊!”蘭晴萱笑道。
簡鈺想起她的琴聲,嘴角抽了抽道:“我怕耳朵疼。”
蘭晴萱白了他一眼道:“錯過這一次,你這一世都休想再聽我彈琴。之前也不知是誰說我的琴彈得很好聽,特意把我帶回王府聽琴的。”
簡鈺失笑,她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自不能再拒絕,於是他喚道:“把獨幽取來。”
蘭晴萱微愕後道:“可是前朝名琴獨幽?”
她在書上曾經看到過一段關於獨幽的記載,獨幽雖然不是上古名琴,卻是前朝最出色的琴師用傾盡一生心血,尋到上好的的梧桐木以及天山雪蠶絲所做,琴聲完美,一點都不輸給那些上古古琴,最最重要的是,那把琴裡是他爲她的愛妻所制,最初那把琴不叫獨幽,而叫傾心。
只是在他的愛妻去後,他撫那把琴的時侯心神俱傷,輕呤“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自那之後,便將“傾心”改成“獨幽”。
簡鈺笑道:“你今日在人前把琴彈成那副樣子,竟也知獨幽這把琴?”
蘭晴萱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獨幽又如何?”
“不如何。”簡鈺的嘴角微微一勾後道:“只是我現在有點期待你的琴聲了。”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輕咳道:“那你還是別期待了。”
兩人說話間,戰殺已經把獨幽送了過來。
蘭晴萱見獨幽全身墨黑,上面沒有任何花紋,乍一看不算出衆,只是看了一眼之後卻又讓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時就有一種厚重感,讓人無法再忽視。
簡鈺平時閒下來也會撫撫琴,所以屋裡琴架,獨幽放好之後,蘭晴萱伸手輕拔了一下琴絃,琴聲音低沉又幽揚,一聽這聲音,就知這琴極好。
蘭晴萱見那上面的琴絃有兩根和其他幾根顏色有些不同,她問道:“這琴絃換過?”
簡鈺點頭道:“是啊,之前獨幽到我手裡的時候五根琴絃斷了兩根,後來我讓人去尋天山的雪蠶絲,尋了好些日子才尋到,只是新換的琴絃和之前的琴絃終究有些不一樣。材料還是原來的材料,許不是原配的原因,這琴絃也就有顯得到有些落寞。”
蘭晴萱聽到他這番話笑了笑,淡聲道:“不管是琴還是人,永遠都是原配的好。”
她說完直接伸手拔了拔琴,將每個音都試了一下,後換的琴音相較於原配的那三根在音質上的確有些微差別,只是那些微差別不是太懂琴的人未必聽得出來。
蘭晴萱拔下頭上簪子,將後換的那兩根琴絃緊了緊,她再拔了一下琴音,聲音有些微的變化,簡鈺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她這副樣子又哪裡是不懂琴!
蘭晴萱坐在琴邊想了想後道:“我很少在人前彈琴,今夜又是彈給你聽的,《悅君心》這首曲子再合適不過。”
簡鈺含笑點頭,蘭晴萱根據記憶的音符開始彈起琴來,她這具身體的本尊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女,秦若歡在世時曾給她留下一把琴,她看書看累的時候總會彈上一曲。
《悅君心》這首曲子原本是蘭晴萱的本尊學來打算彈給顧染墨聽的,只是一次都沒有在顧染
只是一次都沒有在顧染墨的面前彈過,她有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這首曲子是這具身體本尊最爲熟悉的一首曲子,如今蘭晴萱成了這具身體的主人,關於這首曲子的執念還殘存在腦中,此時彈起這首曲子來竟不顯得陌生。
蘭晴萱除了最初彈的時候有些猶豫之外,越往後彈越是行雲流水,她此時心裡滿是暖暖情意,這首曲子也就彈得滿是情意,淡淡的歡喜與屬於少女嬌羞的心思從琴聲裡瀉了出來。
簡鈺聽着她的琴音,越聽眼睛越亮,若說他之前一直都擔心她的心裡是否真的有他的話,那麼到了此時,他已經完全可以確定了,她的心裡是有他的。
一曲終罷,蘭晴萱微微擡頭,問簡鈺:“好聽嗎?”
她問完後簡鈺並沒有回答,她朝他看去時,他的一雙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極爲熾熱,似一團火要將她燃燒了一般。
她有些不太自在地道:“這樣看着我做什麼?”
“好看。”簡鈺回答的簡單自然。
蘭晴萱的臉又紅成一片,扭過頭不理他,卻又忍不住想看他,於是斜眼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卻見他還在看她,她忙將目光抽回,臉紅得更加厲害了。
簡鈺笑出聲,這一次倒沒有調笑她,只淡聲道:“夜深了,去睡吧!”
簡鈺拉着蘭晴萱的手進到了裡間,裡間不算太大,佈置的滿是男子的陽剛之氣。
牀的樣式也很是簡單,上面鋪了一牀素色條紋的錦被,蘭晴萱有些嫌棄的看了那牀錦被一眼,簡鈺問道:“你不喜歡這種花色的錦被?”
“不是。”蘭晴萱一本正經地道:“我只是不喜歡我們睡的牀由其他的女子來鋪,最重要是,那個女子對你還有非份之想。”
簡鈺聞言悶笑了一聲,蘭晴萱瞪了他一眼,他將笑意斂了些後道:“屋子裡還有其他洗好的錦被,你若是願意的放,可以換一張。”
蘭晴萱笑了笑,簡鈺將一旁的櫃子打開,裡面放了好幾條錦被,只是花色都很是簡單,然後顏色整體偏暗。
簡鈺微笑道:“平素我在王府裡的時間不是太多,之前也沒有想過要娶妻,這一次從千源城回來之後我天天忙得緊,也沒空去處理這些細節,你今日從這個裡面挑牀最喜歡的錦被和牀單吧,等我們成親之後,按你喜歡的花色來置辦。”
蘭晴萱點了點頭,簡鈺卻已經湊到她的身邊道:“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原來你吃起醋來的樣子如此可愛,我很喜歡。”
蘭晴萱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臉雖然紅成一片,卻極爲大氣地道:“我吃醋的樣子可愛?那麼洛王爺可得小心了,往後你若是敢去外面拈花惹草的話,我吃直醋來的樣子會更加可愛。”
簡鈺哈哈大笑道:“我雖然喜歡看你可愛的樣子,但是卻並不想你爲我吃醋,你會吃醋說明我做得還不夠好。”
他這句話蘭晴萱聽着很是受用,她轉過身輕輕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道:“你最好一輩子都記住你方纔說的話,否則的話我就用醋意將你淹死!”
她這句話雖然帶了幾分威脅的意思,但是簡鈺也喜歡聽,他一本正經地道:“好。”
蘭晴萱笑了笑,伸手抽出一張顏色最淡的牀單並同色被套,她雖然是蘭府的嫡出小姐,但是李氏對她並不算好,她和傾詩傾畫情同姐妹,並沒有什麼架子,所以換洗牀單的事情她之前做過好多次,此時做起起來也算是輕車路熟,再加上有簡鈺在旁相幫,她很快就將牀單和被套換完了。
簡鈺含笑擁着她欲上牀休息,在他靠過來的那一刻,蘭晴萱打算替他將身上的毒給解了,一念及此,她的臉紅成一片。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門又被敲響了,簡鈺的眼裡有幾分不耐,在房裡有些不悅地問道:“什麼事?”
蘇子謙知他今日帶了蘭晴萱回府怕是有其他的打算,他知此時來找簡鈺只怕不會有好果子吃,只是事情緊急,這件事情也只有簡鈺親自去才能處理,所以他不得不硬着頭皮敲響了房門,若簡鈺要治他的罪他也認了。
他在外面大聲道:“回王爺的話,軍營那邊出事了。”
簡鈺的眉頭微皺,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蘭晴萱卻又鬆了一口氣,將心裡的那些綺念壓下後輕聲道:“蘇子謙此時找你必有急,你先去忙,不必管我。”
簡鈺回京之後便有一連串的安排,今夜軍營那邊也有安排,他知道蘇子謙說的軍營那邊出事了必定指的是極爲嚴重的事情,否則的話下面的怕是都處理完了,也不會來找他。
這件事情牽扯太大,他不得不去,於是他輕聲道:“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屋子裡雖然沒有侍侯的丫環,但是四周卻有暗衛,你有什麼事情喊一聲,他們可以替你處理。”
蘭晴萱輕輕點了一下頭道:“我知道了,你小心些。”
簡鈺趁她不注意在她的脣上輕輕印下一吻,含笑道:“你放心好了,只是些許小事。”
簡鈺離開之後將戰殺喚了過來,讓他去把墨珠和墨妍尋來,蘭晴萱在王府暫住的這幾日,就由兩人來照顧。
蘭晴萱獨自一人躺在大牀上,因爲換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她這般躺在牀上一時間難以入睡。
牀單被套雖然是新換的,卻還是沾染了簡鈺的味道,雖然這股味道讓她安心,但是心裡卻終究有些擔
終究有些擔心簡鈺,只是她自己也知道,她就算是再擔心他也幫不上他的忙。
蘭晴萱躺了好一會,依舊沒有睡意,她索性爬起來看看簡鈺平素住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屋子裡的東西不算多,紅木的傢俱貴重卻低調,案上的擺件不算多,卻件件精緻。
她將衣櫃拉開,裡面放着簡鈺的衣服,除了親王的正裝和朝服外,他平素穿的衣服竟是清一色的白色,他得多愛白色啊!
她靜靜地站在原本應該屬於簡鈺的房間,心裡原本有的浮躁也漸漸遠,未來也許難料,但是她沒有什麼好怕的,路總歸要往下走。
她的手輕輕敲在桌面上,發出簡單而又單調的聲音,她微微一笑,轉身去了前面的小廳,她隨手抽了一本書,一張紙卻從裡面掉了出來,她彎腰撿了起來,將那張紙打開,卻是她的畫像。
她當即呆在了那裡,那副畫像畫得很是簡單,粗粗幾筆就勾出了她的樣子,很是傳神,連她在靜坐時喜歡用左手玩帕子的的細節都勾了出來。
這樣的畫只有對她觀察入微且極爲了解她的人才畫得出來。
她不知道簡鈺是何時畫的這張畫,只是之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絕對沒有畫過,那麼這張畫必定是兩人分開之後他畫下來的。
她一直都以爲簡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是胡扯的,此時看來他的確有想她。
蘭晴萱的眼裡透出淡淡笑意,心剎那間就暖了起來,眼裡的笑意也濃了些,她看了看那張畫,見一旁的書桌上放着幾張宣紙並一墨一硯一狼毫,她的眼睛轉了轉,伸手將墨磨好,然後取過狼毫直接做畫。
她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畫出了一張畫,那張畫只是一個背影,畫中的男子立在水面之上,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握着魚竿,白衣如雪,有若謫仙下凡。
他是她到這個世界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她到現在都能清楚的記得她看到他第一眼裡心裡的感覺,是震驚也是驚訝,所以不管他後續如何痞氣他在她心中最初的印象都是那個站在水面有如謫仙的樣子。
她的眼裡笑意濃了些,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情,她在想簡鈺。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裡泛起了暖暖的甜意,原來有個人想着竟也如此幸福。
她將狼毫放下,拿起宣紙看了看,眼裡的笑意濃了些。
在蘭晴萱畫下簡鈺這張畫像的時候,萬戶侯府裡已經鬧成了一團。
兵部尚書苗振北下朝之後聽說苗謹心出了事情,聽得苗夫人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了一通之後,他再看着渾身狼狽且昏迷不醒的苗謹心,當即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就奔到萬戶侯府要說法。
他到的時候鳳姬天不在,他是男子,終究不可能直接對着崔氏等一衆女眷大發脾氣,只是陰着一張臉等鳳姬天回來。
只是鳳姬天先是去了軍營,然後又拐到洛王府一趟,苗振北在花廳裡直把茶盞裡的茶喝得沒了半點味道,鳳姬天還沒有回來。
苗振北原本就是憋了一肚子氣來的,他越等氣越大,當即抽刀把桌子砍成兩半,然後拎着刀子直接就走了,一衆下人看到他那副樣子早嚇得不輕,沒有一個人敢說什麼,只是見他走了,又都鬆了一口氣,然後直接去稟報崔氏,崔氏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只是崔氏知道苗振北今日沒有等到鳳姬天,那麼他還會再來,她心裡頓時滿是憂慮,今日的事情怕是不好了結。
苗振北走後不到一刻鐘,鳳姬天才回到侯府。
鳳姬天來洛王府之前是他剛從軍營出來聽到別人說起在沈園裡發生的事情,更聽說簡鈺將蘭晴萱帶回了洛王府,所以沒有回侯府直接先到了洛王府探探簡鈺的口風,卻沒有料到他簡鈺直接讓蘇子謙將他打發走了,他連簡鈺的人都沒有見到。
他在回侯府的路上將這些事情細細想了一遍,雖然覺得簡鈺這一次對他避而不見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在做戲,但是卻也表明了簡鈺的立場。
簡鈺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簡鈺對於侯府處事的方法和態度極度不滿,所以他纔會把蘭晴萱帶進洛王府暫住,這種行事風格固然是簡鈺平素的行事風格,但是鳳姬天卻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更明白簡鈺的心思。
他之前在千源城的時候,其實曾經細細打聽過蘭晴萱的事情,知道她並不是那種任人欺負之人,不說別的,光說蘭府裡的那些人,但凡處心積慮害過她的,沒有一個有好的下場。
鳳姬天之前覺得蘭晴萱能將蘭府的那些人治得服服帖帖,很大程度是因爲簡鈺出手了,可是他此時卻覺得這件事情和他想像中的有些偏差,蘭晴萱這個他遺落在外的女兒,怕是不但繼承了秦若歡的美貌,還繼承了秦若歡的智慧和手段。
他不用回去問崔氏和鳳無咎,便能將今日的事情猜出個七七八八,畢竟鳳無咎對簡鈺的心思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是瞭解的。
只是他並沒有料到這一次的事情竟會掀起如此大的波瀾,朝中兵權最重的人,一個是簡鈺,一個是兵部尚書,另一個則是他。
今日的事情雖然看似後宅裡女子的爭鬥,若是深究起來怕是還會影響到朝堂的格局。
鳳姬天越想心裡的火氣就越旺,他才一進侯府,就有有下人稟報了崔氏,崔氏當即便帶着鳳無咎去二門處接他,他一進來,崔氏便紅着眼睛迎上
着眼睛迎上去道:“侯爺,你可算回來了!”
鳳姬天知道她此時這副樣子是爲何,他的眉頭微皺,鳳無咎也淚眼濛濛地道:“父親……”
鳳姬天看了兩人一眼後直接道:“到忠義堂說話。”
崔氏和鳳無咎聞言都愣了一下,忠義堂是侯府裡用來議事的地方,那裡供奉着不少和鳳姬天出生入死的將士的牌位,平素家裡的女眷是不是讓去的。
鳳姬天卻並不理會兩人,大步朝前走去,兩人只得跟在後面。
平素鳳姬天最喜歡鳳無咎,寵她寵得緊,不管什麼事情只要她一落淚,鳳姬天便會來哄她,今日裡卻是隻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鳳無咎的心裡生出了幾分不安,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用力拉緊了崔氏的手,崔氏看到鳳姬天這副樣子知他必定已經聽到了什麼,她的腦子飛快的轉着,此時的情況和她最初預計的有些偏差,眼下她需要重新去想應對之法。
她隱隱覺得他們去了忠義堂之後,事情怕是更加說不清楚,且在那裡,鳳姬天做了太多殺伐果絕之事,保不定這一次他還會直接發作。
崔氏咬了咬脣後道:“侯爺,你回來的正好,這侯府裡怕是裝不下晴萱這尊大佛。”
鳳姬天聞言停下了腳步,崔氏見他停了下來,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換上一副無比委屈的表情道:“今日在沈園裡的事情想來侯爺也聽說了,這些日子我是如何待晴萱的侯爺也是知曉的,我實在是沒有料到她的心腸竟如此惡毒!”
鳳姬天的眼睛微微一眯,淡聲道:“現在你們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一遍。”
崔氏依言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她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只是中間略去了她將蘭晴萱迷暈,苗謹心進來的事情,自然也就將定國公二公子的事情也略了過去。
她說完之後無比委屈地道:“我們出去的時候晴萱就在屋子裡休息,我和無咎原本打算去問景樓裡看看今年誰的詩奪了魁就回來,沒料到王爺要聽晴萱彈曲子,我們就一起過去了,我更沒有料到的是屋子裡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她說到這裡又哭了一聲道:“洛王一直都不喜歡苗謹心,晴萱的琴彈得如何今日大家都聽到了,洛王突然要去聽她彈琴,然後屋子裡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實在怪異得緊,這些我原本也覺得沒什麼打緊的,只是苗府明顯誤會我們了。”
“父親是不知道,那苗夫人不是一般的野蠻,你看看她把母親打成了什麼樣子!”鳳無咎輕泣道,整個人委屈無比。
鳳姬天這纔看了崔氏一眼,此時幾人站在九曲迴廊下,迴廊裡掛着幾盞燈籠,他藉着燈光看見崔氏的臉半邊腫了起來,此時一片青紫,頭髮似乎也扯落了些,看起來無比狼狽。
鳳姬天看到崔氏這副樣子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和崔氏做了多年夫妻,崔氏出身顯赫,兩人做了多年夫妻他從來就沒有看過她副樣子。
他冷冷地道:“苗府也太過份了些,竟敢這樣打你!”
崔氏抹了一把淚後道:“我挨些打原本也不妨事,只是這件事情苗府明顯對侯府有些誤會,苗府只有苗謹心一個女兒,她出了這樣的事情,苗府那邊怕是不會罷休,往後只怕還會結仇。”
崔氏說到這裡滿臉後悔地道:“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話,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帶着無咎去問景樓那邊,若我一直在屋子裡陪着晴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鳳無咎聞言會意道:“都怪我不好,是我見姐姐睡下,想去問景樓那邊看熱鬧,所以才把母親拉過去的,請父親責罰!”
崔氏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知我們離開之後那間屋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晴萱好好睡着的會從外面進來,爲何苗謹心會進到房間裡?爲何定國公的二公子會在屋子裡?”
她一連問了三個爲什麼,除了第一個爲什麼她心裡是清楚的外,其他的兩個她的確是一頭霧水。
鳳姬天的眼睛微微一眯,他之前在外面聽到的並不如現在的詳細,此時他再聽崔氏說起這件事情來心裡倒有些糊塗了起來,之前的推論在看到崔氏傷成這副樣子之後又全部推翻。
他是知道簡鈺並不想娶苗謹心,難保這一次簡鈺不會在中間做些手腳,只是他也知簡鈺行事雖然邪氣甚重,但是像這樣的事情,簡鈺只怕是不屑去做的,若是簡鈺想要的話,只怕比這件事情還要做得妥貼的多,眼下這件事情倒便多的像是後宅裡的女子做的。
鳳無咎輕聲道:“這件事情姐姐是當事人,她必定是極清楚的。”
鳳姬天回想起他之前在千源城裡聽到的關於蘭晴萱的事情,他的眸光深了些,只是他也知道蘭晴萱進京總共才這點時間,在今日之前,蘭晴萱從未與京中其他人相見,定國公的二公子因爲有些傻,平素定國公府裡的人把他看得極嚴,蘭晴萱進府之後,除了上次祈福的時候去過一趟大恩寺,平時就沒有出過門,不可能認識得了定國公的二公子,也不可能將定國公的二公子弄到牀上去。
鳳姬天想通這些之後看了崔氏和鳳無咎一眼道:“你們當真一點都不知道當時屋子裡發生了什麼嗎?”
鳳無咎和崔氏都搖了搖頭,兩人在鳳姬天回府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若是鳳姬天回來,這件事情她們兩人打死都不能承認。
能承認。
鳳姬天冷冷一笑道:“是嘛,看來這事我真的得去問問晴萱了,看看她會是什麼樣的說法!”
鳳姬天原本長相就不如簡鈺溫潤,他此時將臉一板身上的便有殺氣瀉了出來,讓他整個人多了一番猙獰的味道,看得崔氏頭皮有些發麻。
崔氏輕聲道:“我覺得今日的事情很可能是晴萱與王爺謀劃的,畢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晴萱最爲受益,這件事情也是王爺樂見其成的。”
鳳姬天冷笑道:“崔氏,如果你這樣想的話,那也太小看洛王了!”
崔氏聽到他的那個稱呼只覺得全身一冷,鳳姬天的眸子微微一斂道:“洛王是怎樣的人物,他想要退苗謹心的婚,自有他的法子,也許今日的事情是他樂見其成的,但是肯定不會是他安排的。”
他之前雖然和簡鈺之間有些恩怨,兩人也喊打喊殺過好幾回,但是京中這麼多的王公貴族,他最爲佩服的人卻是簡鈺。
他曾一度把簡鈺當成是對手,所以他曾細細地研究過簡鈺的性情和處事方式,知道有些事情簡鈺是不會去做的,不是做不了,而是不屑去做。
崔氏忍不住問道:“侯爺怎麼如此肯定?之前在大恩寺的時候,洛王就已經爲他和晴萱的事情謀劃,只是上次的事情因爲太子和皇后的干涉他不得不中止,前幾日剛傳出洛王和苗謹心的婚期,那婚期已近,洛王心裡一急,有其他的謀劃也未必可知。”
“洛王就算是有其他的謀劃,也不可能做出今日的安排。”鳳姬天的眼睛一斜後道:“這一點我對洛王很多信心。”
崔氏聞言心裡一緊,鳳姬天定定地看着她道:“若是你想跟我說的是這些事情,那你就不必再說了,說到底不過是婦人之見。”
崔氏出身不低,自小有極好的教養,她的見識放在京中貴婦人堆裡,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鳳姬在還是第一次這樣說她,她的心裡不禁又有幾委屈。
鳳姬天的眼睛微微一合,他緩緩地道:“今日裡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麼,總而言之,苗謹心是在侯府的廂房裡出的事情,那麼這件事情就和侯府脫不了干係,不管這件事情晴萱有沒有在中間謀劃什麼,不管這件事情你們在中間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我總歸需要給苗大人一個交待,給定國公府一個交待。”
崔氏聽到他這樣說,心裡生出異樣的感覺,她心裡隱隱覺得鳳姬天怕是已經猜出什麼了。
只聽得鳳姬天又道:“來人,把五小姐帶進柴房關着,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將她放出來!”
鳳無咎聞言大驚,一時間想不明白鳳姬天爲什麼會將她關進柴房,她驚道:“父親!”
鳳姬天看着她道:“昨夜我就曾囑咐過你,讓你今日裡好生照顧你姐姐,你沒有照顧好她,那就是你的失職,這是你應得的懲罰。”
鳳姬天平素對鳳無咎極好,連句重話都沒有說過,更不要說罰她了,她心裡頓時惱怒異常,更覺得自從蘭晴萱進府之後,鳳姬天對蘭晴萱偏得太過厲害。
她的眼圈泛紅道:“這件事情我是有錯,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鳳姬天冷着聲道:“你沒有照顧好她那就是沒有照顧好她,這就是你的錯,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將五小姐帶下去,怎麼?你們連本侯的話也敢不聽嗎?”
他這麼一說,那些家丁只得上前來拉鳳無咎,鳳無咎厲聲道:“放開,我自己會走。”
她說完這句話後看着鳳姬天道:“父親當真是偏心。”
她素來高傲,說完這句話沒有再看鳳姬天一眼,直接就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崔氏心裡有些急,只是她就算是再急也不失冷靜,她將這件事情想了一番後道:“侯爺,晴萱那麼大的人了,她自己長了手和腳,無咎又怎麼可能一直看着她,再說了,她原本也是個有心機的。”
“她是有些心機,她剛進侯府那天發生的事情,我雖然沒有全部說破,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鳳姬天看了崔氏一眼道:“我知道你對我和若歡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但是若歡是若歡,晴萱是晴萱,退一萬步講,若歡在這個世上也只有晴萱這一點骨血了,我不想你連她都容不下。”
鳳姬天一說到當年的舊事,崔氏的面色頓時一片蒼白,她看着鳳姬天道:“侯爺說這些話可是以怪我當年拆散了侯爺和秦若歡?”
鳳姬天並不想提起當年的舊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這裡沒有外人了,你跟我說實話,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想聽那些騙人的鬼話,我要聽真話,你也不要告訴我你離開之後完全不知道那間廂房裡發了什麼,我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你有多少本事我心裡再清楚不過。”
崔氏冷笑道:“侯爺說這話是懷疑上我呢?”
鳳姬天咬着牙道:“你自己做下了什麼事情,你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今日的事情我不想去追究責任,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總歸需要知道真相,這樣纔好應對,你若是一直這樣瞞着我的話,我自不會知道晴萱會告訴洛王怎樣的真相,也不知道苗謹心會告訴苗夫人怎樣的真相,你明白嗎?”
崔氏原本還在想其他的事情,心裡還滿是不痛快,她聽到鳳姬天的話後終是明白了幾分。
鳳姬天又道:“無咎的心思,我心裡清楚,她是我這麼多
是我這麼多的女兒中間最喜歡的一個,我一直把她當成眼珠子一般疼着,又哪裡捨得讓她受些委屈,此時將她關起來,也不過是給洛王一個交待,你懂嗎?”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崔氏又豈會不懂?
崔氏知道這件事情牽扯的人太多,她之前想的只是如何應鳳姬天,倒沒有想太多其他的事情,如今聽到鳳無咎的這番分析,她終是覺得她之前想得可能過於簡單了。
她之前想的是苗謹心醒來之後可能會對苗夫人說起蘭晴萱的事情,只是她聽到鳳姬天的話後終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苗謹心是被她還是被蘭晴萱害成那副樣子,她們都是侯府的人,都需要給苗府一個交待。
她平素想事情其實遠比現在周全,只是她這一次被蘭晴萱打了個措手不及,然後又一直下意識的覺得蘭晴萱並不是侯府的人。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眼裡有幾分無奈,終是道:“無咎想做洛王妃。”
她這簡短的一句話裡有太多的意思,鳳姬天卻很快就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他瞪了崔氏一眼道:“無咎糊塗,你也跟着糊塗嗎?”
崔氏咬着脣道:“我這輩子敗給了秦若歡,我不想我的女兒再敗給秦若歡的女兒。”
她這一句話把原本要發作的鳳姬天所有的話都堵住,鳳姬天咬了一下脣,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一下,然後緩緩地道:“她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崔氏斂了斂眉,看着鳳姬天道:“侯爺,這一次你無論如何也要幫無咎,這一次的事情外面怕是會有諸多猜測,蔣府只怕也會對無咎有些意見,且今日的事情蔣湘婷必定也知道了什麼,保不定會在蔣夫人的面前添油加醋的說些什麼。”
鳳姬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這件事情怕是很難辦,洛王的心思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崔氏的眸光一暗,鳳姬天又道:“我們還是想辦法先將這件事情解決掉再說吧!”
崔氏知他的這句話只是推脫之詞,只是這一次的事情此時被說穿,她終究是理虧的那一方,一時間倒不好再多說什麼。
蘭晴萱在洛王府睡得並不是太安穩,折騰了好久才睡着,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她知道昨日的事情有了這一夜的發窖,今日必定會在京城掀起滿城風雨,雖然她知道這一場風雨遲早會刮到她的頭上來,但是她知道要刮到她的頭上來還需要幾日。
在那場風雨刮過來之前,她在王府裡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能做的只是讓自己靜心。
她醒來之後正欲穿衣,錦娘在外面聽到動靜走了進來。
昨夜簡鈺把她從沈園帶走之後,夜瀾去蔣湘婷的廂房把她帶了出來,她只是中了迷魂藥,休息一晚,今日一早便到聽風閣來了。
蘭晴萱看到她微微一笑,錦孃的眼裡卻有些幾分苦澀,輕聲道:“都是我太過大意了,這才累小姐着了她們的道。”
其實到現在爲止蘭晴萱都不知道鳳無咎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她這個精通各類藥物的人也着了道,這事她昨夜也想了好一回,她最初以爲是梨花釀的問題,但是她在基本上沒有喝酒,所以如果只是酒有問題的話,斷然不至於讓她中招。
她輕聲問道:“你現在知道她們昨日的毒下在哪裡嗎?”
錦娘輕輕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是我太大意了,昨日我暈過去的時候突然纔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但是已經晚了,好在小姐機敏,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錦娘說到這裡,竟直接朝蘭晴萱拜倒在地道:“這一次是我失職,請小姐責罰。”
蘭晴萱忙伸手將她扶起來道:“快快起來,這事如何能怪你?”
錦娘看着蘭晴萱的眼睛滿是愧意,輕聲道:“昨日的梨花釀有問題,但是那酒還是梨花釀,只是並不沈園裡的姑姑釀的梨花釀,而是宮裡釀的梨花釀。”
“這兩者有什麼差別?”蘭晴萱對於京中的事情所知不多,此時聽到錦娘說起,心裡倒滿是好奇。
錦娘緩緩地道:“這兩者的口感差不多,製法也相差不多,宮裡的梨花釀比沈園的梨花釀添了一樣名喚知香的香料,那種香料和梨花香氣很是接近,而那種梨花釀若是和汝窯的白玉杯盛的話,就會變成極爲厲害的迷魂藥,這事我之前在看宮史的時候看到過一回。且宮裡會釀梨花釀的人已經不在,所以我昨日並沒有多想,這才着了她們的道。”
蘭晴萱嘆道:“我就說鳳無咎不簡單,這毒下得當真是高明至極,就算是日後有人查起這件事情來,她也能推脫的一乾二淨,畢竟酒是沒有問題的,杯子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這兩樣東西合在一起之後纔有問題,她可以說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巧合。”
她知道兩種無毒的東西混和之後會變成毒藥的事情,但是她前世並不知道有知香這個東西,所以這一次纔會差點着了道。
錦娘輕聲道:“之前我見鳳無咎平素處事極爲老成,雖然知道她是個有心眼,又哪裡知道她竟是連這後宮裡極爲陰私的下毒之法都學會了,當真是讓人驚。”
“這些事情會未必是她會的,很可能是崔氏教的。”蘭晴萱輕嘆了一口氣道。
錦娘點頭同意,蘭晴萱單手撐着頭有些憂傷地道:“京城裡的女人和千源城就是不一樣,這戰鬥力也當真
鬥力也當真是高得可怕,往後我們怕是得更加小心了。”
錦娘輕嘆了一口氣道:“小姐也不用太過擔心,往後我會加倍小心,不會再讓人有機可乘。”
蘭晴萱笑了笑,她的心裡此時窩了一團火,她進京之後,自認安靜本份,並不想生事,可是崔氏和鳳無咎已經連着對她出了幾次手了,她們雖然也沒有佔到便宜,但是她也險些就着了她們的道。
面對這些陰謀詭計,蘭晴萱知道很多時候不是光靠小心就可以的,她輕聲道:“這一次好在是有驚無險,只是我和王爺的婚事一日沒有塵埃落定,那侯府那邊怕是一日都不會消停,再則今日的事情鬧得極大,牽扯又多,只怕這恩怨會越積越深。”
“眼下這種情況,小姐還是暫時先住在王府裡吧!”錦娘輕聲道。
“逃避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蘭晴萱淡淡地道:“她們也不會因爲我逃避而放過我。”
錦娘久處深宮,對這個道理的體會比任何人都要深得多,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門被敲響,曲綰心走了進來,蘭晴萱一看到曲綰心,輕輕掀了一下眉,只怕她在王府裡也未必安全。
曲綰心笑得溫和,含笑對蘭晴萱道:“蘭姑娘昨日說要替我看診,不知現在蘭姑娘是否有空。”
她在簡鈺的面前雖然稱蘭晴萱爲王妃,但是在她的心裡,蘭晴萱卻沒有做王妃的資格,她更覺得蘭晴萱雖然進了萬戶侯府,卻還是千源城商戶的女兒,高貴不起來,也當不起王妃這個稱呼。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道:“曲姑娘請稍等,我剛起來,請容我先用過早膳。”
她說完讓錦娘把她的早膳端過來,一碗八寶粥,四樣小點心,外加兩碟小菜,她也不管曲綰心此時眼睛瞪得有多大,只不緊不慢的吃着,慢條斯理的吃着,一頓早膳吃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徹徹底底的無視了曲綰心。
曲綰心站在那裡等着,只站得腳發麻,眼裡攢滿了怒氣卻發作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蘭晴萱把碗裡的最後一口粥喝完,她取過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再讓錦娘取過清水來漱了漱口,這纔不緊不慢地道:“讓曲姑娘久等了,請坐。”
曲綰心心裡憋着一團火,面色淡淡地道:“蘭姑娘這架式倒是十足,只是氣場略遜了些,終究少了一分王妃該有的端莊與大氣。”
蘭晴萱眉毛一掀,淡淡地掃了一眼道:“可能吧!不過總好過曲姑娘卑躬屈膝做那些下人才做的事情,就算是王爺將王妃這個位置給了你,你也更像奴才,不像王妃。”
曲綰心知她這是在諷刺昨夜裡她爲簡鈺鋪牀之事,她想要還嘴,只是細細一想她這些年來爲簡鈺做的事情,不是下人就是下屬,一時間倒無從反駁。
縱然在外人的眼裡她的身份不低,她雖然長住在王府,卻還有着其他的身份,那個身份也算得上是大家閨密。在王府裡,大家都會稱她一聲綰心小姐,只是這些年來她爲了能一直陪在簡鈺的身邊,早已經卑微如塵埃。
只是曲綰心終究覺得那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她淡淡地道:“蘭姑娘難道沒有聽說王府裡就算是一個丫環,也比尋常官宦人家的大家小姐在尊貴得多嗎?更何況我還不是丫環,這些年來王爺是如何待我的你剛進王府自然不知曉。”
蘭晴萱笑了笑道:“是嗎?我倒真不知道這一點,只是我和王爺一致認爲,下人就是下人,小姐就是小姐,再會侍侯人的下人也還是下人,不管是商家的小姐還是官家的小姐,那也是小姐。至於王爺之前待姑娘如何如何好,那也是之前的事情,我沒有必要爲已經過去的事情斤斤計較,這就是屬於小姐的大度,只是不知做爲下人的曲姑娘能不能明白?”
她的語調很是平緩,話裡也沒有太多尖銳的用詞,但是話裡行間的意思卻無比明顯,那微擡的眼角里透着淡淡的笑意,整張臉上看不到一分怒意。
只是這一番話卻把曲綰心氣得不輕,她瞪大眼睛看着蘭晴萱道:“眼下一切都未成定局,蘭姑娘寄居侯府,卻已經和侯府裡的人鬧得水火不容,失了萬戶侯府的後盾,只怕蘭姑娘這個小姐就什麼都不是。”
“的確,我和萬戶侯府的關係算不得很好。”蘭晴萱不以爲然地道:“那又如何?有王爺待我好就足夠了,我來京城原本也沒打算長住萬戶侯府,更沒有打算要和萬戶侯府處好關係。”
曲綰心平素是個口齒伶俐的,但是此時到了蘭晴萱這裡,她卻發現她之前用來對付人的那些法子沒有一件能用在蘭晴萱的身上。
她冷笑道:“萬戶侯是蘭姑娘的親生父親,蘭姑娘卻只是把他當做跳板,這事若是萬戶侯知道了不知會做何感想。”
蘭晴萱回了一記淡笑道:“萬戶侯的確是我的親生父親,我要如何和他相處,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輪不到曲姑娘來操這個心。曲姑娘看起來好像和萬戶侯很熟,這些日子曲姑娘在萬戶侯面前抹黑我的次數還少嗎?若沒有曲姑娘如此處心積慮的把萬戶侯請到千源城,只怕我還不知道萬戶侯這個生父,所以我現在應該要感謝曲姑娘把萬戶侯這麼一塊好的跳板送到我的面前。”
曲綰心的眼睛一眯,蘭晴萱的眼裡滿是冷意。
蘭晴萱之前覺得曲綰心是個聰明且沉得住氣的人,但是曲綰心在她的面前卻是
的面前卻是顯得有些急躁的,她不知道的是,曲綰心在京城有女諸葛這個名稱並不是白來的,而是用實力換來的。
這些年來,曲綰心爲簡鈺想出了不少的計謀,行事果絕狠厲,卻又讓人拿不住錯處。
只是她終究是個從未涉足過愛情的女子,簡鈺是她的軟肋,這些年來她見過簡鈺和不少的女子相處,簡鈺是如何待那些女子的,她心裡是極爲明白的,那些女子從未讓她的心裡生出危機感來。
她這般陪在簡鈺的身邊,她覺得是極爲自然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簡鈺有一天會疏遠她,她甚至覺得她能這樣和簡鈺一直相處到老,到某一天,兩人會順理成章的走在一起。
蘭晴萱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她的計劃。
曲綰心在第一次看到簡鈺看着蘭晴萱的眼神,她就感覺到了危機,只是初時她覺得簡鈺可能只是對蘭晴萱略有興趣罷了,但是她觀察幾日之後就發現事情可能和她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樣。
所以就有了她之前在客棧裡的試探,那一次的試探她不得不承認是極爲失敗的。
也是因爲那件事情,讓簡鈺對她很是疏離,回京之後,她用了好些手段和法子才能又在簡鈺的面前伺侯,她知道只要蘭晴萱在的一天,簡鈺的心就很難在她的身上。
這一次她再次見到蘭晴萱,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曲綰心昨夜幾乎一夜未睡,一直在想這些事情,只是這些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心裡的方寸頓時就有些亂了,這纔有她到蘭晴萱這裡示威的事情,只是相對於刀子的示威,蘭晴萱就顯得太過冷靜,短短几句話說下來,她已經處於絕對的下風。
曲綰心冷冷一笑道:“蘭姑娘原來是知道這些事情的,但是有件事情蘭姑娘也需要明白,我能把萬戶侯這塊跳板送到你的面前,那我就有本事抽走!”
她此時心裡其實是有些後悔的,若是她之前就知道簡鈺對蘭晴萱是動心了的話,當初她就不會把鳳姬天帶到千源城。
蘭晴萱微笑道:“請便。”
她的語氣太過淡然,反倒讓曲綰心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於是瞪大眼睛看着蘭晴萱,那雙眼睛裡有太多的情緒雜夾其中,其實嫉妒和恨意最爲明顯。
錦娘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極度不好,她在京城多年,對於曲綰心的手段也有所耳聞,她雖然知道蘭晴萱和曲綰心翻臉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此時兩人這般針鋒相對,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她在旁打圓場道:“曲姑娘是王爺最爲得力的助手,想來心裡也是想着王爺好,如今京城的局勢如此複雜,王爺的事情纔是最重要的。”
曲綰心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不管她和蘭晴萱怎麼水火不容,眼下簡鈺的事情都是最重要的,她可以算計蘭晴萱,但是卻絕不能因爲蘭晴萱的事情而耽誤了簡鈺的事情。
錦孃的話勸得相對中肯,曲綰心看了她一眼道:“不愧是在皇后娘娘身邊做了多年女官的人,這見識都不同於尋常的婢女。”
錦孃的頭微微低下來,卻用無比堅定的語氣道:“如小姐所言,之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雖然了在皇后娘娘那裡當了多年的差,但是我如今的主子是小姐。”
曲綰心冷冷地看了錦娘一眼,錦娘面色淡淡,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蘭晴萱微微一笑道:“方纔曲姑娘不是說讓我替你看診嗎?請將手伸出來,我爲你把脈。”
曲綰心並沒有依言將手伸出來,而是看了蘭晴萱一眼,直接扭頭離開。
蘭晴萱之前就知道曲綰心來找她看診不過是個藉口罷了,她對於曲綰心此時的離開倒沒有半點意外,當下只淡淡一笑道:“若是曲姑娘哪天身子不適需要看診的話,歡迎來找我,若我得空的話,一定不會推辭,會認真替你看診的。”
曲綰心的腳步微微一頓,眼裡的怒氣更濃了些,當即擡腳走了出去。
她自覺這一次來見蘭晴萱,敗了。
她離開之後,錦娘輕輕嘆了一口氣,蘭晴萱卻不以爲然地道:“看來以後我在京城的日子是不會無聊了,這往後的人生當真是處處是精彩。”
錦娘聽到她這句話反倒鬆了一口氣,輕聲道:“她若真是個聰明的,當知道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若王爺的心裡真的有她的話,也不會這麼多年也沒有任何表示。”
蘭晴萱淡淡地道:“但願她能想通吧!”
她的面色雖淡,心裡卻有幾分無奈。
京城裡的確因爲昨日發生的事情掀起了一陣風浪,只是這一次風浪的中心卻是關於簡鈺的婚事,這件事情鬧得如此之大,苗謹心又不是完壁之身,自然是沒有資格做洛王妃了。
因爲昨天很多人親眼目睹了那件事情,所以此時京中的女子倒有一半歡騰了起來,原因很簡單,苗謹心做不了簡鈺的王妃,那麼她們就還有機會。
爲了讓這個機會來得更加可靠和妥貼,她們不遺餘力的貶低着苗謹心。
昨日事發時苗謹心一直都在和定國公的二公子往死裡糾纏,雖然有些人已經猜到她可能是被人下了藥,但是京中的夫人和小姐們關心的重點並不在她是否被人下藥的事情上,而是和男人的抵死糾纏上,於是她便有了蕩婦的名頭。
像蕩婦一樣的苗謹心又如何能配得上如謫仙一般的簡鈺?
京中的局勢如
中的局勢如今雖然風起雲涌,但是絲毫不影響朝臣和百姓的八卦能力,只一晚上的時間,苗謹心已經名聲盡毀,成了京中出了名的悍婦加蕩婦。
第二天一早,簡鈺和苗謹心的事情已經傳進了皇宮,皇后在用早膳的時候從身邊女官錦秀的嘴裡聽到了這件事情。
皇后聽完後眉頭微微一皺,錦秀知道這是皇后情不好的標誌,所以把這件事情說完之後她大氣都不敢出。
錦秀服侍皇后多年,是個老成懂事的,她原本就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在錦娘被長公主要走之後,皇后就將錦秀提爲宮中的掌事宮女。
錦秀知道當初皇帝之所以會把苗謹心賜給簡鈺,是皇后在皇帝的面前推薦的,當時她說了好些苗謹心的好話,皇帝才下詣賜的婚。
此時兩人還未大婚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這件事情終究打她的臉。
皇后將手裡的燕窩放下,取過帕子輕輕擦了擦嘴,冷冷地道:“萬戶侯府這是打定主意要跟本宮扛上了,看來本宮之前待他們實在是太過寬厚。”
錦秀得到的消息雖然有些添油加醋,大致細節倒是和昨天發生的事情相差無幾,皇后在宮中多年,細細一聽自然就能聽出其中的道道。
錦秀輕聲道:“那是皇后娘娘仁慈,只是這件事情奴婢瞧着這中間怕是還有些曲折,奴婢對萬戶侯府突然多出來的這位名喚晴萱的小姐有些好奇,據說長公主收了她做義女,錦娘也在她的身邊服侍,她是和洛王以及萬戶侯一起進京的,上次大恩寺裡祈福的時候她好像也去了。”
皇后的眸子裡有了一抹淡淡的寒氣,把玩了小指上的護甲後不緊不慢地道:“你方纔說她叫什麼名字?”
錦秀知皇后問話的重點差不在名字上,當即把她得到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她閨名喚做晴萱,之前是千源城一戶蘭姓商戶之女,據說她的生母和萬戶侯曾有一段露水姻緣這才生下的她。之前萬戶侯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前些日子萬戶侯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才知道有她,所以就親自去千源城接她。”
皇后的眸光深了些,又問道:“她是個怎樣的女子?”
錦秀答道:“她在千源城是如何處事的奴婢並不知曉,只是她到京城之後在侯府裡據說很是本份,平時都呆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出來。”
“本份?”皇后不以爲然地道:“她若是真的本份的話怕是不會有這一次的事情發生了,只前太子不是說洛王從千源城裡帶了一個女子回來,據說洛王對她很是用心,能入洛王眼的女子又豈會是個簡單角色?”
錦秀微躬着身子道:“還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
皇后卻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在這件事情上本宮也有失誤,之前長公主找本宮要個掌事的宮女,本宮以爲是她自己要用,因爲駁不過她的面子這才把錦娘給了長公主,沒料到長公主卻是爲這個女子要的,長公主是什麼樣的人本宮還是知曉的。她的眼光比一般人要高得多,她一直想要個女兒,卻連生了四個兒子,早前本宮也曾安排了幾個女子想讓她收爲義女,她卻找各種理由拒絕了,這一次倒好,竟偷偷地在千源城裡直接收了個義女,看來這些年本宮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是白花了。”
皇后和長公主明面上的關係是極爲不錯的,只是在皇族之中,從來就沒有親情,有的只是相互利用,至親骨肉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她和長公主不過是姑嫂之情了。
錦秀輕聲道:“聽完皇后娘娘的分析之後,奴婢也覺得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做爲下人,她一直都知道適當的時候裝笨,以體現主子的高明。
皇后聞言淡笑道:“這個女子當真有些意思,本宮都想見見她了。”
她久居深宮,深諳權謀把探人心之術,說是要見,卻也不會太過直接的去見。
“她雖然現在是萬戶侯的女兒,但是說到底卻只是一個私生女,她能蒙皇后娘娘詔見,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錦秀微笑道。
皇后笑了笑,正在此時,門外響起太監尖細又拉長的聲音:“皇上駕到!”
皇后的面色微變,算一下時辰,此時正值皇帝下朝的時間,往常這個時候皇帝都在勤政殿批改奏章,不會來後宮,此時他突然前來,那麼必定是有事。
皇后微微一想,也知皇帝是爲何事而來。
她心裡很快就有了盤算,忙起身迎駕。
皇帝此時已經走了進來,他今年不到五十,保養得宜的臉看起來不過剛到四十的樣子,他稱帝已有二十餘年,平素整個人就氣勢十足,不怒而威。
今日裡他的臉上帶着幾分薄怒,整個人看起來更是難以接近。
皇后一看他的面色便知他今日心情不好,心裡已經陪了十二分的小心,忙在門口行禮接駕。
皇帝進來之後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他坐定之後纔不急不徐的說了句:“平身。”
皇后起身後卻又拜了下去,伏在地上道:“臣妾識人不明,險些誤了洛王的姻緣,請皇上降罪!”
昨夜軍營突生變故,今日一早皇帝爲這件事情已經煩透了心,好不容易和朝臣們商議把這件事情處理完,下朝後皇帝單獨把簡鈺留下商議具體細節,皇帝心裡清楚這件事情只有簡鈺才能處理得妥妥
處理得妥妥當當。
軍營之事商議完之後簡鈺又要求和苗謹心退婚,說苗謹心在沈園與人有私。
皇帝一聽到這件事情當即就火大,聖詣是他下的,苗謹心和人做下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也是在打皇帝的臉,做爲一國之君是他識人不清,做爲一個父親他斷然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失了節的女子爲妻,只是如果這樣冒然收回聖詣,似乎又顯得他這個皇帝做得不夠英明。
皇帝陰着臉沒有說話,簡鈺看着皇帝道:“若父皇覺得苗謹心還能做兒臣的正妃的話,請父皇收回兒臣所有的兵權,然後再削了兒臣的爵位,直接把兒臣變成庶民,兒臣自己尋個沒有人的地方種田去。”
他這話算是氣話,再配上他的表情,那樣子似很是慘烈。
皇帝聽到他的這句話後輕斥道:“整日裡說話沒個分寸,這樣的話也能隨便說?”
簡鈺委屈地道:“父皇給兒臣賜婚的時候,兒臣正在河西養傷,早前兒臣就聽說苗謹心品性不端,並不願意娶她,只是想着這婚既然是父皇賜的,那麼必定是做過一番調查的,很可能是傳言有誤,兒臣自知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紀,父皇既然爲兒臣和苗謹心賜了婚,那麼兒臣自然就要和苗謹心好好過日子,誰成想她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讓兒臣如何把她娶回家?”
皇帝的眉頭微皺,沉思半晌之後問道:“這事和你沒有關係?”
簡鈺冷笑道:“父皇這話兒臣可得好好品味了,難不成兒臣腦袋被門擠了,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別的男人的牀上?”
皇帝是知曉簡鈺的性格的,雖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是這樣的事情簡鈺是不會做的,依着簡鈺的性格,就算是再不喜歡苗謹心,也會依着聖詣把她娶回家,然後再放在那裡當擺設,然後再娶一大堆的側妃侍妾。
皇帝此時還有很多事情需要簡鈺幫他處理,對於這個兒子,皇帝心裡其實是有些複雜的,簡鈺能力是極爲出衆的,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他巨大的驚喜,但是同時也很可能會在他覺得很多妥貼的地方出一些讓難以預料到的小錯,說是小錯是因爲不會影響大的結果,但是卻又會生出一些麻煩來,讓皇帝想要賞他賞不成,想要罰他又不忍心,有時候還會有點小性子。
對於這個兒子,皇帝素來是感到頭疼的。
所以當初四處傳聞簡鈺平了清平寨後無視皇帝的聖詣獨自遊山玩水之後,皇帝大爲惱火,皇后提議給簡鈺娶個正妃替他收收性子,他當即就同意了,當時皇后又說簡鈺的性子非尋常人家的小姐所能管得了的,需一個性子強硬一點的小姐纔可以,然後推薦了苗謹心。
皇帝當時想都沒有想就同意了,當即就讓殿前侍侯的大學士擬了聖詣,雖然事後皇帝聽說了一些關於苗謹心的傳聞,心裡也覺得這樁婚事未必妥當,卻因爲聖詣已下,錯也變成對了。
再加上簡鈺遲遲未歸,皇帝心裡原本有些愧疚,也消失的乾乾淨淨,只是皇帝並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皇帝並沒有直接應允簡鈺的請求,而是將他晾在那裡,只說了句知道了便讓掌事太監把簡鈺送走了。
只是簡鈺人雖然走了,皇帝的心裡卻窩着一團火,便來找皇后了。
皇帝原本是打算直接發作的,只是聽到皇后直接認錯倒把他心裡的怒氣降下來了些,他看着皇后道:“朕知你當初也是爲老四好想着將苗府的丫頭指給他,卻沒料到苗府的丫頭卻是這樣的性子,現在事已至此,朕這臉不丟也丟了!”
皇后輕聲道:“臣妾方纔聽說了這件事情也很是震驚,實在是沒有料到謹心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帝聽出她話外的意思,問道:“聽你這口氣似乎對這件事情有其他的想法?”
皇后微微一笑道:“臣妾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太巧了些,前幾日臣妾才替他們二人指下婚期,昨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人有些意外。方纔臣妾將昨日發生的事情細細分析了一番,覺得這件事情裡還有其他的文章。”
“怎麼說?”皇帝問道。
皇后嘆了口氣後答道:“苗府在沈園裡也是有廂房的,若苗謹心真要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的話,那麼大可以自己的廂房裡做,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到萬戶侯府的廂房裡去?”
皇帝的眸光深了些,皇后又道:“臣妾還聽說事發時,萬戶侯剛從千源城帶回來的女兒在裡面休息,而之前在大恩寺,聽說她和苗謹心有些失和,這事當時很多人都知曉。”
她這話說得極爲高明,話鋒轉折處,卻是直接將所有的事情都扣在了蘭晴萱的頭上。
皇帝之前也聽說鳳姬天從千源城帶了個女兒回來,他對於大臣的家務事並不是太關心,此時聽到皇后的這句話時微微皺起了眉頭,緩緩地道:“一個剛從外地到京城不到一月的女子,在京城沒有幾個認識的人,又哪裡來這樣的本事?”
皇后輕聲道:“皇上有所不知,這個女子和尋常的鄉野女子有些不一樣,聽說她還是長姐的義女。”
“長姐什麼時候收義女呢?朕怎麼不知道?”皇帝皺眉道。
皇后笑道:“長姐可能覺得這是她的家務事,所以纔沒有告訴皇上吧!”
皇帝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朕也有些日子沒見到長姐了,不知她近來可好,如今朕的
,如今朕的年紀越長,倒越是想她。”
皇帝有不少的兄弟姐妹,一母同胞的也只有長公主一人,在他的心裡,長公主的地位非其他的兄弟姐妹可比的。
皇后微笑道:“皇上和長姐姐弟情深,讓臣妾好生感動。皇上若是想長姐的話,可以下詣讓長姐回京來住,便免了這些想念。”
“罷了,長姐如今的身子骨怕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皇帝有些感嘆地道:“她想在千源城裡長住,那便讓她在那裡長住吧!”
皇后輕輕鬆了一口氣,她並不是太喜歡長公主,所以並不是真的想長公主回京。
皇帝又道:“長姐素來是個有眼光的,她收的義女必定品性端方,不可能會做後宅裡的陰私之事,所以這件事情朕覺得肯定和她沒有關係,這中間肯定還有其他的隱情。”
皇后在皇帝的面前說出蘭晴萱是長公主義女的這件事情,原本是想暗示皇帝蘭晴萱是個有心機的,不想皇帝和她想的竟完全不一樣,她心裡暗叫不好,面上卻微笑道:“皇上說的是。”
正在此時,一個小太監進來道:“皇上,皇后娘娘,兵部尚書的夫人在宮門處侯着,說有急事要求見皇后娘娘。”
苗夫人此時爲何事而來,皇帝和皇后心裡都極爲清楚,皇帝的眉頭微皺,皇后當即便道:“本宮今日身子不適不便見客,你讓苗夫人回去吧!”
太監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皇后扭過頭對皇帝道:“這件事情苗府畢竟是受害的那一方,苗府又只有苗謹心這一個女兒,這件事情苗府怕是不會輕易做罷。”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道:“這樁婚事原本是你的主意,這後續的事情你來處理吧!”
皇后愣了一下,還欲再說什麼,皇帝卻已經起身,皇后只得將餘下的話又咽了回去,皇帝走到門口的時候又道:“長姐收的那個義女,你得空了把她詔進宮來,朕想見見她。”
皇后應了一聲,皇帝扭頭便走了。
皇后的眸光幽深,心裡也生出了幾分煩躁,已無皇帝進來之前的淡定,她原本是想見見蘭晴萱,看看蘭晴萱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長公主青眼有加,但是此時皇帝親自點名要見蘭晴萱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簡鈺在皇帝那裡表明了他不會娶苗謹心之後就直接回了王府,他知道話說到那裡就夠了,再往下說就落了下成,苗謹心的事情鬧得極大,就算是他丟得起這個臉將苗謹心娶回家,皇帝也不會同意,因爲事關皇族的聲譽。
他之前就知道昨日肯定會發生事情,所以讓人在兵營那邊做了些手腳,那些手腳不算太大,卻足讓皇帝擔心好一陣子。
他本不想這麼做,只是鑑於皇帝對他一直都甚是冷淡,只有在打仗的時候纔會想起他,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在皇帝那裡刷一下存在感,所以就有了昨夜的安排。
只是昨夜有了一點意外需要他親自處理,他連夜處理完之後已經到了早朝的時間,所以就直接去上朝。
簡鈺到王府的時候,蘭晴萱正在屋子裡看書,此時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薄薄的照在她的身上,她整個人幾近透明,卻透着嫺靜的美好,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她靜靜地看書,他靜靜的看着她。
蘭晴萱原本正看得入迷,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一扭頭便見他一身親王的正裝站在那裡。
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穿白色以外的衣服,此時的他看起來和平素不太一樣,繡着三爪龍紋的朝服將他的尊貴盡皆展現出來,此時的他,是兩人相識以來他最像王爺的一次,他此時雖然嘴角微含着笑,眼裡也是暖意,王者的霸氣卻不自覺的瀉了出來。
她衝他微微一笑,把手裡的書放下看着他道:“回來呢?”
簡鈺聽到她這句話時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感覺很美好,讓他的心裡生出了極爲濃郁的暖意,讓他不自覺地想起他幼時在外面玩回來,回到母妃的宮中時,母妃含笑對他道:“我的小皮猴回來了啊!”